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生存之道
晚上,景泰路25號那棟四合院的二樓,斜窗上站著一人。
男子黑色長衫,身姿挺拔,忽明忽滅的猩紅燃在他的之間,像暗夜里的一點星辰。
房門被推開,如玉碰撞般清冽的聲音隨即而來。
“小魚兒,左邊柜子上那瓶沙茅,幫我拿一下?!?p>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秦淵,他一手端著碟油炸花生米,一手端著盆冒著熱氣的包子。
穿著煙灰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臂,一個文人拌起堂子里的角色,看起來卻又真像那么回事。
“你就拿碟花生米招待我,真是越活越小氣?!编u魚收回目光回身,照著他說的去柜子里找了瓶酒出來。
“我一個教琴先生,入不敷出的,哪比得上鄒爺日進斗金的。”
秦淵將東西放在桌上,又伸手摸了摸耳垂,那盆包子是才出鍋的。
鄒魚笑了笑不予作答,轉(zhuǎn)身回到桌上時,隨手拿起盆里的一只包子。
“這是什么?老虎還是貓?”
“管它是什么,能吃就行,我正好餓了?!?p> 秦淵說完,修長的手直接從盆了拿出一只兔子形狀的包子,一口就將兔頭給咬了下來。
鄒魚看了他的吃相,嘖嘖了兩聲,又拿起那只像老虎又像貓的包子遞了過去。
“小姑娘送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娘看到你這幅人面獸心的樣子會不會后悔?!?p> “什么呀,隔壁送的?!闭f話間,秦淵已經(jīng)吃完了一只。
他又伸手過來拿鄒魚手上的“這包子味道不錯,哎……你干嘛!”
鄒魚拿著包子縮回手“我嘗嘗?!?p> “誒,你說你這人,罷了罷了,懶得跟你計較?!?p> 鄒魚拿著包子坐了下來,又隨手將包子架在桌面,伸手給倆人斟酒。
“她知道你住隔壁?”
“不知,送包子的是個小男孩,她撿的弟弟。”
鄒魚點點頭,這個小男孩他是知道的,這個孩子能安全到海城,到她跟前,鄒魚是出過力的。
“你要護著她多久?總不能一輩子吧,若真是這么久我是不陪你耗的。”
瓷器碰撞的聲音,秦淵和鄒魚碰了個杯,也不管鄒魚喝沒喝,自己倒是先抿了一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p> 鄒魚端起酒杯,也微抿了口。
“你倒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我又是何苦來!”
“我亦不曾短了你好處?!?p> 秦淵一噎,他是缺那點好處的人嗎!
要不是看在多年兄弟,他何苦來淌這趟渾水。
“我看上隔壁那女孩了。”
鄒魚抬頭,眸光鋒利,面容沉了下來“你說什么?”
秦淵被他這氣勢嚇到了,縮了縮脖子“你干嘛,我是文人,你可不許動粗。”
說完隨即又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不是,你想岔了!”
自己說完又苦笑了起來“我是琴癡你知道的,那女孩很有天分,我很喜歡,想教她,可人家不愿意?!?p> 鄒魚挑眉看了他一眼,這才緩下臉色。
“你放心,我是不會和她一起的,不說身份,就光才識,連瀟瀟的十之一二都沒有。
我愿意教她,那是別人都求不來的,就是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愿意。”
瀟瀟是上海青幫龍頭的女兒,平日里很是驕縱跋扈卻也是上過幾年學堂。
說完,他有些憂愁的端起酒杯。
“我知道。”鄒魚夾起一粒花生米,悠哉悠哉。
在秦淵眼神的示意下,不疾不徐道“你不配!”
“噗!”
秦淵一口酒噴了出來,幸而被鄒魚一手掰到側(cè)面,桌上那些東西才不至于遭殃。
“你說的什么鬼!”
鄒魚臉色微黑“我是無神論者?!?p> —————
同夜,溫淼淼躺在搖椅上看天上星辰。
天井的風入夜微涼,她穿的是自己改良的稠布睡裙,身上搭著件姜黃色流蘇披肩。
平安這個點已經(jīng)睡下了,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好睡好才是正經(jīng)。
這里比在汪家自在,從汪家出來兩天了,也不知汪家現(xiàn)在怎么樣。
那日說要搬出來之后,汪廷北沒再與她說過話,她知道他還氣著,不過縱然沒有說話卻還是在搬家那天過來看看了。
那日聽說汪家大姐汪廷婷明日到海城,那她明日還是得去汪家一趟。
不知汪廷婷是個怎樣的人,算起來年紀也很大了,卻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個未婚夫什么的。
記憶里原主和她相處不多,基本上沒什么印象。
溫淼淼在這思緒煩雜,秦淵家的樓上氣氛卻格外肅重。
“怎么說,他們查出來了?”秦淵看著鄒魚的神色堪憂。
鄒魚淺笑“他們查不出來,沒有證據(jù),只憑猜測?!?p> 秦淵這才松了口氣“那便好,洪七那邊與日本人勾結(jié)妄圖將你拉下馬,你現(xiàn)在風頭正盛要格外小心才是?!?p> “我不過是個中間商,前有許和普為矛,后有英商做盾,我怕什么。
這件事洪七怎么折騰,也落不到我的頭上,最后他也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p> 鄒魚彈了彈衣擺,上面有掉落的花生皮。
“話雖如此,但你當初答應的還是太過冒險,我們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就好,何必要牽扯上其他的國家矛盾。
你又豈知霍爾他們不會反咬你一口,若他們做了小人把你供了出去,領(lǐng)事館那邊可不會輕易放過你?!?p> 秦淵總是不贊同他這般冒險。
“我做事有分寸。”
鄒魚堅毅的面龐全是一派從容,秦淵嘆了口氣。
“我知你行事有分寸,可這么冒險的事你何必去做?!?p> “財帛動人心?!编u魚深邃的眼睛在燈下泛著幽深的光,好似一頭征戰(zhàn)領(lǐng)地的惡狼。
“幫了他們,英商的兩層便握在了我的手里,同時也在領(lǐng)事館的外交部打通關(guān)系。
我是青幫的人,沐浴在刀光劍影之下,只有夠強大并且不斷強大……
這才是我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