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回府了。”路上偶遇的侍女蹲身向他行禮。
京城的大街百姓全部亂了,蕭崢瞧得心煩意亂只想躲回來?;氐介L公主府,見這里一切如往常常,沒有一個下人跟著百姓逃亡,滿心安慰。
“長公主可在府中?”蕭崢問。
“長公主在賞花閣飲酒?!笔膛f。
“賞花閣……”本以邁開的步子略停了停,“可有別人在?”
“只有長公主一人?!?p> “那就好,那就好?!彼d沖沖地往賞花閣去。
他帶著要保長公主一命的心思奔去了郊外,兄長提了要求,只要長公主答應(yīng)他便不殺她。蕭崢放下心來,離開營帳準備回京時,遇到了徐靜嫻。
百花簇擁的賞花閣四面門窗大開,從一扇窗戶望去,可見一身穿粉底百鳥戲牡丹繡文的華服婦人橫臥在坐榻上飲酒,他忙走進去。
兩人多年未見,各自的變化都不小。
蕭崢著急回京,便說:“煩勞讓路?!?p> 徐靜嫻說:“待我們攻入京城,我便是新朝的長公主,蕭大哥是開國將軍。屆時再也沒人能阻擋我們。”
蕭崢一臉的不可思議,“我記得你早已嫁人,還生下了三個孩子?!?p> “那又怎樣?”徐靜嫻一臉得意,“不喜歡的丈夫休了就是。這么多年過去我還是喜歡你,只不知你是否還喜歡著我?”
蕭崢側(cè)身躲開徐靜嫻依靠過來的身體,他說:“我有妻子,并未有另娶的打算?!?p> “你以為新朝建立她還能做你的正妻?”見蕭崢著急走,徐靜嫻追在后面大聲道:“她最多只能做妾,你是我的!這一輩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你都只會是我的!”
魔咒一般的吶喊,讓蕭崢煩躁不堪。直到見到在窗邊躺著看花的長公主,那種情緒才慢慢消散。
“微臣拜見長公主?!泵髅魇欠蚱蓿娒嫦纫虬?。
若是新朝建立,他們便是平等夫妻了。當然,如今想這些還太早,他只想她好好活著,他們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平身?!遍L公主微微側(cè)身,從一邊的矮桌上取了一只酒杯,并給蕭崢也倒了一杯酒。
“多謝公主?!彼χ搅伺赃叺匕噬稀?p> “把它喝了……”長公主臉上帶著被酒暈紅的色澤,比她身上的衣裳還要嬌艷幾分。
他沒有猶豫一下。
長公主笑道:“你在擔心我給你下毒?”
“怎會?”蕭崢嘴角帶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殿下,微臣帶來了好消息。”
“我大齊就要亡國了,哪里來得好消息?”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用錦絹做成的卷軸,說道:“我大哥說,只要在這上面蓋上代表大齊皇室地金印,并寫下投降的詔書便能保住性命?!?p> 長公主看了她的駙馬一眼,目光重又落在面前的酒杯上,她苦笑了一下,然后端起那杯酒說:“有勞你奔走,我敬你。”
“長公主莫要這般說,你我是夫妻。”
“是啊,你我是夫妻?!遍L公主咽下辛辣地酒液,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強搶來得這個男人,她說:“你要讓他們怎么相信我是真心投降?”
“這……”
“你讓他們怎么相信你是真心投降?”長公主苦笑道:“駙馬莫要忘記,你是我的丈夫是半個大齊皇室的人!”
“……”
“其實,我倒是幫駙馬想了個好主意。”長公主笑著說。
“什么好主意?”
“你拿著我的人頭去?!?p> 駙馬難以置信的站起身,“……不行!”
