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明璇揚起一個越發(fā)無害的笑意,將匕首遞還給殷如歌:“我是這藥王谷里的,在雪廬公子門下服侍。這冰崖可是兇險之地,才在山下的時候,見二位都是女子,我不放心,便跟了上來?!?p> 殷如歌用她那清凌凌的眸子看了明璇一會兒,這才接過匕首:“多謝?!闭f著反手將匕首飛快入鞘,別回腰上,動作利索干脆。
幾乎同時,殷如歌瞥了眼明璇身上過分明麗的紅顏色,隨口道:“紅色不適合你?!?p> 殷如歌無心的話就像一把利刃扎進明璇的心里,深不見血的那種。明璇猛地攥緊了手心——同樣的話,公子也說過??墒枪诱f她可以,殷如歌又憑什么?!
又憑什么殷如歌小時候穿過紅色,在公子眼里其他女子就不配再穿紅色?!
明璇面上努力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姑娘有所不知,這紅衣裳不過是因昨日是我生辰,才穿的。我家主子也說我穿著不合適……不過話說回來,不知二位在找什么?”
殷如歌才想搪塞,那頭青蕊卻急切道:“寒冰草。姑娘既是這藥王谷的,可知道寒冰草何處尋找容易?”青蕊也不是笨的,這寒冰草是野生難尋之物,只怕是寒冰谷的人也不能就隨手養(yǎng)著,自然也是不太知道這寒冰草所在。
“原來二位是來尋寒冰草的,”明璇輕笑,“可是像二位這般尋找,只怕得找到明年呢?!?p> “明年”二字,戳中殷如歌的心。母親的病,拖不到明年了。
“你有辦法?”青蕊再次問向明璇。
“倒也不是說什么辦法,”明璇道,“只是當年奉我家主子之名找尋寒冰草,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不止一株。當時用藥摘了一株,怕無法保存便將其余的都留到了現(xiàn)在。卻是不知,如今還在不在……”
“在哪兒?”青蕊看著明璇,眼里透著希冀。
“若是二位信得過我,不如隨我去如何?”明璇說著,看向殷如歌。
殷如歌雖心里存疑,卻也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tài)度,點了點頭。
*
明璇帶著主仆二人走了大抵一刻鐘,便來到一處愈發(fā)險峻的山崖。寒風凜冽,耳邊全是呼嘯之聲。往崖底一望,仿若沒有比這個更黑更絕望的去處了。
“寒冰草本就生長在極寒之處,”明璇的說話聲都快被風吹跑,只能面對面對殷如歌道,“從這里下去大概十多丈,有一處天然的長達一丈的冰裂之縫,當年我們就是在那兒發(fā)現(xiàn)的寒冰草。不過我們只采了一株,不知剩下的是否還在?!?p> “不管是不是在,只要有希望,不試一試怎么知道?”殷如歌四面環(huán)視,便發(fā)現(xiàn)沒有天然的巖石可以綁縛,此處竟是個獨立的冰崖。
殷如歌眉頭輕鎖,但只是一瞬間,殷如歌便做了決定,準備下崖。
明璇瞇了瞇眼,盯著殷如歌纏在腰間的細繩,摸了摸腰間削鐵如泥的匕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殺機。周遭沒有著力處,殷如歌如今只靠著這根爬鉤往下走,只要這繩子一斷,殷如歌便會立刻跌入萬丈深淵!永遠消失!
看著那精細的繩子上泛著的冷冷藍光,又是劇毒——明璇心里冷笑,這是在防誰呢?!一會兒,這些虛的就統(tǒng)統(tǒng)都沒用了。因為只要她將這繩索斬斷,殷如歌很快就要葬身冰崖,成為這冰天雪地里的一縷冤魂!
正想著,明璇面前忽然多出一圈和殷如歌腰間一樣的細繩。
明璇抬眼,便看見殷如歌面上不容置疑的表情:“你既知何處有寒冰草,不若帶我們下去,快些?!?p> “我……”明璇看了眼崖底那不盡的黑暗,心里有些退縮。當年肯為公子下崖,今日卻不肯為這個女人丟了性命。她是來殺殷如歌的,不是來同歸于盡的,這冰崖之下艱險重重,萬一一不小心……
“姑娘既肯大老遠爬上這崖頂,不如幫人幫到底?”殷如歌打斷明璇的思路,“你放心,這繩子絕不會要了你的性命。若有危險,我護你周全。若今日事成,往后你便是我殷家的座上賓,何如?”
明璇定定地看著殷如歌。若非今日前來是為了殺人,明璇覺得此時殷如歌開出的條件未免太誘人了些——雖然遠在藥王谷,但“殷如歌”三個字卻早已聞名天下。
殷家的產(chǎn)業(yè)遍布天盛各處,可以說到處都有殷家人的身影。成為殷家的座上賓,意味著往后無論去往何處,只要拿著殷老板的印信,便可得到殷家人隨時隨地的照拂——如此,與一生榮華富貴無憂有何差別?
只可惜,那些東西于她無用。她自小進宮,在賢妃身邊服侍,雖不似主子們榮華,卻也是錦衣玉食,不必擔心這些。何況陪伴公子這十年,賢妃所給的財物也夠她后半輩子了。
她如今唯一想要想追求的,只有公子。
也只會是公子。
想到公子那世間無雙的容顏,明璇心中對殷如歌的恨意重新燃上心頭。也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既要殷如歌死,那便豁出去又何如?!若是讓殷如歌活著離開此處,往后又不知怎樣才有機會殺了她!
“好!”明璇咬咬牙,應(yīng)道。
殷如歌看著明璇那豁出去的眼神,神色未明。
兩道身影,慢慢從冰崖頂上往下,一個帶著希冀和心中的堅韌,一個帶著仇恨和滿心的殺意。
十多丈的距離后,果然看到一條長達丈余的冰裂之縫。那冰裂之縫十分特殊,在這忙忙白雪冰崖之間,是唯一的不凍之地。若是靠近,便會發(fā)現(xiàn)那里有帶著溫度的土壤,在這冰天雪地之間,是個令人咋舌的存在。
而在那溫土之上,果然長著幾株淡青色的植物,矮小似兔,葉片狀似冰凌,泛著晶瑩雨潤的光澤,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冰雕,真正應(yīng)了它的名字,寒冰草。
而其中正好兩株,正開著兩朵形似冰蓮的花兒,正是殷如歌要的藥引子。救母親的希望。
殷如歌先是一愣,沒想到竟然真的這么快就找到了。雖然一路不遠千里而來,但她以為在這寒冰谷中花費的世間和精力絕不會比路途的少,甚至是最艱辛的一步。突然勝利的果實就在眼前,殷如歌自然一瞬間有些恍神。
難道真如司徒雅琴所說的,有時候她的運氣,就是比常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