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是太后的六十大壽,皇帝為她在平遙古城祝壽,各大王公貴胄皆是紛至沓來,在平遙湖開設(shè)宴席,煮酒慶賀,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凌清菡也坐在其中,原本她是沒有資格來的,但太后執(zhí)意如此,只要讓太后老人家高興,皇帝倒也是無所謂,就讓柳美人為清菡梳洗打扮好,和七皇子一塊兒帶了過來。
她和眾皇子坐在一起,與簫槐安聊著天。
不多時,八公主也來了,旁邊還跟著一個白衣少年。
這位簡直是人間理想,溫文爾雅,溫如其玉。
不過,最討人喜的還是那位小公主。
在她看見清菡時,眼前一亮,樂呵呵的跑了過去,坐在清菡旁邊:“清菡姐姐,我們又見面了?!?p> 誒,這簫兮顏,怎么一點公主的淑女風范都沒有,不過還是蠻可愛的。所以,也是笑著點頭應(yīng)答:“是啊,我和公主還是很有緣的?!?p> 小公主皺了下眉:“誒呀,不要叫我公主啦,叫我兮顏就行?!?p> 簫兮顏笑著,又起身拿了一個軟墊放在清菡旁邊,收拾了一下:“今天,我就要和你坐一塊兒?!?p> “正好呢!”清菡立馬往旁邊騰了騰地方,拿了兩盤糕點放在了簫兮顏面前。簫兮顏立馬兩眼放光,悠哉游哉的吃了起來。
在一旁的簫槐安目睹著這對姐妹情深,抽了抽眼角。什么嘛,這么快就這么要好了,這個小丫頭背著他到底結(jié)交了多少人。
“這位便是清菡郡主吧?!?p> 清菡聞聲看過去,是那位白衣少年。他也同樣坐在槐安身邊,看樣子,倆人關(guān)系也是甚好甚好。
“安哥哥,這位是幾皇子啊?”清菡歪著小腦袋,問道。
“他呀!”簫槐安抬胳膊勾住了白衣少年的脖子,有些得意,“他是我最好的六哥簫月辰,苗婕妤之子,也是兮顏的同父同母的哥哥。”
原來是六皇子,瞧著這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到真和簫槐安甚搭。
她向簫月辰點頭示好,而他也是笑笑,甚是儒雅。
讓清菡不由得想到了白衣飄訣,兩袖清風。
清菡正想著,就突然被旁邊的簫兮顏晃了晃胳膊,口中的糕點還未曾吃完,口齒不清的說:“清菡姐姐,你看!”
清菡順著兮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位穿著淺粉色楓葉裙,與自己一邊大的小姑娘,乖巧的坐在大人們中間。她渾身透露出來的端莊氣質(zhì),簡直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能與之媲美的。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當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看的入迷,清菡不由得問:“她是哪家的千金?”
兮顏把最后一塊兒糕點咽下去,抹了抹嘴,才娓娓道來:“她是藍丞相唯一的千金,平遙國家喻戶曉的世間不可多得女子藍世槿?!?p> 原來她是丞相之女,難怪如此落落大方,這得修煉多久,才能到如此境地?
許氏清菡想的太入神,連簫槐安叫她都沒聽見。槐安以為她在想心事,便也沒打擾她,只是把剛剛為她剝好皮的葡萄放在了她面前,然后繼續(xù)與六皇子談笑風生。
宴席過半后,便是哪家小姐為太后展示才藝,搏太后一笑。
首先登場的就是季大小姐季箬笙,以她的身份,清菡以為她會來一段耍劍??僧斔┲咨奚盐枰律蟻頃r,清菡稍微驚了一下。不過都說季大小姐身在將軍府卻不會武功,也是見慣不怪了。
清菡看著,她跳的好是好,但就是少了些舞者風騷,不似她人那般富有風情。
不過,再多的鶯鶯燕燕與那位藍世槿相比,都是略遜一籌。
她坐在宴席中央,懷抱一只琵琶,纖纖玉指一撩琴弦,那便是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美哉,妙哉!
