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之后在皇宮里走的時候，得注意不要走到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标懺粗终痼@但是還是奇怪地就接受了那個說辭。云蘿都為他的單純而感到十分稀奇。
不過云蘿最為好奇的，還是長公主的用意。
為什么長公主會突然說起這個故事？
根據(jù)陸元和如是的反應(yīng)，這個故事似乎也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的，所以長公主大概也是第一次和他們說起這件事吧。
長公主這個人也不是個會突然說起時隔多年的神鬼傳說的人。
所以，這個故事肯定和當(dāng)下時局有關(guān)。何況，長公主說這個故事除了細(xì)節(jié)有所模糊之外，其余都是真的。
那么，先帝的時候，這位宮人的的確確是和這個非人之物（或者是另有影射）做了交易，讓其嫁給了皇帝……
如果這位宮人嫁的是先帝，則長公主沒有必要現(xiàn)在才來說這個故事。因為先帝的嬪妃早已淡出了政治舞臺，當(dāng)今皇帝的母親也早已在他登基之前就已經(jīng)過世，長公主的母親也早早做了古，先帝的其余皇子也基本沒有幾個活的了。
所以，這位宮人嫁的，肯定是現(xiàn)在的皇帝。
想想也對的上，如果這個神鬼故事發(fā)生在先帝執(zhí)政的后期，那么下一個最有權(quán)有勢的男人就是皇太子，即當(dāng)今的皇帝。而且故事里的還提到了這位宮人之后會有個兒子，從宮人的話語里推斷她的出身并不高，那么這個宮人的身份就可以推斷出來了。
是姚淑妃。
和她做交易的到底是什么人暫且不論，她付出的代價是她的心。這個又是什么意思呢？
長公主笑了起來。
“哎呀呀，我就是隨便胡亂說了一個故事，你們別多想呀?！?p> 可是看在場所有人的表情，沒有人這么想。她們似乎都覺得這個是姚淑妃真正遇見神鬼，或者影射她和某人做了交易的故事。
云蘿注意到，在她們陷入思考的時候，長公主就一直在觀察著她們的表情，神色幽暗，雖然她一直在微笑著，可是她的眼底，卻是一片虛無。
“稟報公主殿下！”
剛才前來傳信的那個人又出現(xiàn)在了門外。她的剪影又出現(xiàn)在了關(guān)上的門扉之上。長公主對著門上的那個陰影開了口。
“又有什么新消息了嗎？”
“回殿下的話，雨霧館的人被陛下關(guān)了起來。因為陛下收到了其他渠道關(guān)于雨霧館的各種不法之處。陛下十分生氣，還想問他們的罪呢?！?p> 長公主笑了起來，她把頭轉(zhuǎn)到正對門的那一側(cè)，這樣一來，她的臉就徹底地處在陰影之中，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哎呀呀，我的那位皇兄，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啊。這么容易被人擺布，也難怪他手底下的那些個人那么喜歡利用他來打擊政敵，排斥異己?！?p> 房間里沒人敢說話。能夠公開說皇帝壞話的，帝國里估計也就只有長公主了。
“那后續(xù)就是姚淑妃和那些人的戰(zhàn)斗了。你的罪名反而是里面最不重要的事情了。那些人想要扳倒姚淑妃，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所以你就不必?fù)?dān)心之后的問題了?！?p> 長公主突然轉(zhuǎn)過頭對陸元說話，因為太過突然，反而把陸元嚇了一跳。
“……好……遵命……”
長公主并未對他的失禮有多大的關(guān)注，她又將腦袋轉(zhuǎn)到門那邊去了。
“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嗎？”
“是的。陛下下令關(guān)押了雨霧館里的所有人，包括里面的女子，并且查封了整個雨霧館。在此期間有人提醒了陛下，雨霧館內(nèi)有位女子在公主這里。但是陛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沒關(guān)系，只要皇兄他沒有真正下命令，那些人是絕對不敢來這里一步的?！?p> 云蘿正在愣神的時候，沒料到長公主突然對她說了話。而且這話的內(nèi)容讓她有些錯愕而惶恐。
“你就一直住在這里吧。三個月之后的花國群芳榜你也別去了。我明天就去給你脫籍，你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我的女官了。”
有時候自己長年的努力還不如權(quán)勢之人的一句話。云蘿聽到這里的時候，心中更是不是滋味。但是她也不是那種不懂感恩之人，只不過對于現(xiàn)在這種情況，內(nèi)心的復(fù)雜感受不是能夠清楚地表達(dá)出來的。
