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瀾芳出府回來后,慌張地搬了凳子和各位姑娘圍著坐在了一起,說是有大事要講。
“就在昨日午時,西河橋邊撈出了具僵硬的尸體。是穿著粉藍色衣裙的女子,且沒查清是什么身份。倒有人說是大戶人家小姐夜半幽會時失足跌入河里,有人說是殉情了。各有各的猜測說法,今兒早我路過了茶館子里,聽見那的說書先生都編了四套說法了。”
知竇芳錦二人癡癡的聽著瀾芳講,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駱吟正站在門口,扯著自己的衣裙,搖晃著腦袋說道“真是井底蛙探天事,只知道聽別人的賺錢故事,真事倒無一知曉?!?p> 瀾芳不服氣地問道“那你可知道?”
她并不信服這小駱吟竟然會知道得比自己多的事情。
駱吟隨后也搬來了個凳子,圍著一齊坐著,一拍桌子倒像模像樣似個說書先生,“這女子叫什么名我不知道,可是這事已經(jīng)明斷了,是個殉情的癡情女子,具體呢是因為這女子的老相好娶了大戶人家的閨女了,這女子受不住這消息便在那老相好的新婚之日跳了西河橋?!?p> 知竇疑問道“為何老相好要娶別家姑娘?”
芳錦緊接著也問道“這老相好是誰,為何不娶這女子?!?p> 駱吟被這一句句給問住了,像極了同沒有文化的人講天文地理,愁得五官兩眼湊到了一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跟她們解釋來。
瀾芳將話打斷了問道駱吟“你哪來知道的這些事?!?p> 駱吟撿起果盤里的干果悠哉悠哉地邊吃邊說道“我姨母可是無所不知的,整日同那些老嬸子們混在一起,哪能不知道外面一丁半點的事情。哪像你們待在閨中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雖說是跟著閨中小姐的,可真像井底的癩蛤蟆,膚淺無知的村里人。”
聽駱吟這話一說出口,果不其然又惹起瀾芳生氣了,撿起盤中的果子就往她駱吟臉上扔,怒斥她道“探聽別人家丑事拿出來講你同那些嘴碎的老嬸子又有什么不同?!?p> 駱吟這次也是占上了理道“瀾芳姐姐你方才說的又是什么,打聽這么些別人家的丑事,還同姑娘們講,和那些碎嘴的老嬸子也別無不同,竟教壞姑娘?!?p> 這次瀾芳再氣也打不得她了,著實該怪自己先提起這些外面的碎聞,氣也只能氣自己八卦多嘴。
見屋里熱鬧著,辛之就進來了。辛之她是房舉東先生為房知竇請的女先生,既學字念書也教女子禮儀,她是年頭二月才來的,一個月份才來教四次。今日不知是什么緣故,提早了足足半個時辰就來了,只見她的右胳膊上還挎著個藍布包,左手提著一籃子的東西也用布蓋著,不讓人見得。
瀾芳把不相干的駱吟芳錦等人趕出去院里之后將門關了起來,辛之才把籃子里蓋著的布掀開。里面竟是一堆的紅山楂,辛之說“前兒聽姑娘說想吃冰糖葫蘆,我婆家恰好昨日捎了一些新鮮的山楂來,就給姑娘帶來了。姑娘想吃了就喚瀾芳做,冰糖葫蘆不難做只沾些糖漿就是了,她會的?!?p> 瀾芳將山楂收起來,向辛之道謝“難為辛先生費心了,竟把姑娘前兒說的饞話掛在心里?!?p> 知竇自然是高興,可是除了這冰糖葫蘆之外,最讓知竇期待的就是那個藍布包。
辛之在打開藍布包前,仔細問了知竇道“李文濁先生第四篇的詩文可背過了?”
知竇拼命著點頭說“回辛先生的話,我可背過了,熟瓜爛透的。還仔細默寫了好幾次,不信你問問瀾芳?!?p> 瀾芳點了點頭指著那邊書桌上寫滿是字的一疊紙張“要仔細算的話,該默寫有五遍的。不知道辛先生是用什么辦法讓姑娘能如此用心背課文的,我竟從未見姑娘這樣認真。”
辛之沒有回答瀾芳的疑問隨后打開了藍布包,里面是四本不同厚度的書,她說道“這兩本小的就是朱佘的詩文,是姑娘前陣子求我借的。我只借姑娘十日,姑娘可得快些看完,十日之后我就收回了。另外這兩本是李文濁先生的第五篇和第六篇,是姑娘接下來要學的文章?!?p> 只聽見朱佘這名字字眼,瀾芳立馬便捂住嘴羞澀得笑了笑,輕附在辛之耳邊小聲說道“姑娘求的這是未來夫家的詩文呀?!?p> 辛之一臉的驚訝,不敢置信地問道“這可是包真無假的?”隨后又是滿臉欣喜狂地點了點頭說道“真是對佳人了,一個博學一個窈窕,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p> 知竇這時說道“我聽過朱佘這樣一句詩:芳草耐得雨吹打,成前乃是野草身。柳飛空中舞搖曳,本是窈窕風細吹。我覺得這兩句好,可卻又覺得哪里不好,以至于我想認真地看看這朱佘的想法,不過如果可以同朱佘本人好好探討一番那才是更好?!?p> 辛之覺得詫異,問道“姑娘你從哪里覺得不好呢?!?p> 知竇說道“辛先生你再聽聽我改成這樣:探草生誰知嬌嫩,寒淋殘成萬骨枯?!?p> 辛之聽后直搖搖頭說道“你有自己的所想自然是好事,這兩句雖說沒有哪不好??晌业褂X得你一點也不懂得里面的意思,什么殘呀枯呀的,現(xiàn)下講出來多傷景多不吉利,誰會喜歡這樣傷神的詩句,姑娘有這樣的才華該往好處的所造去?!?p> 知竇顯然有些不高興,也不繼續(xù)對牛彈琴。本是人各有自身的才華,就應當每人向著每一個不一樣方向。
隱約中聽見院外的議事正廳熱鬧極的聲音,忍不住好奇地問了瀾芳道“一大早什么事這么熱鬧呢?”
