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便是你的底氣
她緘默不語,魏野雙手垂落,有些喪氣。
小姑娘雙手緊張交握,臉色變換。猶猶豫豫的,欲言又止。
“我……,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殺了我,這,沒有理由。凡事都有理由?!?p> 她期期艾艾的,終于說出。
“別說喜歡我,我知道你只是逗逗我。”她抬頭飛也似的瞧了他一眼,補(bǔ)充說。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我不了解你。”她又偷看了,看他有沒有生氣。
“所以我心里懷疑你,這是我內(nèi)心狹隘的原因。我道歉,對不起,是我過激了,誤會了你,以后我已經(jīng)不會這樣了。往后,你的秘密我不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去了。”
她干脆仰著脖子,誠心誠意的道歉。
魏野犀利眼神慢慢的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沉下去。原來小娘子對他這般的抗拒,害怕。往日他怎么看不出呢?
“你怕我?”
趙蓮微微的斜了斜身體,不自覺的咬咬唇,不再看他。
魏野苦笑,果然,不經(jīng)意間的誠實(shí)最傷人。
“你也不信我?”他說完,有自言自語反駁,“不,是你從未信過誰。”
小娘子像受了極大委屈,默默的側(cè)身拭去眼淚。
這么難過呀,魏野閉眼,不想再說了。兩世第一次動心,小娘子卻不領(lǐng)情,信都不信他。
趙蓮不想哭,她也知道隨時隨地的哭讓人反感討厭,以前她是最討厭這樣的。沒人知道她在現(xiàn)代極少會哭?;顫姟㈤_朗,樂觀,堅強(qiáng)。那些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模糊了。
到了這里也會那樣的樂觀的,她是一個堅強(qiáng)的人。今天之前,她就是這么想的。
魏野戳破了這一切,告訴她不是這樣,她看清了自己的脆弱。
自來到這里那天便極力的謹(jǐn)小慎微,時刻注意。沒有什么時候是安心的,沒有什么時候是不害怕的。不論她怎么虛張聲勢,麻痹自我,樂觀面對,腦袋里的神經(jīng)并不會放松下來。
她成了現(xiàn)在她討厭的模樣。
魏野看得分明,五味雜陳道:“你不必這樣的。我也是異類,但依舊活的暢快。
“這如何能比?”
“世上的事大致都是想通的?!?p> “不,哪里都不一樣的。”
趙蓮忍著腹痛,不舒適,輕聲說道。
“你要我怎樣呢?我對你不好嗎?”
趙蓮搖搖頭,哪里好了,不是嚇唬她,就是嚇唬她,但是她不敢說。
而魏野想的是哪里不好了,他從未這樣用心,給那個小娘子承諾過,沒有與哪個小娘子這么親密過,想想是怎么哄她的,魏野心里強(qiáng)烈的不舒服。
“你要我怎樣呢?”不是逼問的逼問,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問了。
這樣的無奈的語氣趙蓮聽得難受,她也不想這樣的,掩埋在內(nèi)心深處,不知不覺侵?jǐn)_她的念頭再也掩藏不了,一同宣泄而出。
“我害怕。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我沒有辦法依賴誰。這里太危險了,動不動叫要人命。父母長輩、達(dá)官貴人,任誰都可以輕賤女人,玩意一樣的,要打要?dú)⒍己唵?。我沒有底氣,被發(fā)現(xiàn)了之后心底埋著的都是什么時候你殺我,每每想忘卻,可是不能。我怎么麻痹自己都不行?!?p> “這樣的地方,生如浮萍,我沒有辦法不去想這些,不敢去信你?!壁w蓮?fù)纯嗟木玖司咀约海行├洹?p> 略顯狹隘的房間,小娘子縮成一團(tuán)。魏野怔住了,未盡之言,他知曉了,他的小娘子這般可憐?
這便是惶惶不安的源頭嗎。他沒想過的,是了,他只是重回一遍,周圍都是熟悉的環(huán)境,親友。而小娘子獨(dú)自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沒有底氣,更可憐。
沒有底氣,是嗎?
