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吃早飯了，你坐在這兒干嘛呢！一會兒吃了早飯先生們就得轉(zhuǎn)道場，你不回去安排安排？”
“你吃了嗎？”
“沒”
“你先回去吃，完了過來守著，我再回去。材料都堆這兒，這過路地兒，免得被人搬了去。”
“啥年頭兒了，誰還會偷東西。這些沙子水泥又重又不值錢！”
“你小子沒有吃過生活的苦知道個啥！算了，我也不想吃，沒餓。你回去吧，家里有什么事給安排安排?！?p> “生活的苦我都沒吃過，我哪兒安排的過來？”
“你一大學(xué)生這點事兒都安排不過來，我供你讀這么多年有什么用？回去吧！”老王坐在路邊，掏出一根煙來點上，猛地吸了一口，煙頭發(fā)出火紅的亮光。
素一靜靜地杵在原地，就像一顆被澆熄的火炮。
“要不然你先回去吃，我在這兒守著。”
“不用了，我沒餓?！?p> “爸，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能有什么事！”
“媽雖然走了，但你不會孤獨，還有我呢?！?p> “兩個大男人說些啥呢，矯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小子想多了。”
“那您有什么事，你的臉上可明寫著天都快塌了?！?p> “哎，實話告訴你吧，遲早你都要知道。”
“怎么，難道他要坦白跟那賤女人的關(guān)系，怎么辦，我還沒想好如何應(yīng)對這件事，我以為他會等到喪事結(jié)束再說，怎會如此突然，怎么辦！怎么辦！”素一心里泛起嘀咕。
老王看看周遭，空無一人，空中盤旋的鷹也挪了地方。
“素一，你過來一些。”
“怎么辦！怎么辦！如果他真說這件事我是不是應(yīng)該跟他翻臉，老媽的喪事還沒完，就此大鬧一場定會欠了些分寸。如果默認(rèn)他們的關(guān)系，就等同于跟他沆瀣一氣，站在了老媽的對立場?！彼匾坏哪X子里如同鋼絲在纏繞。
“什么事你說！神神秘秘的?！?p> “你媽勞苦一輩子還沒來得及過幾天好日子，幾十年為了這個家風(fēng)里來雨里去。沒吃過好的，好的東西要不是留給你要不是留著招人待客，每次殺雞宰鴨都會把雞腿鴨腿給你爺爺奶奶端去，家里的果木熟了她會摘下好的送給親戚鄰友自己甘愿撿掉落地上的；沒穿過好的，衣服上的補巴縫了又縫，當(dāng)年結(jié)婚的衣服現(xiàn)在都還留著只在串門的時候穿；舍不得花一分錢，上街趕場回娘家從來都是走路，能省一塊錢就省一塊錢。生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住一住樓房，我知道她其實就是想給你留下點什么東西?！崩贤跹酆瑴I花繼續(xù)說到“于是，我下定決心給她修一棟樓房?？上О?，老天有些嫉妒，房子還沒蓋到一半，她就走了……”老王抽泣了一下，終于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話來。
老王的表白讓素一猝不及防，他退后兩步，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頭發(fā)有些泛白，額頭上的抬頭紋如同黃土高原的溝壑的男人，這還是自己的父親嗎！
“你覺得我媽走的時候她會覺得是解脫還是遺憾多一些？”
老王沒有說話，猛地吸了一口煙，火苗探到了濾嘴處，散發(fā)出燒焦的味兒。
“素一，很多事情你現(xiàn)在還難以理解，但你要相信，你老爸對得起你老媽。”
“我不是小孩子了！”
“等你真正長大就不會說這句話了?！?p> “你們大人說話聽著真費勁兒！”
“孩子，你記?。何唇?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p> “懶得理你那些天大的理論。”
說罷，素一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素一，我有事兒要跟你說，別走啊！”
“啥事？還是你那些大道理？”
“不，醫(yī)你媽那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我還借了一屁股債”老王從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個小本“這是賬本。”
“你放心，如果你還不上，我來。子承父債我懂。不過得兩年以后我大學(xué)畢業(yè)?！?p> “你想哪兒去了！我修這房子以后都是你的，老子所有的家產(chǎn)以后都是你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這賬就不用你還。只是……咱這房子現(xiàn)在才修到一半，我找了很多人都沒有借到錢?！?p> “為什么？你的那些鐵桿朋友呢？是因為都借過一次了嗎？”
老王搖搖頭。
“王煥呢?”
“他說他的錢全都在周轉(zhuǎn)資金里，沒有辦法挪出來。”
“回頭再想辦法吧?！?p> “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我告訴你只是因為你作為家里的一員，現(xiàn)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有權(quán)知道現(xiàn)在的狀況?！?p> “是么？還有沒有我有權(quán)知道的啥事情？
“還能有啥？以后有什么事兒，我都會告訴你”
“我沒太明白我現(xiàn)在到底多大了，究竟是大人還是小孩，下次麻煩您給個準(zhǔn)信兒。”
“這重要嗎？”
“這很重要！”
“算命的說，你小子的八字克我，看來真是這樣！我說什么你都是橫著一根筋。”
“命吧！”
“你……”
“成文，我來給你送飯了。”
素一滿臉怒氣看著老王，捏緊了拳頭，渾身發(fā)顫。老王表情愕然，喊道“我不餓，你拿回去吧！”
看著僵持的父子二人，那廝賤女人淡定地說到“爺倆干嘛呢，要打一架不成，家里一堆事，還有這閑工夫？傳出去怕是要笑話幾代人了?！?p> 素一怒目而視，心中夏雷滾滾。幾分心酸和憤懣噴涌而出，一想到老媽又多了幾分委屈，但他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