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冷
太陽逐漸落下,無盡的西風攜著殘雪呼嘯而下,帶給大地以有限的悲傷,廣闊的雪原上只剩下茫茫雪濤在不斷吞噬生靈僅存的溫度,空氣中像是布滿了細小的蟲子,吸吮,噬咬,咀嚼,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哀嚎,甚至都可以聽見汗毛崩斷的細微啼鳴。
在寒風中尋山忽然感到一陣刺骨,他替少女感到悲哀,沒有人理解,沒有人傾訴,如同一匹被拋棄的獨狼,獨自在牢籠中舔舐傷口,他道“天冷,我們該上路了。”
雪靜靜的飄落在魚肚白色的大氅上,落在她的純黑的長發(fā)上,亦落在她本就不溫暖的懷中,明明只是少許的殘雪,依舊讓少女感到錐心的沉重,她微微的靠著馬鞍,想讓自己歇歇,在寒風中,蒼白的臉依舊遮不住她的美艷。
她看見了少年的眼睛,那雙眼睛溢滿了倦怠,它是紫色的,黎明前憂郁到極致的黛紫,如同一朵紫羅蘭在夏夜的星光中緩緩綻放,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少年的也不例外,盡管他掩飾的很好,但依舊被少女太過敏感的神經(jīng)感觸到,同一時間他們彼此感受到那份銳利的刺痛,震悚花的血脈般的疼痛。
傷心之后余下的還是傷心,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口。無聲的沉默在蔓延,像秋天一樣避無可避。
少女轉(zhuǎn)過頭,用她的泛著淚花雙眼盯著尋山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不要憐憫我·······不要,不要·······憐憫我”帶著哭腔,少女的淚劃過臉頰,滿臉的淚花閃爍著殘雪的軌跡,淚道上細嫩的汗毛尖墜著晶瑩。
少年將她的面紗拂開,看著動人心弦圣潔到極美的臉龐,不知為何少年有很多話想說,想安慰她,想告訴她,想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訴說那太過復雜的念頭,以致于話到口中,卻又纏在舌頭上。用手指拂過那太細膩的臉龐,一個少女的溫度,在指尖如花怒放,那不太冷的淚與滿天雪花深深的鐫刻在他的心里,“我可以叫你阿冰么,”“那······我可以叫你,阿······山么”
在凄涼無物的雪漠中,少年與少女相視一笑,
“好啊。”
無助的人,因為不知如何求救而無助,孤獨的人因為獨自流浪而孤獨。
------------------------------------
黑袍大漢不斷的在說著好話“你們兩也是的,大冷天的,別把酒扇冷了”一面說一面急急的喝著酒,象是怕酒冷了不好喝了,毛糙糙的,到是將好喝的酒撒的到處都是,一面撒一面連聲嘆,可惜,可惜。
搖扇的書生看了也直道:可惜,可惜。那持劍的劍客卻不以為然,依舊沒睜開眼眸“可惜什么,美女?那不過只是紅塵枯骨罷了?!?p> 大漢一聽立馬高聲叫道“什么紅塵枯骨,那是美人,美人懂不懂。云夢澤的姑娘可不多見,但每一位的都是極好的美人胚子。”大漢嗤笑著劍客不懂風情,卻也不看看自己的邋遢樣。
那書生看了看這兩位同伴,便覺得這趟差事來的不妙啊,想了想便自嘲道“小生我是怎的,才會和你們這群呆子來這天盡之地,還不如去上京尋花問柳一番,好不自在?!闭f完還搖搖嘆氣,輕扇微風,卻又話風一轉(zhuǎn)“不過,在這如畫的水鄉(xiāng),遇見你們這對呆子,也是人生一大樂趣啊?!?p> 劍布很長,細嫩的絲綢,觸若無物。不知那只巧手繡著倆只青黛色的雨燕,生靈活現(xiàn),很美也很迷人,劍客常常注視著手中的美景,一絲一縷的撫盡。因為這樣能帶給他最深的幸福。他道“無趣,人無趣,連著茫茫天地間也無趣起來了。”
大漢無奈道“只足吧,趕了三千里,誰還有心情有趣呢。只怪這江湖事,太多了,也太難懂了。”
劍客又叫了一盞茶,他不喝酒,喝酒誤事,喝酒吐真言,男人就吃虧在這酒上,他也不例外?!拔也粣叟?,因為女人使我看不清酒杯的位置,我又不喝酒,酒使我看不清女人?!?p> 書生把扇一收,像是說書人似的,啪嗒一聲,清脆的打在棗木紅桌上,青眼斜瞄,“浮一大白而不賞美人,飲之無味,品絕色而不綴綠蟻,觸之無感?!?p> 劍客輕笑“對你來說美人不只是一道下酒菜么?”
書生正色“下酒菜?不不不,錯錯錯,大錯,酒就是酒,美人亦美人,何來下酒長菜一說·······”說到半篇,卻又沉思起來。一面想,一面用細長的食指卷著及腰的黑發(fā),他的頭發(fā)很長,泛著陳年老酒的青澤與質(zhì)感,深沉的厚重的黑色中獨有一抹清目青黛,這一抹黛色像是會勾引人似的,惹的人忍不住去看清,去一探究竟,就如竹葉青的尾尖,遙遙的吊著你的胃口,令你百轉(zhuǎn)回腸,你明白那尾尖的盡頭是劇毒的蛇口,你也知道美麗的玫瑰花總是長滿尖尖的小刺,但總?cè)滩蛔∪ビ|碰去撫慰。他就是那樣的人,偏偏女人還就總是忘不了那一夜的風情········書生身著老式的青衫,寬大的衣袍上細工浸雕出極為考究的云紋,他本人更喜歡稱之為酒紋,袖口上被成年累月的酒液所浸潤,一層一層的渲染,如畫般精彩。
“下酒菜,下酒菜,美人對我來說就是一道下酒菜?!?p> 大漢一聽便哈哈大笑,那大漢連連搖手笑道“都說天罡宗的少宗主是個多情多意的人,原來我是怎的也信,絕色之美,誰人不愛,但今日一見,小生到不信了,你這個少宗主怕不是佛門的間細吧?哈哈哈·········”大漢也連連朝劍客敬酒“世人都言酒與美人不負,偏偏老蘇你兩樣都不吃,”說道著他眨著渾圓的招子使勁看了看那劍客“你該真不會是和尚吧,???哈哈哈·······”
這次劍客到?jīng)]有言語,只是摩挲著劍柄,輕睜劍目看了看書生與大漢。
那書生一瞧他這樣便覺好笑,“你看我倆作甚,拿劍是你小子啊”大漢也直搖頭“虧本的買賣咱不干,不過,咱今天開心,權(quán)當返利息了啊,你看咋樣,恩,老蘇?!闭f完便和那書生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劍客看了看桌上的一盅薄酒,端起,飲下,“果然,我還是喜歡喝冷酒。”言罷,忽的微風一起,那劍客便不見了。走來一小二,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又看了看周遭,“這一桌有客人嗎?”
天冷,北風也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