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云閣宮
楹羨換下了粗布衣裳。
有專人負責(zé)量體,制作衣裳。
隔日便送來了一襲白衣。
裙擺上的樹樹梨花,依稀可見。
腰封則是繡著艷麗的紅梅。
紅梅,是青禾的國花。
楹羨勾起唇角一笑。
眸中黯然無光。
換上一襲白裙。
她輕輕碰了下頭頂?shù)你y鈴發(fā)簪,發(fā)出悅耳的鈴鈴聲。
楹羨起身,看向為她做衣裳的女官,道:“你可覺得有何不妥?”
“……”女官低眸沉默。
楹羨笑而不語。
想必她們來時,圣上便與她們商討過衣裳的事了。
就算涑國使臣不說,他也會安排楹羨前去涑國賠禮道歉。
“腰封改成梨花吧,還要請你們,幫我做一支梨花發(fā)簪。”楹羨歪頭笑道。
“如果真的要加上青禾的元素,”楹羨面不改色道,“可將腰封改為青色?!?p> 梨花是南囹國的國花,曾種滿整個皇宮。
每年的春天,南囹國都仿佛置身于雪白的梨花之中,美得令人心醉,看一眼,便可讓人流連忘返。
只是后來……
一把紅色大火,毀了所有……
只得在夢中窺見一二。
所以紅色,對楹羨而言,是禁忌。
“奴婢記下了。”
那女官模樣打扮的人,弓著身子,低眉順眼的回道。
楹羨見此,不禁閉眸,皺緊了眉頭。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雖然眾人并不是真的平等。
但并不代表她就喜歡高人一等的感覺。
相反的,她討厭看到別人做出低人一等的模樣。
見她畢恭畢敬的退出房門。
陶錦進來了。
“你這樣真的很美哎?!碧斟\笑道。
“人靠衣裝馬靠鞍,”楹羨也忍不住低眸笑了,“衣服好看,自然就顯得人好看。”
“那可不一定。”陶錦瞇眼笑了,“之前是你的粗布衣裳太過普通,所以才讓人注意不到你的美?!?p> “是嗎?”楹羨也勾起唇角笑了,看向了鏡中的自己,眸中黯然失色,“但我覺得,我配不上這件衣服。”
“怎會?”陶錦上前幫她整理衣裳,“很適合你?!?p> “你看我皮糙肉厚的,臉色也不白嫩,也不紅潤,”楹羨看向陶錦道,
“是真的沒有天生高貴的人穿得來得好看。”
“……”陶錦頓時不知該說什么了。
次日一早。
楹羨便頭戴青色梨花發(fā)簪,身著梨花長裙,青色的梨花腰帶,坐上了馬車。
陶錦幫楹羨上了妝,倒是有了幾分純凈的氣質(zhì),但更多的,還是渾身散布的清冷的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三日顛簸,終是到了涑國皇城。
繁華大道,欣欣向榮的一切。
楹羨看著馬車外的人群。
小販在街道兩旁擺攤,口中叫喊著各樣的口號。
在熙攘人群之中,也有來回穿梭的小販在游走,或者扛在肩上叫賣,或是舉過頭頂搖晃著物品,發(fā)出陣陣聲響……
繁榮而又富強,不外如是。
“皇上有令,因公務(wù)繁忙,不便見客,先請青禾公主前往云閣宮?!?p> “是。”領(lǐng)頭接旨。
楹羨欠身,保持著微笑。
云閣宮,原先有兩位貴人,一位妃子。
只不過,由于幾年前,一位貴人失足落入井中,次日宮女打水才被發(fā)現(xiàn)。
而經(jīng)過此事驚嚇,另一位貴人患上了精神失常,經(jīng)常一人自言自語。
有傳言說,這位貴人是被失足落入井中的貴人所纏身導(dǎo)致。
她并不是真的自言自語,而是在和另一位貴人聊天。
而這最后一位,便是和云,和妃。
如今,下落不明。
“你來了。”
楹羨剛邁進云閣宮,坐在臺階上失神的貴人,便抬眸道,“你總算來了?!?p> “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多孤獨。
我家里人本是想讓我找一個老實顧家的男人嫁了,起碼成親后,他會給我我最想要的安全感。
雖是搭伙過日子,各取所需,但我或許,不會因為可大可小的事而讓自己夜夜失眠?!?p> “可這么久了,你不累嗎?”
坐在臺階上的女子,突然換了神色,語氣也變了,和剛才的模樣相比,像是兩個不同的人。
“我累,我好累的……我好久好久沒睡好過了,可我真的,怎么都睡不著……”
轉(zhuǎn)眼間,她又換成了之前的模樣。
“那么累你堅持什么?如果他心里有你,不會舍得讓你這么累,他就算愚笨至極,不知該怎么做,可若他心里有你,他就會陪你。你真的不懂嗎?”
“我……”
“他是在權(quán)利爭奪,權(quán)衡利弊之中長大的,沒人教他怎么去愛一個人,也沒人告訴他需要愛誰。
所以素鳶,需要改變的,長大的,從來不是他啊。”
……
楹羨看著蹲在臺階上,自顧自的聊天的女子,有些不知該進該退。
該閉嘴還是該上前打斷她。
如若不是難以做到,她真想和她一起,做一個簡單的,別人眼中的精神失常。
“你說,堅持和放棄那個更難?”
