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鴉（一）
冬去春來，又是一季。
“你是我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殺手，千萬別讓我失望，這次刺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闭f話者背對著大門，容貌被窗戶遮擋地若影若現(xiàn)，但看身形應(yīng)該是學(xué)府里的人，聽這聲音陰柔卻深沉，實在聽不出是哪位。他身后跪著一黑衣蒙面女子，那貼身的黑衣將女子嬌小玲瓏的身段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猶如一只黑貓蹲在主人面前，乖巧聽話，“如果不能提著司馬翊的人頭來見，那就提著自己腦袋來見吧?！比~蓮似乎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要殺司馬翊，當朝太子，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天華府里刺殺太子。
“是，”干凈利索，女殺手站起一拱手握拳敬了敬，便退了出去，只輕輕一躍便悄無聲息地飛檐而去，宛如一只劃過屋頂?shù)男⊙嘧樱輧?nèi)人見黑衣女子離去，便轉(zhuǎn)身離開，恰好讓葉蓮瞄見了那人的面孔，正是二皇子司馬睿，葉蓮驚恐中雙手抿住嘴巴，生怕自己呼吸聲都被察覺。
“要殺太子的竟然是二皇子，弟弟要殺哥哥，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那么最初的望君山刺殺難道也是他設(shè)計的，乖乖我的小心臟，”這刺激如扶搖直上九萬里般。平日里謙謙有禮，溫潤如玉般的二皇子，實則是邪心毒腸，心狠手辣之人，難道平日里的兄恭弟謙皆是假像，皇家的明爭暗斗竟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F(xiàn)在葉蓮終于明白彬文師長與詩姑姑的用心良苦了。
自從無意間知道二皇子，便是一連串刺殺行動的幕后黑手，葉蓮便時時注意二皇子的一舉一動，又不能跟司馬翊說，他向來很是疼愛這位皇弟，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悲痛欲絕的，再說他也未必會信她，她只不過是個書童，而對方可是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想到此處葉蓮暗自傷感了一會，守著這個秘密真是內(nèi)心煎熬。
“這幾日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老是見她魂不守舍，還常常盯著睿發(fā)呆，順帶著唉聲嘆氣，難不成她當真那么喜歡睿？”司馬翊內(nèi)心百感交集，想到葉蓮喜歡睿時心口悶氣難當，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看著托著下巴的葉蓮竟美艷了幾分，癡癡地越看越覺得歡喜，越看越覺得這丫頭可愛，真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嗯，不知二皇子他們到底什么時候動手，我見這幾日學(xué)堂內(nèi)如往常一般讀書練字，彈彈琴，下下棋，不見有何異樣。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葉蓮在這為司馬睿要殺司馬翊苦惱，那司馬翊卻還若無其事地與他皇弟相敬如賓，兄友弟愛。
“唉，”葉蓮垂頭喪氣般連連嘆息，慕容雪見她如此，過來用手搭在葉蓮肩上，“怎么，小美人兒，這幾日見你愁眉苦臉，有何事困擾，告訴哥哥，哥哥我?guī)湍惴治龇治觥！比~蓮勉勉強強抬頭看了一眼慕容雪，要是能說出來就好了，她便也不會這般苦惱了，強擠出了一個微笑，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
“容雪，你就不要尋我開心了，哪快活到哪里去吧?！?p> 誰知那慕容雪一臉虔誠地握住她的雙手道：“你若不想再做書童了，便告訴我，我跟太子去說，娶你為妻，太子一定會賣我這人情，到時候你就是慕家夫人了?！?p> “慕容雪，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說要娶誰為妻？”只見司馬翊鐵青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冰雪天地瞬間襲來，慕容雪與葉蓮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啊，那個蓮，我突然想起還有一幅送你的畫沒畫完，我先回去畫畫了。”一溜煙地往外跑去，還不忘叮囑葉蓮，“有什么煩心事都可以找哥，哥的房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不許去，”慕容雪的后半句生生被截斷了。
