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冰冷的城市
這個城市是冰冷的，從每個人的表情就看得出。行色匆匆的人們戴著耳機目不斜視，一副高冷的樣子，每個人說話都禮貌不已，可又都裹著一層厚厚的殼，以為這樣就不會輕易受傷。但我知道一旦有人來戳，這層殼便薄如脆紙?？赡哪茌p易碰到愿意來破殼的人們呢？他們害怕頭破血流，害怕一切都是表象。這成為了死循環(huán)，殼里面的人不愿出來，殼外的人不愿輕易嘗試，要不然這世界怎么如此荒涼呢？
外面的人都說深圳是一個年輕、充滿活力的城市，可當我千辛萬苦換了份市中心的工作后，我發(fā)現(xiàn)一切正好相反，這里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活氣息。每天七點我就需要起來去擠公交，明明二十分鐘的路程不堵到一個小時是不會罷休的，每晚吃完外賣后加班到八點是常態(tài)，即使這么晚公交車依舊是擁堵的。到家后報復(fù)性的熬夜是常態(tài)，第二天的恍恍惚惚是必然，日子就這樣惡性循環(huán)著。一到周末，我只想睡懶覺，在手機的伴隨下我能在床上呆上一天。我也想振作起來做些其他事的呀，可以一旦空閑，即使我控制著自己不玩手機，我根本找不到其他事堅持下去。書是讀了幾回便停止的，新買的尤克里里是彈了幾下便丟下的，只有手機里破碎的信息和游戲才能讓我一直堅持下去。越是這樣我越是惶恐，周圍的人都在努力，我怕將來的某一天我會配不上等到的那個她。
好在沉迷工作的時候是讓人愉快的，遇到了幾個能經(jīng)常一起吃飯的同事，部門老大也器重我讓我開始獨立負責(zé)項目，當產(chǎn)品出來的那一刻成就感溢滿了我的身體。這份工作我算是喜歡的，只是當深夜一個人躺在狹小的盒子房間的時候，有個聲音總會告訴我這并不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說來奇怪，還未離職的時候我和她的話并不多，可一旦離開，我們微信上的話語竟然多了起來。我先是拉著前同事們經(jīng)常聚餐，慢慢開始拉著她單獨吃飯。我們一起逛商場，看電影，累了便吃著燒烤、喝著啤酒，微醺的時候是最美妙的，我們相互緊貼著，在廣場上閑逛，在賣唱樂隊面前駐足。上班的時候我們微信從未間斷，我們拍各自的早、午、晚餐，訴說著工作上的不滿。我再次認識到，愛情真的能解決這該死的孤獨，工作的壓力以及獨處的寂寞被愛情沖刷得一干二凈。
那段時間堂妹靜鬧著離婚，我被求著替靜寫離婚協(xié)議書。父親得了痛風(fēng)，我張羅著幫他找醫(yī)院、幫他買藥。好在她的存在讓一切并沒有那么慌亂，我總是打電話向她傾訴，然后感到一陣輕松。
工作轉(zhuǎn)正后我開始和她策劃著去泰國旅游，這讓我感到幸福不已，幻想著偶像劇里各種美好的橋段。每天下班后我查著各種資料做著旅行計劃，當我向茉問到她在泰國玩耍的經(jīng)驗時，這種幸福感簡直快從心里爆了出來。
“你和女朋友一起去的？”茉問到。
“還不算是吧，還沒有正式表白?！?p> “那肯定八九不離十了，反正要是我我是不會單獨和一個不喜歡的男生出國旅游的。”
“借你吉言?！蔽腋械礁裢獾南矏偅B忙將這種情況告訴了老肖和文兄，在得到他們驚訝和肯定的答復(fù)后，我的一顆心才算安定了下來。
那些個初夏的夜晚，整個城市響起的是《紙短情長》，是《起風(fēng)了》，這歌曲飽含了那個夏天的記憶，生成了愛情美好的意境。她喜歡林俊杰，我于是苦練著《那些你很冒險的夢》、《不為誰而作的歌》，祈禱著在泰國給她驚喜，幻想著在沙灘上牽起她的手。
情人節(jié)前的周末，我和她喝了白酒后走在夜幕中的廣場中央，夏風(fēng)吹得人飄飄欲仙，不知名的樂隊在一旁演奏著歌曲《男孩》。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她湊到我耳邊問到。
“梁博的《男孩》，還沒我唱的好聽呢！”我大聲說道。
“真的假的？”她興奮了起來，跟著節(jié)奏開始搖頭晃腦。
“我也曾經(jīng)幻想著組織一個樂隊抱著吉他在世界各地歌唱，不過這也只能是幻想。當然我也有理想，我期待著將來的某天將自己的小說完成，這需要等到我能心平氣和看待生活的那一天。”
這是我在高中畢業(yè)以后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自己的理想，可惜的是周圍的演奏聲太大，將這難能可貴的心聲淹沒在濃濃夜色當中。
