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陳府一處角落站著一個丫鬟,只見她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著,隨后將手中的鴿子丟了出去,鴿子振翅一飛,消匿于黑夜中。
次日一早,陳言希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陽光透過窗戶紙鉆進屋子,散落在地上、桌上、床幔上。
這大概是她這段時間里睡眠質量最好的一晚了,大抵是潛意識里知道自己在家中,故而心安的很。
聽到她起身的動靜,小荷端著一盆凈水推門而入,邁著小碎步走向她,道:“蘇蘇小姐一早便候在了門外,知曉小姐還未起身,就一直在門外?!?p> 盆里的水溫度剛剛好,陳言希用鹽水漱了漱口,又拿起濕毛巾擦拭臉頰,伸長脖子沖外面嚎:“蘇蘇啊,進來吧!”
適時便有人一陣風似的踱步進來,笑意盈盈的。
“姐姐怎么醒的這么晚?”
“昨夜休息的晚了些?!彼p輕放下毛巾,套上小荷拿來的衣服。
坐到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略有些模糊的身影,伸了個懶腰。
她的長相有六分像極了母親,尤其那雙清澈明亮的鳳眸,與母親就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眨眼,一轉眸,都盛滿風情萬種。
她雖生的好看,卻不是那種一眼望去驚艷四座的類型,她更像一杯茶,初時無色無味,漸久之便愈發(fā)的香,那香沁人心脾,回味無窮。
著衣完畢后又對江蘇蘇說,“我們今日去宋家寨,宋雪的玉佩你可帶在身上?”
她不做動作,轉身看向坐在茶桌前的江蘇蘇。
江蘇蘇聞言從袖中取出那塊玉佩,在陳言希面前晃了晃,十分驕傲的語氣隨之響起:“一直放在身上,姐姐交代的事情是要十二分仔細完成的!”
陳言希滿意的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微笑,轉而開始認真收拾面容。
“小荷,一會兒我們走后你將小少爺送到爹爹的軍營,把他交給南木副將,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南木副將好生教導小少爺習武?!?p> 在她身后編發(fā)的小荷點頭應聲,問:“小姐不帶小荷一起出去嗎?”
“有蘇蘇便可,再說還有李副將一同前往,不必帶太多人去了?!?p> 用過膳后二人便出了府,李順帶領幾個小廝早早的候在了門口。
楊石巖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綁丟在馬車里,經過一天的折磨,再沒有往日的威風霸道,此刻像極了一只喪家犬。
宋雪的棺材被好幾個人抬著,排在馬車后面。
雖說是不必帶太多人去,可這一番下來,人倒也不少,稀稀散散二十余人。
陳言??戳艘谎勰浅嗉t的棺材,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就收回了視線。
抬手虛扶住李順伸出的胳膊,走上馬車,淡淡道:“走吧,李副將?!?p> 馬車開始平穩(wěn)的行駛起來,篤篤的走在寬敞的大路上。
“姐姐,聽說宋家寨是個土匪窩……”江蘇蘇依靠在陳言希身邊,略帶擔憂的說。
“不用怕,我們并非去滋事,而是送棺,完成宋雪的遺囑?!卑矒岬拿嗣K蘇的小腦袋。
土匪窩么……
可以的話,收入麾下最好不過了,盛貴妃一黨不是陷害他們嗎?那她就做一回好人,讓他們知曉盛貴妃的美意。
嘴臉噬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陳言希開始閉眸假寐。
宋家寨坐落于一片山頭中間,四周山峰環(huán)繞,綠樹成蔭。屬于易守難攻之地,不得不說,這個建立山寨的人很會選地方。
沿路的風景不錯,江蘇蘇一直趴在馬車窗邊看景,偶有特別好看的還會喚陳言希一同觀賞。
她倒是沒有那么大的玩性,腦子里一直在想如何將宋家寨收入囊中。
馬車一路顛簸的走到宋家寨坐落的山腳下停住。
小隊人馬停下了腳開始原地休息。
陳言希掀開馬車的窗簾,探出半個腦袋將周圍的環(huán)境打量了一番,李順從馬上下來,走上前來,說:“再往前不遠就是宋家寨了?!?p> 他隨將軍包圍宋家寨多次,對于這里的地形環(huán)境也算是熟門熟路。
放眼望去已經能隱隱看到宋家寨鮮艷的紅色旗幟隨風飄動著。
“李副將,你隨我上山,那只棺材也要一起上去。多留點人看著楊石巖?!标愌韵S袟l不紊的安排著事宜,江蘇蘇也探出腦袋,乖巧的問:“姐姐,我呢?”
“你在這里等著我們吧。”萬一有什么危險可以快點脫身,她如此想著,摸了摸江蘇蘇的腦袋,下了馬車。
“李……”
“小姐,你叫我李順就行,我現在已經不是將軍的副將了?!?p> 李副將三個字還未喊出口,就遭到打斷,陳言希砸砸舌,作思考狀,說:“嗯……請本小姐的李副將去與看管楊石巖的那些人交代一聲,務必看好了他,我們收拾一番就上山去?!弊詈笠痪湓捠菍铐樥f的。
本小姐的李副將……聽到這句話李順耳朵忽的詐紅,他飛快的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陳言希,語速極快的應了聲,便同手同腳的往押著楊石巖的馬車走去。
還趴在馬車窗邊的江蘇蘇捂嘴偷笑,說:“姐姐,你調戲李哥哥!”