“不行也得行!”長公主寬袖輕擺,拿出身為天之驕女的矜貴姿態(tài),“本宮原想著帶你一起殉國,你不愛我但死也要跟我死一塊兒!可我放棄了,已經(jīng)困了你這些年,何苦死也不放過你。我聽說鎮(zhèn)北侯地妹妹嫁給了那個叛軍,那個男人不忠不義我早有耳聞,他絕非徐家小姐地良配。我去以后你且等一等徐姑娘,兔死狗烹,那個男人活不長……”
“你不要胡言亂語!”蕭崢站起身。
“怎么是胡言亂語?我在交代遺言?!?p> “我不會拿你的人頭去求生,永遠不會。還有,我跟那位姓徐的夫人早無瓜葛,你不要再介意了?!?p> “簫錚,你這是何必?兄長在你離開時火燒皇宮已去了,大齊就要亡了,你還怕什么?”
“我不許你死,我也不會死。我們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孩子,如果新朝當真容不下你,我?guī)阕撸》拍链驖O總能活下去!”
“不可能了。我給自己下了藥,馬上就要死了?!遍L公主看到男人慌亂的看了自己的酒杯一眼,她又補了一句,道:“你的沒有下毒,我說了原本是想的,后來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駙馬看向長公主,卻見她臉上掠過一層青灰色的光,跟著仰面倒在躺椅上手指狠狠扣在木料上,嘴角溢出一絲血。
他慌了手腳,撞翻了矮桌,酒杯酒壺全部掉落他也顧不得。
雙手顫抖的把長公主扶起來抱在懷里,她的眼睛在充血,眼淚落下來,目光幾分不舍得看了又看抱著她的男人,最后那目光落在窗外,她的嘴角溢出了更多鮮血,但除了那鮮血還有笑容,她一字一句得說道:“本宮是齊國的長公主,絕不投降亂臣賊子!皇兄……你走慢些,臣妹就來了。”
“趙柔嘉!”簫錚抱緊她,身子抖如篩糠,“我?guī)闳タ从t(yī)?!?p> “簫錚,我那臥房的桌子上有給你的合離書。從此,今生來世你我都不必再見了……”長公主握住簫錚的手,目光逐漸失焦,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的頭你給他們,他們,或許會信你保你一…命。夫君……”
他和長公主在一起時只聽到過三次“夫君”,一次是他們新婚燕爾,一次是他們彼此傾心,最后一次便是訣別。
“趙柔嘉!”蕭崢輕輕搖了搖長公主軟下來的身體,再無聲息。
他難以相信,他們夫妻是這樣的結(jié)局,他覺得這就是一場大夢!她說她寫了合離書,蕭崢松開長公主,混混沌沌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賞花閣。他要將那合離書撕碎燒毀,他他要她生生世世還是他的妻!
一心毀掉合離書的蕭崢沒有注意到,長公主府安靜了許多,安靜到一人的腳步聲都很清晰。
來到長公主的臥房,老遠就看到圓桌上放著一個玉色的小瓷瓶。一個青色的身影先他一步闖了進去,那小瓷瓶被她捏在了手里。
對方一臉防備地看過來,蕭崢疑惑地與之對視,只想找那張合離書。
“我警告你,公主留下地藥只有這一瓶了,你不許同我搶!”
蕭崢沒找到合離書,回頭問:“那是什么藥?”
“自然是毒藥,長公主府想要殉國地宮人手一個。”
“棲梧,你是一個母親,你要殉國?”蕭崢怒不可遏,他想要搶卻被她躲開了。
棲梧將人推遠,她道:“你以為我愿意做你的妾?長公主就是瞎了眼看上你這薄情寡恩地男人,才落到國破家亡的慘境,你就是掃把星!你們蕭家就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最后一個字說完,棲梧拔了瓶塞將毒藥一飲而盡。
“不要!”蕭崢去奪終究慢了一步。
棲梧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地上,嘴角很快溢出了血,她笑著對蕭崢說:“孩子跟著芷蘭去見你大哥了,奴婢是公主地奴婢,不是你蕭國公府上的人,也永遠不會是?!?p> “是,我早知道?!笔拲樐抗庹兜溃骸暗钕乱呀?jīng)去了。”
“那很好,她可能還沒走遠正等著奴婢呢!”棲梧嘴角帶笑,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