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清明
“春兒，你……”
楊氏著實被謝春兒那一下給嚇到了，平日孫女行事待人有條有禮，自個也是聰明度。
可是今天咋這么糊涂，竟這么膽大。這要是傳出去了，可擔上了一個不敬長輩，打罵長輩的名聲。
謝春兒本來因守孝就要耽擱三年，年齡已經(jīng)有些了大了。如今這再擔上如此名聲，可怎么嫁人。
都怪她當時給老二娶了王翠花，她就不該聽謝柱子說的什么非王翠花不娶，如今倒好，把家里搞得雞犬不寧的。
老二如今都三十幾了，還沒個兒子，家沒管好，兩個兒子都沒留住，這讓她百年后以何臉面去面對謝老漢，謝家的列祖列宗。
謝春兒看到楊氏一臉擔憂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擔心什么：
“奶奶，你莫要擔心，我哪怕是以后不嫁人，都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奶奶?！?p> 楊氏忙到：“春兒丫頭，你說什么胡話呢？那有女孩子家家不嫁人的。”
“奶奶，你看看我那不著調(diào)的二嬸，三天兩頭的來咱們鬧，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這以后咋過，而且，二叔被她說的，連你這個做娘的都不管不顧的?！?p> “我都十四歲了，二叔膝下還沒個子嗣，奶奶你好好想想?！?p> “二嬸無子無德，你都忍受多少年了，還要忍下去不成，你要等著二叔百年之后無人伺候嗎？”
“春兒知道奶奶你仁善，可是這人善被人欺，你也得為我倆想想，有這么個二嬸，我看大寶到時候娶妻，都無人過問?！?p> 謝春兒知道楊氏這些年忍受王翠花的原因：
一則在楊氏看來，二叔和王翠花感情好，二叔不舍得，到底二叔是楊氏身上掉下的肉，還得為二叔考慮。
二則這女子被休回家，那真的是徹底斷了女子的生路，更何況這王翠花的娘家也僅僅比普通農(nóng)戶強了些罷了。
這王家的出嫁女被休回家，更是傷了王家臉面。且這王氏還是個無子被休的，婦女七出第一條，這可就連帶的將王家未嫁女子給影響了?？上攵醮浠ū恍莼丶业慕Y果會如何。
楊氏心善，不想傷及兩家顏面，更不想王翠花遭受凄慘的下場。
可她忽視了，她的不忍是謝家?guī)啄瓴黄降脑颍侵x柱子被管的死死的，連自己都不敬的原因，謝柱子沒有子嗣的原因。
楊氏哭聲道：
“春兒，是奶奶，都怪奶奶，奶奶糊涂了，對不住你爹娘，對不住你爺爺。”
“奶奶，這不怪你，是你心善，才不和她王翠花計較，可是她無子，不孝敬公婆，惹事弄非，奶奶，你可莫再心有不忍了。”
楊氏抬起滿布皺紋的雙眼，眼球布滿紅絲，盯著謝春兒可憐道：
“奶奶知道了，再給她一次機會，就一次，春兒你看可行?！?p> 謝春兒看著楊氏，心有不忍，嘆了口氣，再給她王翠花一個機會。不過，哼，就王翠花那個性子，不找回場子來，那才有鬼。
王翠花，你且等著，你自己要往槍口上撞，可不要怪我謝春兒不給你臉面，不敬你是長輩了，謝春兒，心里一陣冷笑。
“好，奶奶，且先再給他一個機會。”
“奶奶，你且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去宋家把大寶和瑤兒接回來。”
……………..
到了第二日清明，幾乎全村人都知道了謝春兒家中發(fā)生的事兒，嘰嘰喳喳的，夠這個小村子幾天談資了。
有說謝家姑娘不堪嬸娘欺壓，直接上手，把嬸娘打的屁滾尿流，好個彪悍丫頭；
有說這謝家二嬸子見錢眼看，看見謝家做了好買賣，為搶銀錢，打謝家幼兒，不敬自己婆婆。
又有人說這謝家丫頭如何到鎮(zhèn)上做生意，如何勾搭上了秦家少爺，如何給村長家下了個大單子，鎮(zhèn)上賣火的江南名吃青團，就是這謝家丫頭搞出來的。
羨慕有之，嫉妒有之，看好戲有之，擔憂者有之。
凡此種種，到勾畫出了人生百態(tài)，謝家自此走上了杏花村的中央舞臺，任人品評。
不過處于風暴中心的謝家，沒事人似的，拿著蠟燭香火等物，去上墳去了。路上碰到其他村民，謝春兒都是一臉的淡定，任他們說。
對于流言，你若是反映過激，反倒熱度遲遲不下，放任著，流言悄無聲息的就下去了。
反倒謝大寶臉上紅痕一夜未消，今兒臉上還布著指印紅痕，到是坐實了王翠花毆打謝家幼兒的事情。
謝春兒愛憐的撫了撫謝大寶的頭，對他說道：
“大寶，臉還疼嗎，都怪姐姐沒有保護好大寶，愧對爹爹和娘?！?p> “姐姐，不怪你，大寶不疼了?！?p> 看著謝春兒一臉憐惜自己的模樣，謝大寶握緊了拳頭，可恨，自己為什么還不長大，還要姐姐保護我，遇上事情，就只有躲在姐姐后面，什么事情都干不好。
此時謝大寶心中保護姐姐的種子越發(fā)的強烈，只待時機長成參天大樹。
“爹，娘，我?guī)У艿軄砜茨銈兞耍銈兎判?，我一定替你們照顧好弟弟的?！?p> 謝春兒跪在兩座年初剛起的新坆前，此時野草已經(jīng)扎了根，迎風而長。世間沒了這兩個人，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子女便是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證明他們來過，存在過。
謝春兒對的兩座新墳暗暗道了一聲對不住，此時真正的謝春兒或許已經(jīng)和他們團聚了，留下的是她這個異界殘魂。
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寶和楊氏，不要他們受人欺負，謝春兒重重的磕了下去，面前的紙灰隨著風，打著飄兒，飛向了遠方。
“爹，娘，我會好好聽姐姐和奶奶的話，不惹姐姐和奶奶生氣的，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會快快長大，保護好姐姐和奶奶。”
“爹，娘，你們黃泉之下，請放心……..”