清菡手托著腦袋,聽著入迷,如此才貌雙全的人,讓她萬萬是不能比的。
一曲畢,掌聲如雷貫耳。藍世槿起身,欠身作揖,開口聲音也是成熟穩(wěn)重:“臣女藍世槿向太后,陛下獻丑了。在此,臣女恭祝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嗯,不錯?!碧笊跏菨M意的點了點頭,一副贊許的樣子。
清菡抱著頭,心里嘀咕著,這哪里叫獻丑,那是沒見過她的,那才叫不堪入耳!
簫槐安撇眼看到了凌清菡抓著頭發(fā)的樣子,皺了皺眉,湊過去低聲問道:“怎么了,是頭疼嗎?”
“???”清菡抬起頭,一臉疑惑,反應(yīng)過來后又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有點熱?!?p> “那就好”槐安松了口氣,又坐了回去。
清菡喝了口水,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又看向了對面,一眼便看見季箬笙一臉憤恨的盯著藍世槿。
輸就輸了唄,反正她就是有沒世槿優(yōu)秀!
她拿起剛剛槐安為她包好的的葡萄,吃下一顆,好甜!
正當她專心致志吃葡萄時,突然聽見有人想讓她去“獻丑”。也不知是哪位官員,竟提了句:“聽聞云凌國才女輩出,也不知清菡郡主是否也是才情滿身呀?”
“咳咳咳……”清菡差點沒被一個葡萄噎死,立馬起身,擺了擺手:“清菡不才,沒有藍大小姐的天姿,著實沒有什么才華?!?p> 本來想蒙混過關(guān),但偏偏太后也不給她面子,竟是說了句:“前些日子哀家那把夢樂琴賜給了清菡,此琴好久沒有一展音色,哀家倒是想聽聽清菡演奏一曲。”
清菡內(nèi)心抓狂了,心里腹誹著,這讓她彈,不把琴弦彈斷了就是萬幸了。她不是不會彈,但以她的琴技,還是……見不得人的……
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當真是犯難了。
簫槐安看出了她的痛苦,正要起身求太后收回成命,卻又聽皇帝說:“既然能讓母后將夢樂琴賜給你,想必也是有過人之處的,朕但也是想聽一聽?!?p> 這皇帝一發(fā)話,事情就是無回旋之地了。
清菡無奈,只得硬著頭皮應(yīng)了下來,讓人去取來了夢樂琴,坐在了剛剛藍世槿坐過的地方,深吸了口氣,穩(wěn)住身形的緩緩撩撥琴弦。音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不知能不能掩蓋住她的笨拙。
清菡知道的曲子并不多,唯一一首全部記下來的就是她曾經(jīng)的摯友彈過的,名字是什么不記得,只知道很好聽,而且現(xiàn)在她也只能彈這首了。
琴曲悠揚,但不免還是有些小小的不流暢。只是,太后以及皇帝的臉色,在一聽到曲子時,變了色。
一旁的藍世槿聽著,也是一臉沉默。
清菡捏著一把汗,勉勉強強彈完了一曲。只是四周卻是一片寂靜,清菡愣住了,莫不是她彈得太差勁,把人都聽傻了?
她往后瞧了一眼,只見簫槐安也是一臉嚴肅。
不會吧?她聽著也沒那么差啊……
正當她欲起身,就聽見皇帝一拍龍椅,怒喊一聲:“放肆!”
清菡嚇得立馬跪在地上,與此同時,簫槐安也立馬起身,喊到:“父皇……”
他還未說完,就又聽到皇帝的怒音:“凌清菡,你可知罪!”
“清菡知罪,清菡琴藝不精,有損太后娘娘這把寶琴,還是太后陛下恕罪!”凌清菡把頭磕在地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都說了不要讓她彈,看吧,把自己氣著了吧。
“朕說的不是這個,你可知,你方才彈著是什么!”
