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徹是三天后得知的消息,太子組織了圍場狩獵,傅經(jīng)緯和傅經(jīng)綸兄弟倆都在,另外還有幾個世家子弟。
期間便有人調(diào)侃傅經(jīng)緯,說他這幾日也不知在忙什么,讓人三催四請出去喝酒都不去。
傅經(jīng)緯十分低調(diào),說最近有事,抽不開身。
他那狐朋狗友就打趣,“莫不是又得手了什么絕色美人?”
傅經(jīng)緯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意思再明顯不過。
肖徹陪太子坐在一旁,安靜聽著那幾人胡侃,未置一詞。
狩獵才開始沒多久,傅經(jīng)緯就毫無預(yù)兆地從馬背上摔下來,疼得滿地打滾,被人匆匆送回承恩公府。
……
姜妙這幾日又做噩夢了,就跟去年她才被姑媽送回家那段時間一樣,夢里面都是自己被賣了以后遭人玷污的不堪場景。
從失身開始,這個噩夢便一直將她困到如今,喝了安神茶也沒用。
說白了,還是太沒安全感的緣故,無數(shù)個夜里她不敢睡,滿心恐慌,害怕自己一覺醒來會躺在某個陌生的地方,當(dāng)年的事會再重演一遍。
不巧,小安子告訴她,傅世子陪同太子狩獵,從馬背上摔下來折了腿。
姜妙聽后,反應(yīng)很淡,說自己知道了。
小安子見她臉色蒼白,精神不濟(jì),心中著急,“妙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可能昨夜受了寒?!苯顩]告訴他自己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小安子便給她熬了些常備的驅(qū)寒湯藥。
中飯后姜秀蘭去了趟城里,找馮公公有事兒,下晌回來告訴姜妙,肖府在江南的幾處產(chǎn)業(yè)出了問題,廠公讓她親自去處理。
“妙娘,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這兒?!苯闾m也看出來,自從除夕夜過后,姜妙整個人變得沉郁少話,想順道把她帶去江南散散心。
姜妙想到傅經(jīng)緯,自從被摔傷,那個人再沒聯(lián)系過她,想來短時間內(nèi),他還恢復(fù)不了,便答應(yīng)了姑媽去江南。
……
收拾好東西,姑侄倆次日就動身,先乘了馬車到通州換船。
江南的氣候比北地濕潤,如今又剛開春,水面上時?;\罩著一層薄霧。
小寶爭氣地沒暈船,出于嬰兒對新鮮事物的好奇,他鬧著姜妙要去外面看。
姜妙便搬了個小圓凳,抱他坐在甲板上,瞧著兩岸不斷后退的江景,郁結(jié)數(shù)日的心情逐漸好轉(zhuǎn)。
住處安排在一家白墻黛瓦的客棧,打開后窗能看到下面有條河,河面上時不時有烏篷船經(jīng)過,拱橋雕欄,兩旁是剛抽芽的垂柳,放眼望去,一股濃濃的江南水墨風(fēng)。
休整一夜,姜秀蘭開始去各個鋪子查賬,姜妙算了算時間,小寶的周歲趕不上回去了,只能在這兒過。
把小家伙的臟衣服換下來穿了套干凈的,姜妙抱著他去街上買東西。
聽說周歲都有抓周禮,雖然只是圖個樂子,但尋常寶寶該有的,姜妙也想讓小寶有,畢竟洗三和滿月就已經(jīng)委屈小家伙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才剛把算盤和筆墨買起來便開始下雨。
姜妙沒料到江南天氣多變,出門忘了帶傘,只能用衣袖遮住小寶的腦袋,打算先去屋檐下避避。
頭頂忽然多了一把油紙傘。
察覺到有人在為自己擋雨,姜妙回頭,正對上肖徹那雙湛黑的眼。
姜妙愣住,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他怎么會在這兒?
小寶則是不滿地哼了哼,一眼都不想多看肖徹,那幾日娘親被噩夢折磨成什么樣,他都看在眼里的,要不是這無良爹,娘親怎么可能受那么多苦?當(dāng)初說拒絕就拒絕,現(xiàn)在又眼巴巴地跟了來,吃回頭草,陰魂不散吶?
肖徹明顯看出小家伙對自己的排斥,他不甚在意,只是望向姜妙,“住哪?我送你回去?!?p> 姜妙剛想說不用送,很近,肖徹已經(jīng)伸手從她懷里接過小寶。
小寶十分抗拒,但掙扎了一會兒就開始泄氣,雖然他對爹爹恨鐵不成鋼,可娘親終究是要回爹爹身邊的,自己鬧了脾氣,只會導(dǎo)致爹娘的關(guān)系更僵硬。
想到這,小寶乖順下來,耷拉著腦袋,任由肖徹抱著他。
姜妙主動接過傘為父子二人擋雨,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
到客棧時,姜妙收了傘,帶著肖徹上樓,打開房門。
把小寶放坐在軟榻上,肖徹四下打量了一番,問:“蘭姨不在?”
“姑媽出去查賬了。”姜妙麻利地給肖徹沏了杯茶。
這家客棧算不上多好,里頭備的茶葉一般,也不知他能不能喝得慣。
肖徹淺啜了一口,視線落在姜妙買的那幾樣?xùn)|西上。
姜妙隨口解釋,“小寶周歲要到了,為他抓周準(zhǔn)備的。”
“什么時候?”肖徹問。
“正月十七?!?p> 肖徹嗯了聲,又問:“回京城還是就在江南?”
他平靜無緒的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姜妙卻是心思敏銳,幾乎第一時間就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問她,要回京找傅經(jīng)緯幫小寶過周歲,還是就在這兒。
姜妙裝作沒聽懂,低頭把桌上的東西收起來,“看姑媽什么時候能把正事兒辦完。”
肖徹沉默片刻,問她,“餓不餓?”
姜妙猜不透他來找自己的目的,但還是點了幾個菜讓客棧后廚送上來。
印象中,這是頭回與肖徹同桌吃飯。
小寶早餓了,坐在圈椅上吧唧吧唧吃得格外香。
姜妙卻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便擱下碗筷。
飯后,把瞌睡連連的小寶抱上床,姜妙親自送了肖徹下樓。
在門口,她撐開那把油紙傘遞給他。
肖徹接過,沒有急著離開,看了眼霧蒙蒙的天色,緩緩開口,“你還年輕,有些事情考慮好了再做決定,一時沖動換來的后果,未必是你能承受的?!?p> 姜妙不置可否,她也承認(rèn),在傅經(jīng)緯的事上自己確實沖動了,不僅沖動,還帶有賭氣的成分,是在氣他一點余地也不給自己留。
勉強(qiáng)笑了笑,姜妙道:“如果能選擇,我也想做個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乖女兒,想做個有夫君呵護(hù)、不會每夜被噩夢驚醒的尋常小婦人?!?p> ……
肖徹回到客棧,馮公公進(jìn)來給他沏茶,時不時瞥一眼廠公的神色,心中唉聲嘆氣。
其實除夕那天一大早廠公讓準(zhǔn)備煙花他就看出來了,廠公對妙娘是有幾分不同的,這次小姑娘任性,私底下跑去找傅世子,不管是不是賭氣,都成功讓廠公出了手。
傅世子那哪是折了腿,要請不到神醫(yī),今后就跟東廠的人沒什么兩樣,只不過為了面子,為了名聲,承恩公府沒敢往外宣揚罷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廠公既然在意,讓妙娘留在身邊就是,這么折騰來折騰去,不嫌累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