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歌卻并未放手,任憑那匕首劃上她的手腕,鮮血直流!
可就在那一瞬間,明璇畢竟用力過猛,殷如歌本就只是勉力抓住,被劃傷的瞬間一下子失力,兩相力量無法互相承受,殷如歌只覺手中一空,明璇便這樣落下了冰崖,帶著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對自己這一生折騰的悲哀。
——也許對一個女人好,就注定對別的女人涼薄。公子,但愿來世,我不要再遇見你。
片刻之后,殷如歌司徒易崢拉了上來。扯過身上干凈的衣料,毫不猶豫地撕裂,馬上給殷如歌包扎。
“你怎么這么傻?她既要?dú)⒛悖惴攀志褪?。”司徒易崢手上動作熟練輕柔,嘴上卻是不饒人。
殷如歌微微皺眉,并未應(yīng)聲。她要救誰,不救誰,于他有何干系?
但司徒易崢的手當(dāng)真好看。修長的十指骨節(jié)分明,分明蒼勁有力手下卻輕柔得讓人覺得是夢,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一個寶貝。殷如歌疑惑抬眼,便看到司徒易崢一臉認(rèn)真嚴(yán)肅模樣。
此人看起來不知為何有些莫名的熟悉。刀刻一般的五官亦正亦邪,緊抿的唇體現(xiàn)出他做事的認(rèn)真,飛挑入鬢的劍眉搭上那微微上挑的鳳眸,在這極寒的天地間一襲雪衣如同畫里走出來的美男子。在藥王谷浸潤多年,倒是不染半點(diǎn)塵世間半點(diǎn)俗氣。
皮囊不錯。聽那死了的女人說她在雪廬公子門下服侍,此人難道便是雪廬公子?看他坐著輪椅一襲雪衣,倒是像的。
只是他家婢女要?dú)⑺?,他卻要救她?這當(dāng)中緣由,真是捉摸不透。
“好了。”不多時司徒易崢將殷如歌的手送回,抬眼間殷如歌已然收回目光,仿若方才的一番探究半點(diǎn)好奇不帶。
“多謝?!币笕绺枳屑?xì)端詳了下自己的手,極品雪蠶絲織成的布料,不想雪廬公子竟是極其富貴之人。方才落入崖下的婢女對雪廬公子所行大禮,竟是宮廷禮儀。怪道雪廬公子和十二公主司徒雅琴通信,果然與宮里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這本是我婢女之過,她既已死,姑娘倒莫要放在心上才是,”司徒易崢取出一只學(xué)蠶絲織就的香囊遞給殷如歌,“公主托姑娘送來的香囊在下已經(jīng)收到,此是回信,還望姑娘回京時候代交公主殿下。”
綏峰看著那香囊,這不是公子隨身攜帶的那個嗎?而且,回信?公主殿下給公子寫了個”非卿不嫁”,公子要給公主殿下回什么呢?他們,可是兄妹啊!!
殷如歌接過香囊,本想請雪廬公子回京替母親治療寒蠱,但他的婢女卻想殺她,若是不查清此人來歷,他的婢女又為何殺她,不確定是敵是友的情況下,她不能拿母親的性命冒險。
*
天抹微云,天光微淡。
暮色漸沉?xí)r候,一抹紅霞掛在天邊,泛著淡淡的緋紅色,像是少女臉上的羞澀。
一輛不大但精致的杏簾馬車行駛在官道上,悠悠然倒不像在趕路。趕車的是個戴著身形矯健的少年,左半邊臉戴著半張鐵質(zhì)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的全部長相??墒枪饽锹冻龅挠野霃埬槺憧梢姡巳宋骞偕铄?,是個英俊男兒。
而他手中的動作干凈利索,目光如炬直視前方,渾身都透著警覺。
馬車?yán)镒笕绺韬颓嗳镏髌投?,氣氛倒是輕松不少。
“小姐,這趟咱們?nèi)ナ竦匮采?,又帶回來好多布料,秋娘又該高興了。奴婢挑了匹最好的布料,定讓秋娘給小姐做上一件漂亮的衣裳,好讓小姐在十二公主的婚禮上大展風(fēng)采!”青蕊聲音輕快地道。
殷如歌面上圍著一捧乳白色的輕紗,只露出那雙清冷無雙的杏眸,一望惹人流連,二望令人癡迷,三望……
大概沒有人敢再去看她的眼睛。因為她那雙絕世無雙的杏眸,清凌凌看一眼就冷到骨子里。如果細(xì)看,便會發(fā)現(xiàn)這雙冷眸中帶著的淡淡的紅。
青蕊每每看到自家小姐的紅眸,心里都一陣心疼。畢竟哪家小姐天生的冷性子呢?
當(dāng)年小姐出生當(dāng)夜,賀大統(tǒng)領(lǐng)就率領(lǐng)幾十名御林軍在產(chǎn)房外等著殺死小姐。只因那所謂的血月升空,什么亡國煞女降世。好在夫人略知天象,撐到皎月當(dāng)空,以“福女”之論保下了小姐。
只是小姐難產(chǎn)而生,一出生便被斷定為天命孤女,命格奇硬,在殷家也不被人所容。若非夫人舍命相救,只怕如今小姐只剩一撮將將長成的白骨了。
也因為這樣,當(dāng)年九皇子司徒易崢墜下假山一事因查不出肇事者,最后便拿小姐的命格做了罪魁禍?zhǔn)?。從此以后皇家與殷家都勒令不許再提此事。這也便是為何小姐失憶后再無人同她提起當(dāng)年的只言片語的原因。
而且那件事沒出多久,老爺便被派往西陲鎮(zhèn)守邊疆,一去便是十年。老爺是一脈單傳,除了三個小姐別無所出,眼看殷家偌大產(chǎn)業(yè)便要慢慢沒落——也正因為如此,小姐才必須像今日這般努力,重拾殷家祖業(yè),不顧世人眼光只身從商,在世人面前展露出別樣的才華,以“殷老板”的身份在商界站定不敗之地,才讓世人都不得不接受并景仰她。
殷如歌此刻正垂眸看著手中杏色的小冊子——來自她成立的消息組織一星堂。古代交通不發(fā)達(dá),信息也跟著滯后。只有掌握了最快最新的消息,她才能迅速地做出判斷和調(diào)整。
一星堂以盛京最大的歌舞坊吹杏坊為掩護(hù),去那兒的人魚龍混雜,又不乏達(dá)官貴族,所以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一手的。
這種杏色小冊子,每隔一段時間,或者她需要,或者發(fā)生重大事件的時候,就會被送到她的手上。
這種冊子是加過密的,剛拿到手上是一本空白冊子,只印了一朵杏花,別無他物??芍灰可蠙幟仕?,就會立刻顯出字來。后來她發(fā)現(xiàn)消息買賣也很賺錢,索性將這冊子廣發(fā),以掩護(hù)她這背后老板的身份。
自然,她的一星堂做的都是些小打小鬧的買賣,誰家的小妾和誰有了私情,誰的手里有一批見不得光的字畫,誰又想給誰穿小鞋——這些都是天星閣看不上眼的消息,所謂不值錢,對殷如歌來說卻是最好的掩護(hù)。
而這些消息,殷如歌都吩咐手下人做成冊子,對朝中官員以及京中各行各業(yè)重要人物統(tǒng)加整理,每次她需要誰的資料,便可立即提取——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這便是她多年來縱橫商場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