他給。
魏野蹲在椅子旁,娓娓說:“細(xì)細(xì)想來,如今你這樣,和我干系很大。我說謊要挾你在先,我說我心悅于你,憐你愛你都來不及等語想來你不信。”
魏野歪頭,小娘子已經(jīng)改成抱膝埋頭,動都不動,便知道他猜對了。
“如此,我再說一個理由緣由,我父親死了,前一世他明明多了活,半年的,但是他死了,在我回來的那天?!?p> 趙蓮豎著耳朵聽到這,猛地抬頭,蒙蒙的眼瞪大看。
眼前的人神色略顯悲涼,淡淡道:“意外吧。我救不了我的父親,于是我嘗試就趙蓮?!?p> 趙蓮愕然,魏野摸了摸她的頭,繼續(xù)說:“那個道士的事我沒騙你,前世趙蓮真被人拐了。但,沒成想你已經(jīng)來了,而她,你知道的,她不見了,你來了?!?p> 他頓了頓,又說:
“我有些慌。我原本不信神靈,你明白嗎?”
深邃的雙眸印著她的影子,有些呆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大概能懂吧。在迷信的時代,這些聯(lián)系到神靈是必然的,懷疑有未知存在操控自己的人生,如何的恐懼可想而知。
他沉吟一番,又繼續(xù)說:“經(jīng)歷過那種無力感,沒有再想體會第二回的?!?p> “方才,你暈過去,那無力感又來了。你不知,從這處到醫(yī)館,我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不止你害怕,我也害怕。若你死,說不得我便瘋了。這點(diǎn),我送你到醫(yī)館的路上有不少人瞧見了,你不用懷疑他的真實(shí)?!?p> 趙蓮漸漸聽著入神。
“所以,你的存在是我的支撐,沒有你,我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了,總是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如此,你不必?fù)?dān)心了,我便也是你的支撐。誰對你不好,我便對誰不好。誰也不能害了你,哪怕你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我亦有法子可以保全你。沒有誰像我這般渴望你好好活著了,趙真真。”
“不必不安,不必害怕,你有底氣的。”
魏野握住她微微冰涼的手叫著她的真名。
他的話是一字一句的,緩慢的,清晰的、鄭重的,正面的。
沒有遲疑,沒有含糊。濃烈而復(fù)雜的情感浪花一樣席卷而來,其中還夾帶太多太多的信息突然塞進(jìn)來,趙蓮有些承受不住,思維滯了滯。
眼前的眼眸離她很近,她不慣于人對視,別開了眼,錯過眸中閃過的暗色。
她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說到這般了,還有什么可說。
魏野的自信挨了霜,焉了。
手長腿長的一大個男子委屈蹲在一個女人面前,明明平時威風(fēng)八面的,卻有些無措。他指著的隱秘傷口,痛處,對她說:吶,這是我把柄,拿住他,不要害怕。
白面團(tuán)似的臉龐上掛著耷拉著的眉,拉著她的手挑起自己的下巴,像條胖乎乎毛茸茸的大犬獻(xiàn)出他的真誠:“眼睛騙不了人的,你瞧瞧?!?p> 趙蓮撫溫?zé)岬能涇浀募∧w,往上,平時深不見底的眼睛,這兒怎么看怎么有點(diǎn),可憐。
趙蓮嚇了一跳,想抽開擱在臉上的手,但他不放。
“這便是你娶我真實(shí)緣由?那,你,可以,尊重我嗎,像對待友人那般,我們相敬如賓?!壁w蓮試探道。
“能,我像你保證。”魏野驚喜道。
他知道小娘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軟化了,信了,或許只是半信半疑,但這已經(jīng)足夠。
尊重是吧,這不是什么難事。
至于什么友人一般,做夢。
突然,趙蓮臉色一僵,夾緊了雙腿。
隨后,魏野鼻尖一皺,刷的下站起,忍著笑:“我去看水燒的怎樣了?!?p> 徒留趙蓮在原地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