正疾步行走的李順聽到此話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小妮子你懂什么是調戲……”陳言希嫣然一笑,沖著江蘇蘇拋了個媚眼,說:“這才叫調戲?!?p> 那一道脈脈含情的目光直擊中江蘇蘇的心臟,她一下子縮回馬車里,慌亂的捂上砰砰直跳的心臟,愣是半餉沒回過神。
馬車外的陳言希已經憋笑到不行。
稍一整理后,一行人就開啟腳程上山。
宋家寨。
“寨主!有一小隊人抬著副棺材上山來了!”盯梢的小兄弟握著一把紅纓槍慌忙跑到主營匯報。
坐在主位上的寨主是一個蒼發(fā)老人,雖是老人但雙目炯炯有神,精神煥發(fā),除去那頭蒼發(fā),并不顯老態(tài)。
聽到匯報,宋萬平并沒有大驚失色,近幾年宋家寨一直過得提心吊膽,這點風頭還不足以嚇到他。
他從虎皮木椅上站起身,拿起劍架上的劍,道:“所有人都撤到山后去,沒有聽到擊鼓聲不準回來!”
“是!”小兄弟領了命便提腳跑了出去,去通知寨里的人。
“大哥,我跟你一起!”
這時從一側的屋里出來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他神色堅決,走到宋萬平身邊。
宋萬平即刻反對,不容置疑的讓他離開,“不行,你出了事讓我怎么和小雪交代?你跟大伙兒到山后去,我倒要看看來者是何人?!闭f罷,他將那人推出了門,叮囑道:“老二,你必須到山后去,務必代替我保護好大家!”
宋萬示看著他,一臉的不情愿,停頓了片刻就妥協了,一咬牙沖著剛才那小兄弟消失的地方跑了下去。
“宋家寨這幾年不太平?。 彼饷骊柟饷髅牡奶?,嘆了口氣,緩緩轉身回到虎皮椅坐下,目光如炬的看著山下的方向,如臨大敵。
一路上入目的都是雜亂不堪的情景,各種東西倒的橫七豎八,一眼看上去就覺得這是大逃難后的場景,鴉飛鵲亂。
“李順,你們之前上過山嗎?”陳言希小心翼翼的踩在地上,生怕踩壞地上的物什。
李順也沒想過這里怎么變成這副模樣,劍眉微蹙,“屬下偷偷潛進來一次,不曾是這副模樣?!?p> 宋家寨這莫不是逃難去了?可將軍只包圍過他們幾次,就再未動過手啊,他們逃的什么難?李順一時也摸不著頭腦。
沒有人再說話,只安靜的走路。
過了一段時間才看到主營,陳言希正欲加快腳步趕去,想起什么似的,轉身對眾人道:“你們便在這里停下吧,我和李順過去就可以了?!?p> 聽到眾人應聲,陳言希才繼續(xù)向前走去。
走到一半又葛然停下,身后的李順差一點碰到她身上,他連忙向后退了幾步,穩(wěn)住身形疑惑道:“大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埋伏?!”說著一下子進入戒備狀態(tài),嚴嚴實實的將陳言希護在了身后。
“不是……忽然想起來宋雪的玉佩還在蘇蘇那里?!?p> 百密一疏,她居然忘記了玉佩這回事,只急急忙忙的往這里趕,沒有拿玉佩……
“屬下去拿!”說著,李順足尖輕點,幾個呼吸的瞬間就不見了身影。
看的陳言希眼睛都要開始閃星星,她也會輕功,也敢自詡輕功上乘,可現在看到李順的輕功她忽然自嘆不如,這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她真的是跟爹爹要了個寶?。?p> 李順沒有讓她等很久,約摸兩分鐘便回來了,來時手里拿著那只玉佩。
“辛苦了,走吧?!彼舆^玉佩放到衣袖里。
見到傳說中的寨主時,陳言希有些微微訝異,她以為該是個兇神惡煞的粗壯男子,或者是滿臉陰謀詭計一肚子壞水的男子,現實啪啪打了她一個巴掌,告訴她,這寨主是個白發(fā)蒼蒼一臉慈祥的老伯。
沒有大跌眼鏡,卻大跌眼睛。
“你是何人?”
連質問的語氣也清清淡淡,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警惕和無謂。
陳言希看著面前這個坐在虎皮椅上的老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語氣亦是不卑不亢:“小女子受人之托,來交代遺囑?!?p> 宋萬平不解其意,語氣不善:“姑娘這是何意?青天白日來報喪?!”
“宋寨主莫惱,且聽小女子道來?!弊孕渲腥〕鲇衽澹J真的捋著流蘇,然后抬眸看向宋萬平:“宋雪可是宋家寨的人?”
一聽到宋雪的名字,上面的男人明顯有了強烈的反應,他焦急道:“你們把她怎么了!”說著急忙起身走了下來,萬分警惕的看著面前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他忽然看到女子身后的人,是個有些眼熟的人,思索了一下,忽然大聲道:“是你!”
那個跟著陳將軍數次包圍宋家寨的李副將!
他大聲說著,一手直直指向李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