瀾芳定神想了想才回話“聽常嬸說是府里來了貴客,所以一早便擺席接待了。”
知竇聽后瞪大了眼睛,除了生辰宴席之外,家中來貴客大擺宴席自己從未參與過。一臉的驚訝伴隨著極度的好奇,不知是什么樣的貴客駕臨,竟然能讓向來節(jié)儉的父親擺這么大的場子。
誰知知竇就將這份好奇深埋進了心底里,悄悄忍著將辛先生的課上完之后,一個人偷偷跑到前廳來,踮著腳尖趴在撐開了的窗前仔細偷看。
里面對桌兩座,正坐上是父親房舉東,正左是前日后院遇見的那位穿著湖藍色冬服的姜遠。右邊又是一位不相識的斯文男子。
只見三人舉杯將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桌上的菜卻絲毫不動??戳瞬灰粫]便已經(jīng)乏了,原來男人們的宴席是只飲酒不吃食的禮節(jié)。
待酒席散后,見朱佘走出來,知竇便鼓起膽來跑上去抓住了朱佘的手臂。
朱佘見狀大驚,從未見過如此不守禮節(jié)不懂男女授受不親之禮的女子,一手指著她顯然十分氣憤大聲說道“你這女子...”
知竇將書便遞到他面前,一臉都是崇拜模樣地疑問道“你可記得你這書里面一篇叫安城之下的文章。”
這讓朱佘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輕輕降下怒氣,緩緩安撫自己氣憤的情緒,緩緩點頭說道“所謂安城之下,皆是黎明百姓。”
知竇又問道“你可否給我講講這安城之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教書先生一月才來四次,父親每日又忙于學堂,我也琢磨不出是什么個意思,竟然今日所幸遇見你本尊來了,那我便斗膽請教?!?p> 朱佘方才受驚了的膽才漸漸有些許緩過來,見是如此好奇虛心請教的女子,心里竟對她好感有所增加。他講道“安城所指太平之世,生存于太平之世下的百姓,才能所得快樂,才能所得幸福?!?p> 知竇說道“故此,安城之下,黎明百姓,所得樂之,所得福之?!?p> 朱佘說道“所得勞之,所得常之。民來種稻食,官來平事息。是國是家,這才是安城。”
知竇狂是點了點頭“這里我就是曉得了,就像晨起的雞鳴,落晚的蟾叫,就像去年的初雪水來配今年的新茶葉?!?p> 朱佘見這女子想法竟然如此新奇獨特,便贊嘆她道“你說得像極是一幅畫似的,倒和我以前所見的別人的女子著實不相同,你也學文作詩嗎。”
所得仰慕之人的夸贊,實在令知竇興奮至極“父親給我請了個女先生叫我讀字學詩,你可知道李文濁先生,如今我已經(jīng)背到第六篇文章了?!?p> 朱佘一拍手心,點頭說道“李文濁李先生的文章好的不得了,我也才讀到第四篇,你竟都讀到第六篇了?!?p> 兩人像是注定了的投緣,說到詩文這點上來,便交談甚歡。
自然朱佘一外男也不得待太久,臨離時,朱佘問了知竇的姓名,便記下了。這是房府房先生的女兒知竇,與其他的女子不同的是,她喜歡讀書,她是個滿腹詩書的大家閨秀,有著不一樣的想法和好奇心,是個值得的女子。
這才離開院子不一會,瀾芳又急忙來找了,慌慌張張地說著話“姑奶奶,才下課一轉眼的功夫,您又亂跑了?!彪S后也不聽知竇的解釋就說著自己的話“方才奴才來報,元臻姑娘的轎子已經(jīng)落入西院了?!?p> 元臻,房元臻,這位是知竇的堂姐,也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嫻淑的姑娘。
聽后,知竇本想直奔西院去,只被瀾芳拉住了?!肮媚铮楣媚镞@時候該是已經(jīng)快到院子來了,咱們回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