第二十八章 刺玫薔薇
次日,類凰宮。
“殿下非要這么做么?實在是太危險了,殿下身子貴重,委實不應(yīng)當如此辛苦?!绷煮蕺q豫地看著深不見底的古井,為難道。
“我自有分寸,楚湘不必擔心了?!碧K墨淡淡一笑,回憶了一番圖紙,熟練地敲了幾下井口青石。
就像那夜在太子府一般,井中機關(guān)吱呀呀啟動,井水退去,井壁石縫中的把手露了出來,不過這些把手遠沒有太子府的那樣新,把手銹跡斑斑,似乎隨便是誰都能輕而易舉地把把手從井壁上扯下來。
畢竟也是幾百年光陰流轉(zhuǎn),當年黎央公主的刺玫殿早已風華不在,宮室不復(fù),唯一能見證黎央公主當年的鐵扶手已經(jīng)銹得不堪入目了。
“殿下確定要從這里走?”林筠問。
蘇墨點了點頭:“若不從此處,當從何處?”
“這……能走人?”林筠直白地問了出來,絲毫不掩飾神色中的震驚。
“不試試怎么知道?”蘇墨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預(yù)料。
“殿下不可!”林筠失聲叫道,“殿下要是有了什么閃失,皇上那邊怎么交代?魏將軍那邊怎么交代?殿下切要三思!”
“無妨,在我之前已經(jīng)有人來過了?!碧K墨看了看青苔剝落的痕跡,眉頭微蹙,“這人知道古井的玄機,不可小視?!?p> 林筠無語地看著蘇墨,你既然知道不可小視,但怎么一點兒都沒有“不可小視”的舉動?
古井深邃,反而在烈烈日影下透出一抹森寒。
讓蘇墨一個人下去,只要不是冷血無情或與蘇墨有深仇大恨的人都不會放心。
“殿下……”
她說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自家殿下已經(jīng)跳進去了。
這機關(guān)與太子府的相近,就連密道的開啟方式也幾乎一致,北邙云氏真就一張圖紙用了幾百年?蘇墨沉思著。
林筠還是跟來了,她自然不放心自家殿下一人去犯險,有她在場還能有個照應(yīng),要是遇上歹人襲擊,殿下一弱女子怎應(yīng)付得來?
密道里空氣混著一股土腥味,難聞歸難聞,卻也不令人感到窒息,這點并不像一個封閉多年未曾啟用的密道。
石壁上水汽蒸騰,從地下暗渠滲出的水順著石壁一滴一滴流下,滑膩膩黏糊糊的,觸感極差。
林筠舉著一支火把,火光跳躍,將幾步之內(nèi)映得清清楚楚。
“楚湘,你不覺得這里有什么奇怪么?”蘇墨問,聲音在密道中回響,悠遠沉悶。
“這里有人來過?!绷煮扌挠徐`犀地回答道,“此處是古道,能知道此密道者只有兩種人。其一是博覽群書熟于前朝舊事秘史之人,其二就是建造這密道的人,若是能進的來,博覽群書是不夠的。”
林筠的話很委婉,但鋒頭直接指向了北邙云氏。她是南陵林氏之人不好之言仇家北邙云氏的錯處,但只是一句“建造”,便將幕后黑手徐徐道出。
“倒不是云微?!碧K墨想了想,神情微微一凝,不是云微,北邙云氏的小輩還有誰?
剛才從滿是鐵銹的把手下來,蘇墨與林筠都是女兒家,身體輕盈,但摸著把手還是搖搖欲墜,要是比她們再重一點兒,把手是不可能承受住的!
云微雖然矮小清瘦,但畢竟是男身,骨格重,是不可能承受得住這種把手的。云微是北邙云氏的幼子,他的幾個哥哥蘇墨也曾經(jīng)各簾瞥見過,都是高大魁梧之人,是不可能進入暗道的。
“楚湘,北邙云氏有沒有體重與我們差不多的女孩?”蘇墨問。
林筠想了想,雖然兩家有仇,但越是有怨,就對彼此越為了解:“北邙云氏的女兒有幾個,殿下要問的,大概是云微的妹妹云敏吧?”
“云敏?”蘇墨下意識問。
在前生云敏是北邙云氏的幼女,被肅親王收為義女,封昭合公主,遠嫁到南蠻儀鳳部和親,算得上是個悲情人物。
她見過云敏幾次,云敏并沒有繼承云家女兒的聰明,反而有點兒癡癡傻傻的神氣,看上去不大討喜,若非如此,云家的女兒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派去和親的。
“就是云家的傻女兒,當年差點兒把云微耳朵咬下來那個?!绷煮扌Φ?,“殿下可是忘了有一天一個瘋丫頭夜闖東宮,拉著云微又打又咬,那時殿下正和太子閑話,一見這丫頭在旁邊抱廈躲了半天。”
“你覺得云敏可能到密道里么?”蘇墨問。
“她呀,她估計到井邊就得掉下去,還談什么找密道?”林筠道,“但除了她,云家也沒有女兒了,云家‘文’字輩總共就兩個女孩,大的那個叫云玫,但她早就不在了?!?p> 云玫?蘇墨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云玫?楚湘你對她知道多少?”
林筠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太多,云玫本就是北邙云氏的一個禁忌?!?p> “禁忌?”
“云玫野心十足,不符合北邙云氏清心寡欲的修行標準,她對此一直忿忿于懷,最終鑄下大錯,被逐出云氏就地正法?!绷煮藓唵蔚亟忉尩溃蝗煌O履_步,“殿下,路到頭了?!?p> 前方赫然橫著一堵石壁,石壁上挖了七個小洞,小洞間各嵌了一塊琉璃,本意是出密道時觀察水位,以防井水倒灌,但現(xiàn)在這琉璃表面已是滿是綠藻,根本看不見外邊的景象。
蘇墨輕車熟路地啟動機關(guān),這機關(guān)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是把墻上的琉璃按照北斗七星的順序倒置排列,至于為什么要弄成倒置的機關(guān),這就不得而知了。
或是黎央公主反其道而行之,或是云氏匠人深知此朝氣數(shù)已盡,具體原因無人得知,早就隨著歷史的塵煙散去無蹤了。
只聽“嘩嘩”水位下降的聲音,不一會兒,井中歸于無聲,蘇墨貼著墻聽了一會兒,確定水位落到最低時,輕輕向林筠打了個手勢。
林筠會意,把火把放在一旁地上,一柄匕首悄無聲息跳到掌中,她沿著井壁的凹槽緩緩撬開了一道縫。
一陣涼風襲來,旋即飄進了幾片花瓣。
如雪如霞,殘香猶在,剛剛綴在枝頭,轉(zhuǎn)而已被風吹散。蘇墨托起花瓣,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突然臉色大變。
這花瓣色香俱佳,當為薔薇極品,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因其花期短,花瓣小,又純白無瑕,瓣瓣皆美,世人謂之曰“漫天雪”,全京城之中唯一處種著此花。
公主府,薔薇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