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走了出去。
“去哪里？”在禮堂側(cè)門等人的江藍(lán)問。
“先去填飽肚子?！绷旨颐髡f得理所當(dāng)然，然后看著白茉莉往西區(qū)禮堂走去，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白茉莉回過頭來，她打算去唱片公司那邊看看。
“我們中午去前街吃自助，你要不要一起？”林家明分明有叫上韓弼佑趁熱打鐵的意思。
也可能，最后他們一個去了這里最好的交響樂團(tuán)，一個去了這里最好的畫家工作室。就剩他一個，形單影只，無處可去。
他的眼睛，分明是這個意思：
——“茉莉小姐，我會幫你的。”
白茉莉看了出來，于是，腳下一頓：“好?！?p> 就在這時，西區(qū)禮堂似乎也散場，人都走了出來。有的公司連招聘的廣告架也收了起來，顯然不打算接著開下午場。
幾個學(xué)生跟在他們身后問，還有老師。
這些人剛剛走過去，韓弼佑就背著小提琴走了出來。
“怎么樣？”江藍(lán)問他。
“中午我請客?！表n弼佑看了過來，目光落在白茉莉身上。
“這位是白茉莉?！绷旨颐饕灰娋椭F人多忘事，剛剛在他們身邊坐了三個小時，楞是一個眼風(fēng)都欠奉。
他將名片遞給他看，“茉莉小姐有一間新開的畫家工作室，有意向?qū)⑽覀兌己炏聛?。?p> “先去吃飯吧。”江藍(lán)率先往外走，“邊吃邊聊?！?p> 韓弼佑背著小提琴緊隨其后。
“你也是S大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林家明落在后面，繼續(xù)套白茉莉的話，“我也覺得你太年輕了點，就是以前從沒有見過。”
“我提前過來看看?！卑总岳蛱钩校艾F(xiàn)在是畢業(yè)季，正好招人。”
她也不打算藏著掖著，自然有備選項，并非只有江藍(lán)一個，所以想去唱片公司那邊看看。
她直言不諱，“畫室也不是不可以改琴室。畫室簽約，只要簽約，掛著畫室的匾額就算過關(guān)?！?p> 擅長計算的家族，腦子就是轉(zhuǎn)得快?；卮鹫_，就是有取巧之嫌。
這下不只是江藍(lán)，韓弼佑也多看了她一眼。
“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妹？”
“兼修美術(shù)學(xué)院?！逼鋵嵤墙鹑冢婷涝?，但白茉莉頓了頓，“韓師兄。”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貌似覺得她是個多才多藝的藝術(shù)系少女。
音樂兼修美院呵。
這樣的，是不是傳說中的天才，觸類旁通？韓弼佑看著她背著的小提琴，又看了她一眼。
這么年輕，而且挺招人待見的。
正是七月流火的仲夏，酷熱難擋，他們在冷氣開得足的自助餐廳里面吃火鍋，自助烤肉。大抵男生愛吃肉的多，白茉莉生冷不忌，取了一些熟食酒水。
半杯冰茶在杯中輕輕搖晃。林家明正在烤肉，依次夾給他們。
白茉莉來了，自然是茉莉小姐優(yōu)先。
“你的畫室離得遠(yuǎn)嗎？”江藍(lán)看著碗里的烤肉。雖說是韓弼佑買單，又沾了白茉莉的光，可平日里林家明真的沒有這么客氣過。
熱情周到，如同外面明晃晃的太陽。
亮瞎人眼的直白。
“你們聽說過素馨工作室嗎？”白茉莉微笑著說，看著杯中緩緩融化的冰塊，“原來的老板不想做了，與家母有些交情，便將那里整體打包出售。”
頓了頓，又說，“只是附帶協(xié)議，不能再用素馨工作室的名義?！?p> 真相更像是狐貍家族的繼承人素閔，需要與原生的家族保持距離。有的，已經(jīng)歸還，有的則變賣。
狐貍家族在這樣的事情上，總不忘賣貓的家族一個好。
“cheers！”白茉莉跟江藍(lán)碰杯。
她的睫毛很長，皮膚卻白得跟那一支開出來的軟綢似的白色梔子，暗香襲人。
杏眼挑起來，活脫脫是聊齋里穿墻而入的花妖，窗外月色如畫。
江藍(lán)不敵美人勸酒，陪飲一杯啤酒。
抬頭卻見韓弼佑擺擺手，示意他喝茶水就好。一開始，就有先見之明。
然后，是林家明，她瞅著他，笑得似有深意。
自作孽，不可活。林家明一干而盡，而她也不占他便宜，將杯底亮給他看。
銜著冰。周圍蘸了酒的唇色仿佛隨時會凍結(jié)，頸下微微凸起的血管，里面的血液曖昧地涌動。
他因此失神了。
說是冰茶，其實是酒水吧，低度而已。
林家明和江藍(lán)慷慨應(yīng)戰(zhàn)，一時興起，同白茉莉熱熱鬧鬧地行起了酒令。
喝啤酒，也喝不過一個她。
只能滴酒不沾的韓弼佑來開車。
“直走，前面路口直走，往右——”他的副駕駛坐著茉莉花一樣的白茉莉，在酒精的作用下面若桃花，本來就水晶杯中冰塊一般清澈的嗓音越發(fā)清悅動人。
如車中裝飾的貝殼風(fēng)鈴。
車后座的兩人車座成了躺椅，昏昏然睡過去。
指路的白茉莉的眼睛里不知是被窗外的陽光點亮，還是被依稀的水汽氤氳，亮得偶爾投過來的目光讓韓弼佑也有些不敢直視的催眠。
手腕的八眼蛇鐲，寶石璀璨，一刻恍惚成了她的眼。
停車時，白茉莉神秘兮兮地拉著他手，叫他快看。
偏過頭，順著她青蔥一樣的手指看過去，一黑一花兩只貍花貓正盤在院墻上酣睡。夏日的陽光濾過濃密樹蔭灑在它們身上，整個畫面暖洋洋的。
然后，他的視線順著她手指勾起的方向看向身后，江藍(lán)和林家明也正靠著椅背午睡。
孩子般不設(shè)防。
他的心突然變得柔軟。即便很多人說過他的性格淡如水，他漠然的樣子，很多時候更像是他捎帶上自幼相識的他。
而有江藍(lán)招搖在前開路，天才的光環(huán)吸睛，林家明妙語連珠，雅痞斷后。
他便有些乏善可陳，更像是臨時拉過來湊數(shù)。
韓弼佑的目光落在她拉著自己的手上，纖細(xì)手腕上銀白色的鐲子，八只蛇眼枉自顧盼生姿，而挨著他的是如少女心事的粉紅。
這里，依稀開出了一朵桃花。
也像了醉飲的茉莉。
“別看了，他們醒了看到你這樣，會尷尬。”韓弼佑小聲提醒，嗅到了她耳畔或者頸下依稀的香氣，淡淡的植物氣息，像是茉莉醉飲后的體香。
“怕什么，又不是我尷尬?！弊栽偳П蛔淼纳倥嗌龠€是和平日里不同，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以后，我不方便開車，就換你吧?！?p> 她沖他眨了眨眼，笑容宛若樹影外的陽光，明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