她趕緊站起身來，對著長公主深深地行了一禮。不管這個人的本意如何，但是她愿意將自己救出火坑，那就是她的貴人。之前在雨霧館里的那么多恩客都口口聲聲說要替她贖身，可是結(jié)果這通通是假話，她還是不得不在那間花樓里不情不愿地賣著笑。
“公主殿下大恩大德，小女永生難忘，從此必將盡心盡力侍奉公主殿下！”
長公主站起身，將她又按回椅子上。云蘿第一次和這雙幽深的黑色眼睛對視著，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長公主笑了笑，又看向門口的那個人影。
“辛苦了。繼續(xù)觀察吧。對了，廚房今天做了一點蜂蜜茶，你也去拿一點來用吧?；貙m的路上小心?！?p> 云蘿看到門上的影子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離開，這次居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看來長公主的眼線遍布整個洛陽這個傳言，是真的啊。
所以洛陽城內(nèi)那些達(dá)官貴人的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云蘿又看著坐在她眼前的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才是，這個洛陽真正的主人吧。
比起她的兄長來說，她則是處于陰影之中。但是影響局勢的能力并不比他的少。
云蘿突然想起長公主剛才的感嘆。
驚世駭俗的事情……
難不成，她的目標(biāo)也是那個至高的地位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之后所要面臨的挑戰(zhàn)不會小，而且一點也不會輕松。
這可是會引起比反對姚淑妃還要巨大的反擊聲浪的。
不過她似乎還沒有表現(xiàn)出自己的野心?，F(xiàn)在還是靜觀其變吧。
長公主輕輕地?fù)u著扇子，將桌上本來靠著桌角擺放的宮燈推到了桌子的中心位置。
“我們來說說接下來的打算。首先是陸元?！?p> 她首先點名了今天引起了重大騷亂的禁軍長。
“別以為你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我就不敢罰你。雖說這次你走了好運(yùn)，那些人沉溺于奪嫡之戰(zhàn)，會為了反對姚淑妃而拼命地保住你。但是別的我可不敢保證，所以你得離開這里，到城外去待一陣子，等風(fēng)頭過了就回來?！?p> 陸元像是要說些什么，但是終究他什么也沒有說。
他站起身，對著長公主拱手領(lǐng)了命。
“你明天就起身，準(zhǔn)備一下吧。還有，我讓門羅跟你一起去?！?p> 本來因為云蘿的重獲自由而感到高興和惆悵的門羅聽到自己的名字被突然提起，而且還是要求離開洛陽，感到極為不解。
“公主殿下，為什么我也要去啊？我還要回到御馬監(jiān)呢……”
“你今天和陸元是一同行動的，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所以那些人找不到陸元，就會轉(zhuǎn)過頭來找你。雖然你是個退而求其次的目標(biāo)，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因此我覺得你的安全也是一個問題，故而讓你和陸元一起離開洛陽暫避一陣子的風(fēng)頭?！?p> 門羅的腦袋耷拉下來，似乎十分失落的樣子。
“至于御馬監(jiān)，我會和陛下說這個問題。不過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換個身份了。定安公那邊你也不必?fù)?dān)心，堂堂正正地回來吧。”
“好的。”
這一句回答稍微有些不情不愿，但是門羅似乎已經(jīng)完全被長公主收服了，所以她比起不滿更像是抱怨。而長公主似乎也沒有太在意的樣子。
云蘿很是驚奇，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長公主對手下的放縱似乎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地步。可是那些人即使再怎么另類，行為再怎么古怪，但是對于長公主本人的忠誠心卻是一點也沒有少的。
從這點來看，長公主的收買人心、控制人心以及人格魅力可見一斑。
然后是女官如是。
