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在老宋的驅(qū)趕下,咯吱咯吱的走著,坐在車上的福喜,也才十二三歲,按說他還比藍弋小了兩歲,都是半大的孩子,卻要背井離鄉(xiāng),去外地謀生,老宋趕車的心情,也沉重了一些。
福喜一臉好奇的看著周遭而過的風(fēng)景,問道:“大郎,你說汴梁城,會是什么樣子呀?”
藍弋轉(zhuǎn)過頭,看著福喜略黑的眸子,腦海里也浮現(xiàn)出,資料中的汴梁城,可能是因為他是穿越過來的緣故,信息的完整量大大縮水,也只是模糊的樣子。
“很大,很熱鬧,還有很多好吃的!”
這是他以前經(jīng)常用的一招,來回答小主人的各種奇怪的問題。
在1040年的汴梁,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超級大都市,不論是從人口的密集程度還是規(guī)模上,都遠勝唐朝時期的長安。
唯一讓人惋惜的是,此時的它,沒有長安時期的萬人來朝,群胡膜拜的場景。
然而這一切,放在連麟州城都沒有出過的二人身上,并不會有什么影響。
漸漸的牛車上了大道,只是這場景并不是很令人愉悅。
路上行人不多,經(jīng)過他們身邊的人,樣子各異,但是看上去都是行色匆匆,一路行來,卻見不著什么商隊,雖然天氣尚好,卻不見有人停下腳步。
藍弋靜靜的看著這些景色,路邊殘破的大石隨意的橫隔在路的兩邊,甚至上面還有殘留的血跡,無人清理,老宋不安的加快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打在老牛的身上。
藍弋有些同情,便說道:“老宋,我們不著急!”
“藍家娃兒,不急不成啊,這段路必須要快,遲了生變!”說著,他也不顧老牛的哀嚎,又狠狠的打起鞭子。
還是得再快些,這是老宋望著遠處的云朵,對自己說道。
冥冥中,早已有了天意!
他們駕著牛車才走出不遠幾里,在他們的身后一隊馬隊,仰著塵土,緊緊的追了上來……
他們是這一帶,臭名昭著的馬匪!
領(lǐng)頭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一身粗獷的皮革,緊緊的包裹住他緊致的肌肉,看他騎馬的姿勢,便知此人乃御馬的好手。
跟在他身后也有七八騎,皆為馬上高手,若只單輪馬上功夫,他們并不會輸給西夏的騎兵。
老宋的好運氣,今天算是到了頭,倉皇之間,他丟下他的老牛和藍弋二人,遠遠的跑開了。
“綁了!”
那人只是簡單的命令。
等福喜反應(yīng)過來要喊的時候,一塊破布子已經(jīng)塞進他的嘴里,而藍弋則冷靜的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
可是,手背上傳來麻繩捆綁的痛處,還是讓他皺了皺眉。
他們?nèi)匀蛔\?,但不知道去的那里,雙眼被布條蒙住,想這手法,就知道這一伙人,定是慣犯。
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一群人來到了一處莊子,這里大概就是他們的老巢。
一陣窸窸窣窣過后,二人被關(guān)進了一間房子,里面的空氣很污濁,聽這響動,還關(guān)著其他人。
“有吃的嗎?”
從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藍弋的袖口,緊張的問道。
“哪來的臟手,快拿開!”
福喜一把打掉那人的手,將藍弋讓到身后,不安的一邊后退,一邊警惕的盯著黑暗中,隨時都可能襲來的危險。
不多時,借著昏暗的月光,漸漸的有幾個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都是和他們相差不多的孩子。
原來這里,就是買賣人口,販子們的賊窩。
“瞎嚷嚷什么!”
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大吼,那些原本露了頭的孩子們,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迅速又躲回黑暗中,不敢在發(fā)出任何聲響,死了一般的寂靜。
門,被外面狠狠的推開,撞在一邊的木板上,發(fā)出令人害怕的巨響。
“怎么餓了幾天了,還有力氣喊呢!”
