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相(三)
“那是因為她還沒體驗過一無所有的感覺?!?p> 涑國國主不屑,卻又莫名的理直氣壯道,“而我,也絕不會讓她體驗到一無所有的感覺?!?p> 聽此,楹羨毅然起身,蹙眉道:“真是厚顏無恥!你明明是怕,怕放了素鳶姐姐,素鳶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還會把你給忘了,就像你不曾出現(xiàn)過一樣!”
“放肆!”
涑國國主震怒,“爾等如此放肆,可曾想過后果?今日,就算爾等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任何人來追究涑國的不是!”
“你且一試。”楹羨怒目,緊盯著黃衣男子道。
右手則緊緊握住了周軸的手腕,阻攔了周軸此刻正準備抽出利劍的動作。
“這么著急激怒我?”黃衣男子嘲笑出聲,“你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p> “……”楹羨不禁慢動作的翻了個白眼。
“她過來了。”鄭錚低沉的聲音傳來,楹羨和黃衣男子同時看向素鳶的方向。
“這就是你的目的?”黃衣男子怒目看向楹羨,殺意凜然。
“你都以為也并相信如此了,”楹羨看向涑國國主,神色淡然道,“又何必問我呢。”
言畢,楹羨低眸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素鳶的方向。
那纖細瘦弱的女子,在風雪中獨行而來。
楹羨隱于袖口的手已握成拳,看向素鳶的目光,有隱隱地心疼。
“在我云閣宮劍拔弩張的,是要做什么?”素鳶緊盯著黃衣男子的雙眸。
黃衣男子一愣,睜大了眼睛看著素鳶的眸子,不敢相信,她的眸中,似有千萬冷刃向他襲來,片片刻入心頭。
“你從來不肯相信我,”許久,黃衣男子嘆了口氣,道,“我從沒想過要害南囹,更沒想過要害任何人,你為什么不信我?”
“因為你都沒放過!”素鳶怒道。
聞言,黃衣男子眸子一酸,蹙眉間,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tài)。
只是欲言又止,終是轉(zhuǎn)身,埋首離去。
楹羨蹙眉,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眸中神色愈發(fā)復雜。
素鳶則看著那黃色背影消失在視線,才蹙起眉頭,看向楹羨道,
“隨我回屋?!?p> 楹羨一愣,看向素鳶,她眸中似有怒氣。
房門被周軸關(guān)上。
楹羨回首,看著門外那兩個人影,心底痛罵“這兩個沒良心的”!
“你真的決定,要幫助青禾嗎?”
“你激怒他,是為了讓他一怒之下,將你遣返回青禾吧?!?p> 楹羨低眸不語,不敢與素鳶對視。
素鳶看向楹羨的眸中雖有不解與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悲怒交加。
“是。”過了良久,楹羨終是應聲,抬眸看向窗外的素色世界。
想必素鳶就是在這里,觀察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記憶川流不息,揚起水花,卻是回溯到了那時的那年那日。
翰月面圣,立下毒誓,永不嫁人,誓死守護邊疆國土。
那時的自己身在南疆,但翰月那時滿目淚痕,卻是倔強的模樣,卻感覺近在咫尺。
但伸出手,卻是虛無縹緲的一切。
后來重逢,翰月找到自己,便像是看到了救贖一樣。
“死了你為什么還不放棄他,你就打算余生這么活下去?”
翰月曾經(jīng)這么責備過自己,但是翰月眸中,更多的是心疼與不甘。
楹羨努力笑的不難過,道,“我沒有不放棄,我只是還沒有找到那個讓我再次心動的人。再說,”
楹羨忍不住笑了,又歪頭認真的看向翰月,道,“你自己不也沒嫁出去嘛,可不也活得挺好的,我也可以。”
“我們不一樣。”翰月低眸,避過了楹羨的視線,道,
“我家世代都是將軍,都在戰(zhàn)場上灑過血,除非戰(zhàn)事永不再起,否則我將一直在這腳下的疆土上,堅守下去。”
說道這兒,翰月又看向楹羨,目光殷切又迫切道,“但你不行,你得找個愛你的人,想盡辦法,用盡一切辦法會對你好的人,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p> “翰月……”
“這不僅是我對你的希望,也是我曾經(jīng)憧憬的自己的未來。
所以楹羨,你要記得,你的未來不僅是你的,也是我的。所以你必須要好好的,要有比別人雙倍的幸福?!?p> 翰月打斷楹羨的話。
一時被翰月嚇到,楹羨語塞。
沉默片刻,才輕嘆了口氣,“翰月,我豈能在國難時追求幸福?”
那時的翰月,就那樣靜靜看著楹羨,看著看著,眸中便慢慢渡上了琉璃的光澤。
楹羨看著她眸中的淚水,不禁抬起手來,想擦去她眼角的淚,可楹羨還沒碰到她,翰月便扭頭不看她了,她整個人蜷縮著。
“不,你不該這樣?!彼馈?p> “翰月,”楹羨努力勾起笑容,道,“以前我也以為,一個人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我也曾以為女人只要愛就夠了。
可是如今在我的心底,烙了很多人的名字……
我這才知道,原來除愛之外,還有仁義與奉獻。原來除了我所愛的人之外,還有那么多值得我銘記的,敬重的志士仁人。
翰月,愛情與婚姻,不是唯一,也不是必須要得到的。”
“可你不該這樣……”
“不,我該這樣,”楹羨認真道,“我也會和你一樣,守護這邊疆安寧,我也會陪你一起,看這如畫江山。”
……
“為什么?!彼伉S的話,將楹羨拉回現(xiàn)實,卻也讓楹羨不禁低眸一笑。
“因為青禾,有值得我這么做的人?!遍毫w笑道。
“誰?”素鳶皺眉警惕道。
楹羨則勾起唇角,抬眸望向遠處。
在寒風陣陣中,她的眸卻似是四月的日光,讓人心里一暖。
只聽她道,“那些誓死守衛(wèi)國土的戰(zhàn)士,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那些失去親人的可憐人,都值得我這么做?!?p> “……可是青禾……滅了南囹啊……”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遍毫w扭頭看向素鳶,道,“可天子犯的罪,卻沒有讓庶民背負報應之道理。”
“我?guī)偷?,不過是一個被侵略的國家,我救的,不過是一群沒有絲毫權(quán)利,也并不富貴,卻用盡力氣想活著,在活著的人。”
“你以為這樣的自己,很偉大嗎?”素鳶嗤笑道,“你這樣根本不會改變什么?!?p> “我沒想改變什么,我順從天意。”楹羨看向素鳶道,“但是,我絕不遷怒于同為可憐之人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