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歌這種從容坦然的神色，讓林夫人越發(fā)心里不痛快：“你別以為你做出這等無辜的表情，就能糊弄過所有人的眼睛！你的一張利嘴，倒能把梁國喜塔臘王子都唬得不敢吱聲呢！”
“林夫人錯了，”殷如歌面上越發(fā)恭謹，“喜塔臘王子并不是如歌能輕易嚇唬的，只不過是那馬驚了喜塔臘王子，王子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如歌幫了喜塔臘王子一把罷了。夫人還請慎言，若是這話傳出去，只怕有損兩國邦交?！?p> 寥寥三兩句便道出其中厲害，唬得林氏亦不敢再說什么。畢竟這件事連太后皇上都不言語，她一個尚書夫人在這兒插什么嘴？萬一到時候傳出去，的確與高家不利。
可是看到殷如歌這般，她又覺得必須得找個由頭把氣勢找回來，遂一甩帕子，陰陽怪氣地道：“本夫人今日其實是想問一句，當日殷大小姐在大庭廣眾之下奚落我高家，難道是瞧不起我高家嗎？”
“如歌并無此意，”殷如歌不慌不忙，“當日不過是不想貴公子污了我一品商鋪的名聲，故而有此一說，還請林夫人切莫放在心上……”
“這么說你是承認你說過那些話了？”林氏越發(fā)瞇著眼睛瞧人，忽地厲喝，“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那般諷刺我高家？！”
“林夫人，”殷如歌語氣仍舊四平八穩(wěn)，態(tài)度不卑不亢，“如歌絕無瞧不起高家的意思。因為如歌覺得如歌的話都是實話，算不得諷刺。我殷家的產(chǎn)業(yè)雖不大，但多少也在各國都有店面，生意也不錯。夫人生氣的恐怕是如歌所說‘眼紅’二字。而這當中所包含的意思，難道夫人要如歌當面說出來嗎？”
“你……”一席話說得原本來興師問罪的林夫人不僅討不到半點便宜，反而又再次被當著面?zhèn)艘槐?，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們高家確實在暗地里做些生意，畢竟嘗到了銀錢往來的方便，但這事始終在天盛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不能擺在臺面上來說。
殷如歌這么說話，等于是在威脅她了！
殷如歌自然知道林氏指望她看在身份禮儀上當著面賠個不是，可林氏一來就頤指氣使的態(tài)度，讓她實在是軟不下來。
一個長輩不知自重，當面言語討伐，這涵養(yǎng)，只怕連殷家那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惜了這嫡出的身份。
“好?。 绷质媳粴獾脦缀跗吒[生煙，指著殷如歌的鼻子，“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黃毛小丫頭，竟然如此狂妄！你等著，日子且長著，不會有你永遠順遂的一天！子全，我們走！”
“林夫人慢走……”殷如歌對著林氏的背影又送了一送，把人送得腳步都快了幾分。
直起身子時，青蕊早“噗嗤”一聲笑開了：“小姐，您看她那氣呼呼的模樣，怪可笑的。就這等氣量還敢威脅小姐，她是不知道別人在小姐面前是怎么吃虧的吧？”
殷如歌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一聲，隨即道：“不過林夫人倒是說對了一句，不會有永遠的順遂。咱們此番算是把她得罪了。往后生意上得防著點，小心他們使陰招?！?p> “小姐，就算咱們不得罪他們，他們也沒少在暗地里使絆子的?！鼻嗳飸S殷如歌回身朝長廊走去。
林氏身后的高子全越想越氣悶，低頭看看地上一塊雞蛋大的石子，忽生歹念，偷偷撿起來，掄直了膀子便朝殷如歌的后腦勺擲去！
殷如歌聽得耳后響動，才要躲開，斜刺里一個不明物疾速飛出，“砰”得一聲，兩個物件齊齊在她腦后撞開，落在她身后的地上。
而她兩物相撞激起的震動，竟讓她腦后“嗡”了一下，可見那石子來勢兇猛。另有一塊石子慢了一步，斜刺里朝廊柱上打去，彈回來掉在地上，竟將廊柱打出一個小洞來。
殷如歌知道，這后來的石子是暗里的血刃打出來的。
只是，血刃的速度在江湖中已屬上乘，卻想不到皇宮里還藏著比血刃還快的人。
殷如歌回身四顧，長廊后早就隱著兩人，此刻卻并不現(xiàn)身。低頭，腳邊躺著一枚雞蛋大的石子，還有一枚玉綠色的扳指。
殷如歌撿起那玉綠扳指，竟是珍貴的祖母綠，油潤而青翠欲滴可見極品。可玉石相撞，哪有不傷玉的道理？果然磕破了一角。
“可惜了……”可見方才丟出這玉之人下手之狠。似只為救人，并未想過這玉的周全。
殷如歌索性將目光落在廊柱后面，揚聲道：“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出手相助？”
司徒易崢應聲而出。
殷如歌抬眼，但見一位劍眉星眸的弱冠少年，一襲慵懶的雪色長袍倒顯出幾分隨性。而那張亦純亦正的臉，看似美玉又勝似美玉，他眉眼間的柔和分明給人一種親近之感，卻又有一種若隱若現(xiàn)的冰冷。
親近是給殷如歌的，冰冷是給別人的。
“易王殿下，”殷如歌行了禮，“想來易王殿下身上的傷已無大礙?！?p> “多謝殷大小姐惦記，本王身上余毒已清，傷倒也不打緊，”司徒易崢指著殷如歌手中的扳指，笑得柔和，“此扳指確乃本公子之物，閑來無事丟著玩兒的。殷大小姐既撿了，就還給本王吧?！?p> 說著，司徒易崢示意綏峰去取。
閑來無事丟著玩兒？殷如歌見司徒易崢面色淡淡，好像這件事真的沒什么大不了?？伤?，這枚玉扳指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三年前這枚玉扳指還是她從宮外采買進宮的，后來聽說皇帝十分喜歡留著了，如今在易王殿下手中看到，想來是皇帝賜給了易王。
殷如歌卻并不將玉扳指給綏峰，只道：“此物丟出來的時候是完整的，民女撿到的時候卻是殘缺的。未免旁人誤會是民女損壞的公子物件，民女想還是完璧歸趙的好?！?p> 司徒易崢輕笑，想著她果然一點人情都不肯欠人，道：“殷大小姐不必擔憂。此物是本王自己丟出去的，中途損壞，自不是殷大小姐的責任。何況這扳指本王也未曾給過殷大小姐，故而不存在什么完璧歸趙之說?！?p> 綏峰又要上前，玉扳指卻被殷如歌直接放進了胸前的兜里：“雖民女被動接受易王殿下相助，但此玉畢竟是因民女而破，民女還是把玉修好了再還給易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