進來的是個漢子,一身酒氣。
他看著立在中間的藍弋二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將手中的昏燈放在墻上,瞬間原本漆黑的屋內(nèi),居然像點了火把一般,亮堂起來,也讓屋內(nèi)的一切,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時,他們才看清,屋里擠了滿滿的孩子,他們強咬著牙槽,不讓嘴邊的恐懼溢出,一聲也不敢啃,可明明害怕的已經(jīng)有人尿了褲子。
“這點破事,天天讓老子來收拾,滾滾滾……”那漢子一邊踢趕腳邊的孩子,一邊罵道。
“哐當(dāng)!”
他將手中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木桶,丟在地上,吼道:“還不快給老子吃飯!”
福喜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差點沒叫出聲來,這那里是飯,就是餿了的臭泔水,連豬都不吃的東西。
可是,那群孩子卻瘋了似的沖了上去,像搶金子一樣,打開周邊的人,拼了命的往自己嘴里塞。
“對對對,要想活命,就得好好的吃,吃的干干凈凈的才行!”
那漢子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杰作,摸著肚子又打了一個酒嗝。
他環(huán)視屋內(nèi)一陣,看見沒上來搶飯的孩子,還剩五六個,嘿嘿一笑,用繩子一一將他們捆了,綁在一起,不知道要帶去那里,這其中也包括藍弋他們二人。
這好像是個山寨,但是位置又建在平原上面,并沒有什么工事,只是就近弄了幾個塔樓,很放心、很大膽的在慶祝他們今天的收獲。
四處點著火把,將寨子內(nèi)照的燈火通明,一群人,正圍在一張長木桌上,吃肉喝酒,上面酒壇凌亂,還有吃的亂七八糟的骨頭。
看骨頭大小,應(yīng)該老牛入了這些賊子的口了。
被帶來的孩子,被安排在另外一桌,上面早就擺好了酒菜,有酒有菜,樣式不重。
其中一個孩子,驚訝的問道:“這些可都是給我們吃的?”
下午那領(lǐng)頭漢子,從手下中走了出來,邁著大步,一臉潮紅,看樣子喝了不少。
一把抱起那孩子,笑著說道:“都是給你們吃的,放開了吃,可勁的吃!”
孩子的戒備心,似乎已經(jīng)被眼前的食物收買,跟著來的幾人,蜂擁而至,滿心歡喜的看著面前,可口的飯菜。
福喜,也要動,卻被藍弋一個小小的動作,拽住了。
“不許吃!”
“大郎,為何?”
福喜細聲問道。
藍弋不語。
“可是我餓!”福喜繼續(xù)說道。
“不許吃魚!”
“喏!”
那大漢雖瞇著眼在不遠處,可眼神卻一刻也不曾離開過,這些孩子身上半分,他安靜的沒有打斷他們吃飯,像是欣賞一場歌舞一般,耐心的看著他們吃飯。
不知所以的孩子都在感謝他的仁慈,只有藍弋知道,這其實是一次,死生之間的選擇。
幼稚的人兒,你何時見過狼群善待過待宰的羔羊?
“吃吧,吃吧,多吃一些,吃完這些可要老實的告訴我們,你們家在何處哦?!?p> “告訴你了,你就會放我們回去嗎?”
有孩子問道。
“一定放你們回去!”
可是藍弋不信,他看的真切,他們不僅要贖金,可能所圖的更大。
這些人,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強盜!
“窮人吃魚尾,富人吃魚唇?!?p> 僅憑這一條,口口相傳的行話,這些人就能評判出,這些孩子里,那些富貴,那些貧窮,從而定下贖金的高低。
如果藍弋不是幾千年之后穿越而來的機器人,就以當(dāng)時的認知,他也是萬萬辦不到這么從容的。
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他的命運,又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