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當街縱馬
且不說在蘇傾城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告誡之后,承乾帝廢了多少功夫才把永安帶回宮,就說這頭在往回趕的暖暖,在收到血洗京都已經(jīng)進入了尾聲的傳信后,火急火燎的恨不得多長出一雙翅膀,飛回靖國寺去。
誰料,半路竟然發(fā)了高燒,原本骨折就沒好,之前還落過水,這一鬧,傷口的炎癥便發(fā)的厲害。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是不能再趕路顛簸的。
任憑暖暖如何苦口婆心的勸誡,蘇傾城卻也堅持放緩了腳步,拖到了秋風見涼,卻也不見好轉(zhuǎn),只好拿出玉瓶里的丹藥,在系統(tǒng)痛心疾首的抱怨里給人吃下一顆。
暖暖的氣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zhuǎn),恰巧也到了靖國寺附近的山腳下,誰想到一路上都在擔憂的蘇傾城此時放下了心神,卻被傳染發(fā)了高燒。
上午還不過只是有些咳嗽,等下午也吃了顆丹藥后,就陷入了昏迷,徹底不省人事。
這可嚇壞了養(yǎng)傷多日的暖暖,和直播間一干心虛不已,懊悔不該亂出主意瞎吃藥的觀眾。六神無主之下,當即選擇讓青杏改道回京,連夜一路快馬加鞭,根本沒在意一路追著她們馬車靜街警示敲鑼的禁衛(wèi)軍。
關(guān)鍵時刻除了檢查出來高燒不退,暫時沒有傷及肺腑,醫(yī)術(shù)沒起到半點作用的暖暖,一雙杏眼已經(jīng)哭腫如桃子。她一邊在馬車上給人冰敷擦臉,一邊默默跟直播間眾人一塊兒祈禱。
“嫂嫂一定不會出事的,求求可千萬別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啊,我真不知道藥不能亂吃啊,嫂嫂你再堅持一下,求求再堅持一下!”否則我四哥一定會把我皮都剝了的!
就在馬車拐入正街,快要走到臨江樓下時,蘇傾城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先是如墨蝶一樣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再是耳邊開始充斥著暖暖弱弱的哭聲,與青杏縱馬的嘶鳴。腦袋里嗡嗡作響的聲音并沒有徹底緩解,但她還是堅持開口,用干澀的仿佛被什么拉過的嗓子道:“停!”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隨著“吁——”的一聲馬叫長鳴,搖搖晃晃仿佛隨時要把人甩出去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靜街警示的鑼聲,追隨著他們的一隊禁衛(wèi)軍也隨之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敢再動。
蘇傾城沒問她們在哪兒,也沒問現(xiàn)在什么情況,她之前雖一直閉著眼,卻也不算完全沒有意識,她感覺得到她們應該是換了道進京。她也明白按暖暖和青杏的身份,必然不在意他們鬧市縱馬這件事。
“鬧市縱馬,按律可斬!”
臨天律法不算嚴苛,但是特殊時期,刑罰細密,冬日宴太子遇刺險些喪命,七皇子更是被下了藥,早已被惹怒的帝王在她們離京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下令全城戒嚴肅清。特別是主城內(nèi),刑罰加倍。宵禁更是嚴苛執(zhí)行,核心圈里當街縱馬,基本就是在邀請禁衛(wèi)軍來教你做人。
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事情進展到哪一步了,但是她們現(xiàn)在的行徑絕對是頂風作案。
“你是想讓御史參死你或者殿下嗎?!”
“但、但是……”暖暖根本就沒想宵禁這一茬:“嫂嫂你病重,事有輕重緩急,青杏說,會沒事的。”你要是真出事了,我才是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蘇傾城喟嘆,青杏自幼跟在國師身側(cè),身為首座,雖然沒有一官半職,但是常常面對帝王都只行半禮,習慣了唯我獨尊的行事,加上本身武藝高強,總是張揚又不考慮后果。更別說這種法條規(guī)矩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她不同,自生母逝世后蘇傾城一直活的很小心謹慎,怎么偏偏今年被卷進了這么多的風波里面了?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本來她這幾個月在四九城里謠言四起,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慣她的‘麻雀變鳳凰’,她再來個縱馬傷人,罔顧王法的消息,那些看不慣她的和借此抓雍親王小辮子的,可不得高興瘋了?
太子重傷,眾皇子蠢蠢欲動,京城的局勢波譎云詭。殿下又查辦血洗了不少勢力,與他相關(guān)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成為他人攻殲的手段。行差踏錯,如履薄冰。
她千防萬防,經(jīng)常對暖暖耳提面命注意行事,小心謹慎,萬萬沒想到,最后被一向穩(wěn)重的青杏捅出了簍子。
秋日微涼,蘇傾城了一件雪白的狐裘,虛虛的依靠著車窗,把她帶著病色的小臉染的更加惹人憐惜。
一隊禁衛(wèi)軍,將馬車包圍,禁衛(wèi)軍在四九城里一向橫著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他們由雍親王君景辰直接統(tǒng)領(lǐng),在這天家貴胄云集的京都,可沒少做過抄家滅族的事兒,誰見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大人。
平日里天家貴胄,皇子王孫見得多了,哪里認不出來這是長樂郡主府上的馬車。更別說駕車的還是國師的首座弟子。此時看到打開的車窗一臉怒容看過來的長樂郡主,哪能不知道另一個滿臉病弱的女子是誰?