楊氏站在一旁，看著跪在兒子兒媳墳墓前的姐弟倆，細細噎噎的哭聲，捶打在自己的心腔，紅著眼睛，是她愧對兒子兒媳，是她愧對了謝家老爺子。沒有管好這個家，讓家里兄弟閆墻，孫兒遭受了太大太多的苦難。
不過想到春兒已經(jīng)能夠撐起這個家，她的心中有升起一股欣慰，這個家終于好起來了。希望老二兩口子能早日醒轉(zhuǎn)，再這么糟蹋謝家門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聽了春兒的一席話，她算是想明白了，與其拖下去，還不如好好的斷個干凈，別讓王翠花成為自家的拖累。
清明這一天，全村人都在拜祭，將心中的不幸，家中喜事，不肖子孫，一一給家中長輩絮叨，愿祖宗保佑，保佑家中事事順心?；蚴且蛳肽铋L輩，父母的，又小聲抽泣起來。
這一天沒有了歡聲和笑語，好像春風都被感染，染上了愁思，寄予萬千家戶的思念遞給亡人。
楊氏抹了一把眼淚，對著謝春兒姐弟道：
“好了，咱走吧，別打擾你們爹娘了。你們現(xiàn)在都懂事了，你們爹娘在天上看見了會高興的?！?p> “乖，寶兒，起來，別哭了。”
“奶奶，我想爹爹和娘親，我想爹爹和娘親。”
謝春兒看著抱在一塊的奶孫兩個，才剛下去的眼淚，又快要掉了下來。
“好了，寶兒，你看你又把姐姐惹哭了?！甭牀钍先绱苏f道。
謝大寶趕緊把眼淚擦了，跑向謝春兒道：“姐姐不哭，大寶也不哭了?！?p> “恩，咱們回家。”
葬著謝家老大兩口子的小山坡，此時樹木草木皆漸漸蔥郁，放眼望去，身后的的翠屏山滿山的嫩黃與鮮綠，待到盛夏，定不負翠屏二字。
“奶奶，我想著明日邊做著買賣，邊在鎮(zhèn)上找個地方，把小食肆開起來，去鎮(zhèn)上叫賣也不是長久的生意。”
“青團到底是個季節(jié)性的點心，只能買到端午，再晚，艾蒿長老了，做的也不好吃?！?p> “有了小食肆，就不用跑腿了，鎮(zhèn)上人想買也方便，您說呢？”
楊氏看著病好僅僅一個多月，春兒丫頭這身子漸漸也長開來了，不像前頭瘦瘦小小的看著也太小了，可惜還得守孝三年，愛惜的摸摸了謝春榮發(fā)髻：
“春兒，你拿主意，奶奶聽你的。”
“哎，奶奶，知道啦，等再掙了錢，咱們也把大寶送到學堂去，讓大寶也給咱們考個狀元回來，給奶奶封一個誥命回來。”
“好好，奶奶就等著我們大寶了?！睏钍蠝\笑了幾聲，愛憐的摸了摸大寶尚有著紅印的臉蛋。
“嗯嗯，姐姐且等著，到時候定給姐姐取個狀元回來，讓奶奶和姐姐高興高興?！敝x大寶雄赳赳氣昂昂的道。
謝春兒看到謝大寶一臉的激昂，也不好打擊。她原先以為只要成為了學童，就可以被稱為童生。
從宋進那里了解到，沒想到要過了縣試和府試才有資格被稱為童生，而成為童生才有資格參加后面的院試，成為一個秀才，這層層選撥下來，可見競爭是多么的殘酷。
更不用說后面還有鄉(xiāng)試和會試，一路走到殿試的可以說是人中龍鳳了。
現(xiàn)在杏花村就宋進一個童生，村長家的孫子趙子修還處于學童階段，不能稱之為童生。
不過成為童生容易，證明有考秀才的資格，卻不一定會引起人們的重視。
要不然宋進在杏花村的地位也不會如此，他家的門檻早就被踏破了，一切還得考上秀才，才能在一村之地有些話語權。
不過若是謝大寶有讀書的天資，打鍋賣鐵她都要培養(yǎng)，自己培養(yǎng)的粗大腿總比抱別人的粗大腿好多了。
沿著一條小路下了山坡，才進村沒多久，就聽到旁邊一個人喊道：
“謝老二兩口子打起來了，快去看看吧，楊嬸子?！?p> 楊氏聽見，來不及回話，就往謝老二家中趕去。
謝春兒一聽，這還真稀罕，說著就緊跟在楊氏后面去了謝老二家，也就是謝柱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