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想著一路來的辛苦,有一種終于到了的感慨,可是抬眼一看這京城的茫茫人海,心里不免有些彷徨。的確,上哪兒找去?
可是她一個做娘的,總不能給孩子樹立一個無頭蒼蠅似的榜樣吧?繡娘蹲下身對那孩童道:“煜兒,你難道忘了那日縣里敲鑼打鼓地來人,告訴咱們爹爹高中狀元的事兒么?如今爹爹既做了新科狀元,只要咱們?nèi)?,肯定是問得到的,。出門在外,咱們不就是這么一路問過來的嗎?”
“嗯!肯定能問到的!”阮煜點(diǎn)點(diǎn)頭,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頓時又燃起了希望。
繡娘決定問守城的士兵。她在旁邊等了一等,等進(jìn)出城的人少些了,便上前問道:“這位官爺,同您打聽個人……”
那守城的見是個窮苦女人,本心里不太耐煩剛要說一邊兒去,繡娘抬手往那士兵手里塞了些碎銀子,那士兵這才面色緩了緩。
然他手里掂了掂,少是少了點(diǎn),但好歹值一碗酒錢,遂打算敷衍敷衍,問;“說吧,要問誰?”
“新科狀元阮一賢,官爺可知道如今他在哪兒?”繡娘問。
這不問不要緊,一問那士兵心里便敲了個警鐘,一瞧這母女二人,心里更加警惕:“你們是什么人?駙馬爺?shù)拿忠彩悄銈兘械膯幔?!?p> “駙馬爺?!”
一時間,“駙馬爺“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打在繡娘頭上。那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親爹,怎么又成了駙馬爺呢?
阮煜并不知道駙馬爺是什么,只聽是個“爺”,還很高興:“娘親,爹爹是做大官了嗎?”
那守城的見阮煜這半大小子喊阮一賢“爹爹”,便留了個心眼:“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找駙馬爺什么事兒?”
繡娘忙將阮煜往身后一藏,道:“官爺,您莫不是記錯了吧?阮一賢他已經(jīng)有了妻兒,如何又成了駙馬爺呢?”
那士兵將繡娘從上到下瞅了瞅,兇神惡煞地瞪眼道:“你是哪兒來的鄉(xiāng)巴佬?你怎么知道阮狀元有了妻兒?你可別告訴你就是阮狀元的妻子??茨隳油?biāo)致,卻從頭到腳都是土樣子,也來冒充狀元郎的妻子,真是不要臉!”
繡娘顧不得自己被奚落的事,只又問:“官爺,莫不是這世上有些人重了名字?我們要找的阮一賢是允州人士,我們就是允州來的……”
“呵,”那士兵冷笑一聲道,“真是做足了功課。如今這駙馬爺?shù)拿栒l人不知誰人不曉?允州人士,原是個孤兒,中了狀元后進(jìn)京面圣,皇上喜其文采斐然相貌堂堂,不僅當(dāng)堂將其點(diǎn)了翰林,如今又迅速填了禮部侍郎的空缺,還把十二公主賜婚與他,不日便要成婚。你許是哪家眼紅他一步登天的,雇來敗壞那軟狀元名聲的吧?還是想訛駙馬爺?shù)腻X財(cái)?我可告訴你,你們?nèi)暨€胡言亂語不走,我便即刻將你倆抓去報(bào)官?。 ?p> 說著,守城的便不再搭理繡娘了。
繡娘一聽這話,頓時心里涼了一半。這說的,可不就是她的夫君阮一賢了嗎?狀元本就獨(dú)有一個,又哪來第二個阮一賢?允州人士,還是孤兒,怎么也錯不了了……
“娘……”繡娘正腿腳一軟不知何去何從,忽然一聲奶音將她喚醒,低頭,阮煜那雙大眼睛正巴巴地望著她呢。聽不懂駙馬爺是什么,卻聽得懂“妻兒”二字。
他的眼睛里帶著急于求證的疑惑,好像在問,這是真的嗎?
“不,爹爹他絕不是這樣的人,”繡娘低頭捧著阮煜的臉,忍住眼中的淚水,努力鎮(zhèn)定聲音卻微微顫抖,“一定是他們弄錯了。我們得想個法子見到他,當(dāng)面問他,不就知道了?”
阮煜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里仍舊疑惑:“那咱們找誰問去?”
“找誰……”繡娘心里更是彷徨。阮一賢進(jìn)京趕考,初時還月月寄家書回去。漸漸地,信便少了。到最后杳無音訊。若不是縣里來了喜報(bào),她竟還不知他竟中了狀元。
他們在家里等啊等啊,沒等到狀元郎接他們進(jìn)京,卻等到了殺身之禍。父母為了保護(hù)煜兒和她,雙雙離世,而如今阮一賢卻要成駙馬爺了——若果真如此,她又找誰問去?
何況,若這個準(zhǔn)駙馬阮一賢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阮一賢,那么不管他是真的情愿還是圣旨難違,他都犯了殺頭的欺君之罪。她和阮煜的存在,定然會威脅到他。
幾乎第一時間,繡娘便想到了“躲”字——如今他們不僅要躲著一路莫名的追殺之人,還要躲著京中任何大小官員。他們只能找到阮一賢,當(dāng)面問清楚緣由。
——本以為到了京城他們便安全了,卻不想真正的危險也許才剛剛開始。
心里雖然絕望陣陣,繡娘面上卻只能對著阮煜揚(yáng)起笑意:“煜兒,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掙點(diǎn)錢。來都來了,還怕找不到他嗎?”
小小的阮煜懂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昂著臉道:“娘,咱們給人家干活兒,拿到的工錢定然也比允州的多!您可以給別人縫衣裳,煜兒給您打下手!煜兒手腳很利索的!”
一時間母子二人相互安慰,相互鼓勵,倒也是重拾了信心。
但就在這時,一個身著寶藍(lán)色華服的少年帶著三四個小廝悄悄朝他們靠近了——正是戶部尚書高值的兒子高子全。
高子全本來在府里帶著煩悶,上街溜達(dá)正打算找個樂子,這時看到年輕貌美的繡娘,心里便起了歹意。如今一聽是外鄉(xiāng)人,心里更是樂不可支。
高子全大搖大擺地上前一步,對繡娘道:“掙錢?這位小娘子,在京城掙錢那真的是太容易了,只要你陪少爺我玩兒一晚上,你想要多少兩銀子,爺都給得起!你要找誰,說給本少爺,也不過本少爺一句話的事兒!就算他在宮里,我也能立刻給你提來!”
說著,高子全便要上手去摸那繡娘秀美的臉蛋。繡娘自然警惕,拉著阮煜便往后躲。奈何身后已經(jīng)被高子全的小廝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