她沉迷于樂隊的歌聲當中，一只手臂不自覺地搭在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間幸福的電流傳遍了我的身體，一股難以言語的愉悅充斥著腦海。
回去的夜晚，當我回味著這種感覺的時候我決定提前向她表白，我立馬在網(wǎng)站上托人在情人節(jié)的那天送一大束玫瑰給她。
熱烈的微信聊天期間我告訴她這兩天會有驚喜發(fā)生，她越是好奇，我越是守口如瓶，這種興奮和幸福感簡直讓人忘記了所有。
情人節(jié)的那天下午，當我還在為了項目焦頭爛額的時候，她發(fā)來的一個問號讓我整個人瞬間跌入了冰窖。
我將早已寫好的微博發(fā)了出去，并艾特了她，里面寫著第一次見她的心動，第一次和她喝酒的興奮，第一次和她出來看電影的想入非非，第一次她手臂搭著我的肩膀時的悸動。
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等待著她的回復(fù)。
“可是我從來沒有往那一方面去想啊。”
“我覺著你根本不是喜歡我，只是喜歡有人陪你喝酒說話的感覺。”
那一刻，我雙手掩面來回搓著沒有眼淚流出的臉龐。我難以理解，對愛情充滿了疑惑。
下班后我與她約著一起吃飯。這次我們沒有喝酒，沒有說話。吃完后我們照舊走向了廣場，依舊是那熟悉的樂隊，依舊是那首熟悉的《男孩》。
聽著聽著，她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想搭在我的肩上，可抬起的一瞬間里面又放了下去。
“你難道從來沒有看出來我喜歡你嗎？”等公交車的時候我問到。
“沒有啊。”她回答的干脆果決，而我感到委屈不已，幾乎快要落淚。
“要不去泰國的旅行計劃取消吧？”
“機票都買好了，干嘛要取消，一起旅行后這份感情說不定還有轉(zhuǎn)機。”我故作輕松的說到。
在我的世界里，愛情是一起喝酒、吹風(fēng)的暢快，是一起從早聊到晚的互訴衷腸，是一起在幽閉環(huán)境下看電影的悸動，是幻想著美好未來的憧憬，如果這不是愛情難不成還能算作友情嗎？
禍不單行，世界總是太過殘忍，公司換了新領(lǐng)導(dǎo)。我說話太直，不愿屈膝討好的風(fēng)格與這位新領(lǐng)導(dǎo)格格不入，他說我自以為是，工作上處處針對我，一氣之下我提了離職，正好不用請假就可以去泰國散散心。
她最終沒有和我一起出發(fā)，我踏上了一個人的旅行。
我一個人住酒店，一個人行走在曼谷金碧輝煌的大皇宮，一個人在曼谷破舊的街道瞎逛，一個人坐船在湄南河上吹著河風(fēng)，一個人背著背包在考山路浪蕩，一個人在碼頭夜市的摩天輪下面發(fā)呆。等到產(chǎn)生了厭倦，我轉(zhuǎn)機去了普吉島。
以前的我覺著廈門環(huán)島南路的海景獨一無二，可到了普吉島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實在是孤陋寡聞。我坐著游艇到了周邊的幾個小島，湛藍見底的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白得無瑕的云鋪滿了淡藍色的天空，我綁在滑翔傘下飄在其中，忘掉了所有的煩惱。
我穿著救生衣在海水里浮潛著，海水一眼見底卻有著十來米深。我?guī)е鯕馄可顫撝?，在教練的指引下看水蛇，看海膽，看各種不知名的魚類。我坐香蕉船，騎摩托艇，玩水上滑板，一刻都不想停息。等到累了，我便戴著墨鏡躺在海邊樹蔭下的躺椅上，任憑海風(fēng)吹拂著身體，偶爾翻翻身喝一口冰凍的椰汁，真是想一輩子都躺在這里了。
生活還是值得期待的，如果回到十八歲，我怎會預(yù)料到自己會看見這天堂一般的景色呢？縱然生活不盡人意，未來終究值得人期待。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內(nèi)心深處的寂寞感依舊會出來折磨我。再絕美的景色也遮不住午夜時分的落寞，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一個人平靜的面對生活，也許就在明天，也許是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