十有十是傳聞中被雍親王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貴女。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禁衛(wèi)軍層層包圍卻遲遲沒有動靜。
打頭的首領(lǐng)擦著冷汗,心中直罵“這郡主好端端的停下來干嘛?索性就一路疾馳回府得了,也好去請示王爺如何處置,半路停在這里要我們抓人?這簡直是要我的命,看蘇家娘子這臉色明顯病重,這要被王爺知道了是我?guī)说⒄`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整治我們”
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情景,抓人的禁衛(wèi)軍哆哆嗦嗦,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例行公事,生怕一不小心出手或者出口重了,引發(fā)什么不該有的亂子。
不等禁衛(wèi)軍想好措辭,就聽到一道譏誚的女聲,打破了現(xiàn)場的平靜。
“這就不敢押送官府了?”
“若是想守住你禁衛(wèi)軍的名聲,就不知道慣來狐假虎威的禁衛(wèi)軍敢不敢?囂張跋扈的郡主肯不肯?是非不分的雍親王舍不舍了?!?p> 本就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圍觀著湊熱鬧的百姓聞言嘩然,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說出這種話來?
這豈不是同時得罪了長樂郡主,雍親王跟摘星閣三方?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臨江樓二樓窗邊站著一位身姿欣長、白龍魚服女扮男裝的女子,見眾人的視線看過來,這女子不退不避,居高臨下,眼中極具嘲諷之意,自從冬日宴之后,葉嫣然再不復往日白蓮花的形象,自骨子里的囂張跋扈再也沒有掩飾過。
暖暖聽到這話本就覺得有些耳熟,此時看到人哪里還不知道是誰在找茬?葉嫣然這只幺蛾子精怎么還沒被四哥摁死哦?
要不是蘇傾城攔著,恨不得第一時間沖上去干架,拖著骨折的胳膊腿也得把人摁著臉面踩上一頓。
就便是沒能出去,想也沒想的拔下發(fā)簪,朝葉嫣然襲去,直指面門。
“怎么哪兒都要橫插一腳?我看你不是住在王府,而是住在海邊吧?管得可真寬”
近日,四九城里血光滿天,冬日宴的事雖然表面上告一段落了,但是由于葉嫣然在里面橫插一腳,右相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牽連出一些不為人知但是抄家滅族的禍事。于是給葉嫣然身邊撥了幾個人,借著保護之由,牢牢看管著不讓她再生事。
誰知道來酒樓吃飯也能上趕著找事?保護葉嫣然的護衛(wèi)一邊打落暖暖射過來的發(fā)簪,一邊暗嘆,小姐怎么就沒能遺傳相爺?shù)陌朦c心智,一定要惹事生非呢?
葉嫣然沒想到暖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自己動手,見被打落的發(fā)簪差一點就劃到臉上了,又看到底下被緊緊護著的蘇傾城,不由肝火上升,手一揮。
“去,去給我把那個禍端拎出來,我倒要好好教教她何為尊何為卑!”
幾個護衛(wèi)無可奈何的從二樓窗戶跳下來,向暖暖的車架走來。
駕車的青杏早就不耐煩了,要他說一開始就根本不應該停下來,否則現(xiàn)在要是進了摘星塔,誰敢進去抓人?
“跳梁小丑,班門弄斧”
這會兒根本沒等蘇傾城喊人,青杏翻身下車,不過數(shù)招,被砸飛的幾個護衛(wèi),便口中吐著血沫,也不知道還能救活不。
暖暖看著拍著雙手一臉得意走回來的青杏,不屑:“也就是我現(xiàn)在骨折了不好動彈,否則哪里輪得到你顯擺的機會”
見到護衛(wèi)被掀翻的葉嫣然,根本沒認出青杏的身份,鐵青著臉,“去,將這個該死的賤奴一起給我打殘?!?p> 葉嫣然身后又站出三人,看到這三人,青杏臉上的嘻笑成分瞬間消失,細細的審視了一番,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這幾人不簡單,其中一個竟然是還是毒人,也不知道是打哪兒弄來的歪門邪道。
毒人很早之前就被國師下令禁止了,大多數(shù)國家也相繼頒布了禁止令,現(xiàn)在很多人更是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這個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師兄,別留手”暖暖陰聲道,她顯然也是認出了毒人的存在,更別說葉嫣然所說的‘賤奴’兩個字,青杏作為國師正兒八經(jīng)的首座,可容不得她一個葉嫣然隨意侮辱。
青杏聞言,接下暖暖擲來的重劍,如一道流光般的射入三人之中,不多時就拍扁了兩名護衛(wèi),極度扭曲的鐵甲下,血液顯得那么廉價,慢慢鋪滿他們身下的青石街面。
那個毒人被青杏一腳踹出了十丈遠,幾乎陷入了街邊的石墻之內(nèi),肋骨在強大的力量下從后背刺出,卻也拖著殘破的身子,在青杏轉(zhuǎn)身的剎那,飛速朝蘇傾城的方向刺去。
葉嫣然一開始給他的命令就是蘇傾城,剛剛的交手不過是幌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