“你就繼續(xù)在這里負(fù)責(zé)情報的篩選和分析，最近可能得忙起來了。你不在的話，我會很頭疼的。雖然不想給你灌毒雞湯，我也不是外面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商戶，該有的薪水，該有的假期我是一點都不會少了你的。”
如是的表情就像快要哭出來的一樣。
正當(dāng)云蘿以為她是感動得喜極而泣的時候。她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大叫。
“公主殿下你不能這么對我……我的假期！我的休假！我的休息時間！一個個都像長著翅膀的鴨子飛了啊啊啊啊！”
“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誰讓他們又開始搞事了呢？你遇到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做人嘛，還是要有一些追求，不能整天就想著散班回家啊。這樣吧，我讓廚房給你再加一個雞腿？大家明天繼續(xù)好好努力！”
如是的表情更加要哭出來了。一個勁地重復(fù)著“公主殿下你不能這樣對我，憑什么陸元他們就可以公開旅游，我就不可以”，但是長公主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就走到了云蘿面前。
在如是的抽泣聲中，云蘿情不自禁地咽下了一點口水。雖然剛剛就知道了自己今后的命運(yùn)，但是她還是不知道長公主還要說些什么。
“云姑娘，我還有一件不情之請?！遍L公主很認(rèn)真地對著她說，“這件事很重要，所以到時候也請你務(wù)必配合。”
“請公主殿下告知詳情?！痹铺}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么來回報她的恩情。畢竟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個交換原則的，而一般告訴你不需要付出什么的東西，往往最后會讓你付出最大的代價。
這一點就讓云蘿想起了花國群芳榜，平民百姓可以進(jìn)去觀看評選的過程，但是如果想要左右評選，那就得掏錢買投票劵，買得越多就可以提高一些他所支持的女子的排名。
這里才是真正賺錢的地方。
“三個月后，也就是花國群芳評選的同一天，我的皇兄也要在皇宮大內(nèi)舉行一場夜宴。屆時所有洛陽城內(nèi)的各個達(dá)官貴人都會來，我也得出席。到時你就成為我的隨行女官吧。”
云蘿聽了此話自然是大吃一驚。長公主的隨行女官可不是誰想當(dāng)就能當(dāng)?shù)?。可是她偷眼看著如是的反?yīng)，發(fā)現(xiàn)對方還沉浸在休假被占用的深切悲傷之中。想想也是，這種整天想著散班偷懶的人肯定對這種場合是沒有想法的。但是她之前并沒有參加過如此正式的宴會，還是內(nèi)心覺得有些不安。
像是看出她的不安，長公主安慰著她說：“這個夜宴你也不要看得太重，其實就是一個普通飯局，就是來的人多了些。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p> 云蘿還是覺得十分不安，她決定和這里的女官打好關(guān)系，好好問過參加過類似活動的經(jīng)驗。
長公主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放下心來，別想得太多了。
“不會有人注意你的。相信我吧。只要我在，那些人是絕對不會注意你的。就算注意到了你，他們也不會聲張的?！?p> 這一點倒是無法否認(rèn)啊。畢竟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號放在那里，沒有人不會忽視她的容貌的。何況她的勢力也不算弱，其他的勢力只想挑動長公主和其他人對立，而沒有人想和長公主直接對立的。
因為在他們眼里，這樣一個屬于皇室但是又離皇位夠遠(yuǎn)的勢力是絕對可以決定勝利的舉足輕重的因素。最好是把她拉到己方陣營里，而且最好還要讓她和對手先斗起來，最好打個兩敗俱傷。這樣他們就可以安心下場收割空出來的權(quán)力真空。
這個想法很好，但是問題是，兩方都是這么想的。
而長公主對此也心知肚明。
這就尷尬了。
權(quán)力場上最忌諱的就是小看對手，尤其是還讓對方知道了這一點。云蘿現(xiàn)在覺得，不管是姚淑妃還是王貴妃，之后的下場都不會很好。
尤其還是姚淑妃那個詭異的神鬼傳說將會在市井中廣為流傳的情況下。
仔細(xì)想想，長公主的那個故事，其實應(yīng)該是對如是說的吧。如果外界開始流傳這個故事，那么就恰好可以證實她的猜測了。
果然這些浸染在政治斗爭的人，內(nèi)心早就蛻變成另外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