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淑華和林小陽就坐上了回老家雲(yún)鎮(zhèn)的車,沿著曲曲折折的山路,車子蜿蜒前行。雲(yún)鎮(zhèn)是陽城下屬的小鎮(zhèn),深處群山之中。林淑華她們回去沿途皆是密林深處的盤山公路,車子速度不快,也讓她得以安靜的欣賞沿途的風景。
上次回去還是枯木遍地落葉滿山,此時卻已鶯飛草長春暖和煦。時間過得好快啊,林淑華在心中感嘆。想到孩子們可愛的笑臉,她的心里平添幾分感慨。
時光荏苒啊,這才多久的功夫,她竟已然重新回到了單身的狀態(tài),而那段已逝的婚姻,恍如隔世,一地雞毛。
人,若非情難自抑,誰又會飛蛾撲火?若非身不由己,又有誰會逆流直上?畢竟人都會有惰性,在一個舒適區(qū)里待得太久,終會漸漸忘記拼搏努力。可是生活原本就該用盡全力啊,否則又怎能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誰不是負重前行呢?
林淑華心里想著,眼睛看著窗外急馳而過的樹影。就像這眼前的樹,要把根深深的扎進泥土里,要把樹身筆直的向上生長,直指藍天。若非如此,又怎能汲取到陽光和雨露呢?生命本該就是一個腳踏實地卻又力爭向上的過程。
林淑華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心情好了很多。雖然離婚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日子確實辛苦。因為前夫嗜賭成性,根本沒有錢負擔撫養(yǎng)費,她并不想繼續(xù)深陷那場婚姻的泥潭,只想及時抽身,因此哪怕他一分錢不給,她也只想帶著孩子們離開那個男人,離開那個家庭。
那時候她羨慕別人的幸福。同齡人都買了房子買了車,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只有她深陷在漩渦里,除了絕望就是苦苦地支撐。永遠不知道苦難的盡頭在哪里。日子如同一潭死水,散發(fā)著惡臭,只將生活一日日腐化。
林淑華是絕望的。那場婚姻太讓她失望??墒鞘鄥s又有不忍。七年的時光,人生又有多少個七年呢?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她終究還是看清楚了人心的樣子,有些人終究還是太看中情義,怎知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最廉價的也不過就是情義二字罷了。
林淑華如是想。
真懷念那時候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純情年月,只是如今再也回不到當時。
整個行程,林淑華和林小陽都罕見的沉默無語。兩人只看著窗外,各懷心事。
林小陽在想曹文杰不久前給她打過的幾次電話。每一次都是在問林淑華,從初中問到高中,又從高中問到大學。林淑華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以及林淑華為什么離婚,當初為什么結(jié)婚。甚至林淑華談過幾場戀愛,喜歡什么樣的男孩。
只是曹文杰交代過,這一切不要讓林淑華知道。甚至不要在林淑華面前提起曹文杰這個名字。
林小陽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曹文杰。她總覺得曹文杰對林淑華的心不像是假的。她希望他可以照顧她,希望她可以幫幫她。
這次回雲(yún)鎮(zhèn),她一方面是很久沒有回去,想回家看看。另一方面她是想探探林淑華的口風,她對于曹文杰什么態(tài)度,她對于婚姻什么態(tài)度,林小陽尚不明朗。
她與林淑華是幾十年的相識了,穿開襠褲時期就玩在一起,她對于林淑華是最了解的。但是很多事情她必須要確認清楚。
她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可是為了林淑華下半輩子的幸福,管管閑事,她愿意。
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她和林淑華幾十年的情誼更加不易。
想到這里,林小陽看了一眼林淑華,此時的她正看著窗外急馳而過的行道樹出神。
這段時間她的黑眼圈更重了,疲倦的神態(tài)即便是畫了淡妝也掩蓋不了。
林小陽收回了目光,心里更加堅定了幾分。
車子終于到站停下,兩個小時的車程到底還是在沉默靜思中結(jié)束了。兩人拿著行李下車,就直奔林淑華家而去。
林淑華娘家就在省道邊上,距離車站不過二百米距離。林小陽的家卻在村里,還需要轉(zhuǎn)一趟車才能到。因此林小陽一直都是先到林淑華家,休息一會兒再轉(zhuǎn)車。
兩人到林淑華家的時候,兩個孩子都沒回來,只有林淑華的父親在家。簡單交流幾句后,林父就去打電話讓林淑華媽媽趕緊回來。林淑華自己也是老師,自然知道學校今天還在上課,明天才開始放假。放下行李,陪林小陽一起去門口坐著等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這時候兩人才開始打開話匣子。在這過程里兩人約定好明天把孩子一起帶出來玩一玩。
兩家的孩子向來都是一起玩耍的,彼此已經(jīng)非常熟悉了。車子很快就來了,林小陽上了車,搖下窗戶跟林淑華再見。車子開動急馳而過,林淑華轉(zhuǎn)身回了家。
這才開始好好打量她的家。這個家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雖然破敗,雖然蕭索,可是卻是她無處可去時的容身之所。外面的世界固然好,可是哪里都不會無條件接納她。只有這里,即便陋室孤燈,卻時刻準備為她擋風遮雨。
父母之愛,情深言淺。她看著父親正在昏暗的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走進廚房想要去幫忙,卻被父親推了出去,讓她去休息一會兒。她說她不累,父親就讓她去玩一會兒,等下飯菜熟了給她打電話回來吃飯就行。
林淑華拗不過父親,只能退出了廚房。既然如此,真的出去走走吧。
難得有這樣的時光,走一走,未嘗不可。
林淑華漫無目的的沿著街道走著,不過幾分鐘就走到了一所學校前。
雲(yún)鎮(zhèn)初中,這是她的母校,有太多的回憶在這里。三年的初中時光,青春時期的悸動懵懂。那時候有太多少年夢,總覺未來可期,學業(yè)有成,期待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
林淑華站在校門口,大有一種近鄉(xiāng)情更怯之感。此時的初中校園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又有多少故人還在其中呢?
正在思索,一道身影從里面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