她突然看向楹羨開口。
“想必對你而言,放棄最難。
對我而言的話,我沒堅持過什么,也不知道有沒有放棄過什么?!?p> 她又低眸苦笑著,語氣中略帶些惆悵的味道。
楹羨也只好埋頭沉默苦笑。
“楹羨公主,皇后召見。”
“勞煩公公,前方帶路?!遍毫w勾起唇角一笑,看向那位貴人,正好與素鳶對視一眼,朝貴人欠身行完禮,楹羨獨自跟內(nèi)侍前去。
“娘娘,人帶到了?!?p> “嗯,下去吧。”雍容華貴的女子罷手,那內(nèi)侍便下去了。
只見那女子背對著自己,看不出模樣。
見她抬起一只手,卻遲遲不見旁人的動作。
楹羨不禁看向整個屋子,只有自己與她。
見此,楹羨只好親自上前,攙扶著她起身。
“公主親自來攙扶,倒是讓本宮受寵若驚?!?p> “皇后客氣。”楹羨笑道,并不多說。
“不知公主怎么看待貴國與甸國,與罡國的戰(zhàn)事?!被屎笮Φ臏厝幔Z氣也甚是柔和。
“楹羨只是一介女子,在邊疆時,也只是在后方治療傷員。這戰(zhàn)場的事,都是將軍們在商討,我不知其一二,更不敢妄加評論。”
皇后笑意不由更深了。
“我真希望,敵人能和你一樣善良?!被屎蟮捻校嗔诵?fù)雜的神色。
楹羨低眸沉思會兒,便頷首淺笑起來,眸中更是多了不見底的柔情。
“我只是希望戰(zhàn)爭能早點結(jié)束,我不想有孩子出生在有戰(zhàn)爭的時期。我也不想讓這世間人,后悔來到這世上,后悔生為青禾人。
我不求青禾能富裕繁榮如貴國,也不期望我能有什么好的地位,我只希望人們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我是真不想讓戰(zhàn)爭蔓延,讓更多人流離失所?!?p> 楹羨道。
“戰(zhàn)爭也并非只有痛苦,它會讓一個國家變得更加遼闊。只有一個國家的疆土廣了,有了更多的土地,一個國家才能變得更加繁榮昌盛。”
皇后看向楹羨,盛氣凌人道。
眸中是遮不住的野心與欲望。
“可是……那是戰(zhàn)爭結(jié)束很久之后的事了。”
楹羨抬眸直視著皇后,“而對于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的那些人而言,他們的痛苦是伴隨終生的遺憾。”
楹羨低眸,沉默了片刻。
又道,“戰(zhàn)爭最終傷害的人,永遠是最無辜的人。
戰(zhàn)爭是權(quán)力者的爭奪游戲,是事關(guān)士兵榮辱的搏斗,卻是無數(shù)無辜百姓和孩童的噩夢……”
“你以為你現(xiàn)在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的和平嗎?”
王后笑容滿面,她面向楹羨,儀態(tài)得體,聲音溫柔。
她對著楹羨的耳朵,用只能楹羨聽到的聲音道,
“你看到的不過是假象,你想象的和平是不可能存在的。
有的可以靠著互利互惠永久和平下去,但人都是貪婪自私的,沒有絕對的和平?!?p> “可我愿意相信,人性本善。”
楹羨扭頭看向皇后輕笑開口。
目光柔和的,直視著與自己僅隔一指的女人。
“我也希望?!被屎笠补雌鸫浇切α?。
在此之前,世人皆道,王后宅心仁厚,溫柔賢淑,為人親和……
如今看來,卻是假象。
是夜。
月兒彎彎,風(fēng)兒微涼。
“羨兒!”
一中年女子伸手抓住了射向白衣女子胸口的箭,自己的左腹卻被黑衣人鋒利的劍刺穿。
語氣卻依舊平穩(wěn)而溫柔,“好險,沒事吧?”說著,臉上便揚起了笑。
女子看著他的笑,眼淚就決堤了:“隊長……”
而中年女子卻沒有再看女子,而是反手將手里握著的箭快速的刺進了對方的脖子……
“你醒醒啊。”
聽聲,楹羨看向屋內(nèi)另一側(cè),只見周軸正和幾個黑衣人打的正酣。
只見他,用劍刃劃過了對方的喉嚨。
直奔向自己。
楹羨看向更遠處,黑衣人還有十多個。
只見鄭錚正和一人打得激烈,可能因為對方的力氣太大,鄭錚有些吃力,只能限于防守。
隊長再次搖搖頭,又挺身加入了戰(zhàn)斗。
“不去不行嗎?”楹羨張嘴,略帶哭腔道。
隊長卻無奈的低首,咧開嘴角笑了,“我的公主殿下,現(xiàn)在沒有選擇的余地?!?p> 楹羨眸中似有琉璃在頃刻間破裂成碎片,泛起點點辰光。
“但凡有一點辦法,”隊長又
淚目道,“我們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p> “要怪就怪我們的不強大,不富強,”楹羨握拳道。
……
楹羨不知道的是,素鳶此刻,正坐在她的床邊。
她看著她握緊的拳,看著她眼角的淚,額頭的汗。
手里的匕首在清冷月色下,泛起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