“我不會去，這件事我誰也不會說，”葉蓮弱弱聲道，后半句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什么事？連我都不能告訴？”他突然用那種哀怨般的眼神看葉蓮，讓葉蓮有點難受。
葉蓮心想：“最不能說的就是你了，”但是葉蓮還是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卻不知司馬翊眼中的光頓時暗淡下來，蹙了一下眉，“近來見你沒怎么睡覺，要不今日回去休息一下吧?！闭Z氣面色放緩了一些。
葉蓮看了看司馬睿，想來現(xiàn)在是白天，應(yīng)該也不會有所動作，于是便順著司馬翊的意思回屋去了，竟不知司馬翊將她這一眼看在眼里卻會錯了意，天意弄人，不外如是。
皓月當空，竹海隨風搖曳，連綿不絕，同時也迷了眼，望君山清修寺，青石小道，兩個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偶爾一片云飄過摭擋了月光，看不清來人的面孔。
今日葉蓮白天回到后院房間內(nèi)，發(fā)現(xiàn)有張紙條壓在水壺下，葉蓮忙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可疑之人，那么是誰？葉蓮抽出紙條，寫著“若想知道是誰想殺你，那么今夜子時，望君山清修寺?！?p> 廖廖數(shù)字，這紙不是寫給她的，是給司馬翊的，難道二皇子要動手了？不行，她不能讓司馬翊知道，于是用了一生的力氣下了一個決定，“所有的危險來臨時就讓我擋在你前面吧，誰讓你是我的少爺呢，”葉蓮微微泛著淚光，將那團紙握緊，慶幸自己先回了房。
夜晚來臨，等到司馬翊睡熟，葉蓮便起身前往望君山，夜里陰涼，微風陣陣，吹得她頭發(fā)衣衫都亂了，唯獨手中劍噌噌作響，燥熱得很。
“葉蓮，你果然是知道了?！币蝗缤Ｄ前闳崦赖穆曇簦藭r卻覺得這聲音如冥泉那般陰冷，司馬睿，葉蓮用鄙棄地眼神盯著他，而他并不在意，只是詭媚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非要獨闖，既然你決定選擇司馬翊，那么就別怪我?！闭f著頭一揚，林中突得飛出一人，如鬼魅般殺了過來。
慌忙中，葉蓮忙用劍鞘擋下，黑云散開，一輪月光直直地灑在這青石小道上，看清來人是一跟她年齡相仿的少女，只是卻比她小巧了幾分，靈活了幾分，想必這少女就是那日在天華府內(nèi)與二皇子密會的黑衣人。
急忙拔劍回刺過去，兩劍相交發(fā)出清脆的“當，當”聲，幾個回合下來，她劍劍下殺手，葉蓮卻都是忙于招架，根本無還手之力，那少女身輕如燕，輕功在她之上，真是急煞葉蓮了，于是葉蓮用足了真氣向前一推，身體往后一退，與她拉開了距離，近身纏斗實屬對葉蓮不利。
但就這一瞬間她們都看清了彼此的容貌，她五官生得十分精致，眉宇間卻充滿戾氣，有可能因為長年需要執(zhí)行行刺任務(wù)，多半夜間行動，臉氣蒼白無血色，若不是拿著劍，別人眼中定是那種柔弱的閨中小姐，雖是敵人，葉蓮卻不免對其產(chǎn)生了好感，這二皇子真會暴殄天物，這么美的美人兒不藏在金屋，非要讓她打打殺殺，看來我們這位二皇子的野心從來都是在朝堂之上。
雖是一瞬間，葉蓮卻覺得殺手美女的眼神剎那發(fā)生了變化，是發(fā)生了什么嗎？竟然讓她的氣息出現(xiàn)一絲驚訝，此后出的劍術(shù)竟減去了大半的殺氣，葉蓮也不是嗜殺之人，既然她不想殺自己了，葉蓮自然也不會要她的命，即便想，實力似乎也不允許，“呵呵，也許她也因我的美貌不忍下手了？”葉蓮實在有點摸不到頭腦，故而她們一方進另一方退，另一方進一方便退，怎么打著打著像是在切磋武藝了。
就這樣你來我往，她的眼神中竟出現(xiàn)了悲鳴之色，葉蓮正覺稀奇，突然她劍鋒一轉(zhuǎn)，眼神尖銳，真刺葉蓮心口，乖乖的娘，原來是玩陰的，跟她的主子一樣，人面獸心。
葉蓮猛收劍，飛花走葉，順勢將她的劍隔開，然后斗轉(zhuǎn)星移向她的胸口橫刺過去，直覺得劍尖刺入肌膚的撕裂聲，這一劍對她來說躺著都能躲開，可是為何？見她目光滿滿地都是柔情與歡喜，從她的神色中，葉蓮?fù)蝗幌肫鹆艘恍┦?，一人?p> “黑鴉？你是黑鴉？”葉蓮驚恐這黑夜如此漫長，漫長得就如同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