“清菡……清菡只是聽人彈過,可并不曾知道是什么?!?p> “這首曲子名叫《鄉(xiāng)韻》,清菡郡主怕不是思國了吧?!闭f這話的是季箬笙,一臉得意的看著清菡,等著看她的好戲。
《鄉(xiāng)韻》?!她怎么就這么巧,觸到了龍鱗!
“清菡確實不知,請陛下恕罪!”
“父皇……”簫槐安也跪倒清菡旁邊,求情著“清菡既不知這是《鄉(xiāng)韻》,純屬無心之失,還望父皇饒過她這一回!”
柳美人也起身,接著道:“是啊陛下,清菡她還這么小,難免會出錯,臣妾還請陛下開恩!”
緊接著,六皇子和八公主也紛紛求情。皇帝一向疼愛這個女兒,火氣也消散不少,但還是沒有松口。
在一旁看了多時的藍世槿,見清菡顫抖的小身軀,也是于心不忍,便也起身,說道:“陛下,臣女聽聞《鄉(xiāng)韻》也還有別的一種說法,是在隔空告知異國他鄉(xiāng)的家人,自己在這里過得很好。雖是想念他們,但在這里也有人對她很好,把這里也當成了一個家。臣女猜想,清菡郡主便是此意吧?!?p> 聽藍世槿這么說,皇帝倒是沒什么氣了,再加上又有這么多人為她求情,便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也就放了過去。
“清菡謝陛下。”
真是感覺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清菡坐在位置上,還是心有余悸。簫槐安看出了她的不安,握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害怕。
她點點頭,又看向了藍世槿,與她相視一笑。
宴席散后,清菡本想給藍世槿道謝,但奈何她走的太快,清菡只得讓槐安先回去,自己則追了上去。
幸好藍世槿在宮門口停了下來,看樣子應(yīng)該是在等馬車,清菡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總感覺有些許落寞。她想了想,走了過去。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p> 藍世槿驚了一下,側(cè)首,便看見清菡站在她旁邊。她看著清菡的雙眸里靈光乍現(xiàn),隨即一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清菡并未回答,只是又繼續(xù)道:“我猜,你應(yīng)該是不想回去吧。”
看世槿一臉震驚的樣子,清菡顯然是猜中了。她的心事,還是第一次有人看出。
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藍世槿嘆了口氣,又看向了前方,眼角竟有淚光閃現(xiàn):“別人只道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可又有誰知曉,成為一代名媛,要付出多少,又要失去多少……”
如果可以選擇,她只想像其他孩子一樣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清菡也沉默不語了,她想,她和藍世槿便是屬于兩種極端的人吧。她壓下了內(nèi)心涌上來的悲傷,只道是:“其實,我真的挺羨慕你的,你有父母疼你愛你,而我什么都沒有。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父親就忘了他還有我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女兒。”
清菡雖是笑著說的,可世槿分明能感覺出她話里的心酸。她拉住她的手,安慰著:“你不用太難過,只是那里的地方不屬于你而已,你看在這里,你不就有很多人疼愛嗎?”
說的也是,她在這里有柳美人,有太后,有安哥哥,還有簫兮顏,能有這么多人喜歡她,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又何必再抱怨呢。
是以,清菡松了口氣,對著世槿點了點頭。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又忙說:“對了,剛才的事還不曾謝謝你的?!?p> “不用客氣,本來就錯不在你,我也不忍看你受冤呀……”聽到馬車的聲音,世槿回頭看了眼,又說了句,“車來了,我得先走了,日后你若有事,就來丞相府找我?!?p> 然后,藍世槿就上了馬車??此M去之后,清菡便打算往回走,但還沒走兩步,又聽見有人喊她:“清菡——”
清菡回頭,就見藍世槿把頭探在馬車的側(cè)窗,又喊道:“一定要來找我?。 ?p> “知道啦——”清菡也喊話回去,對世槿揮了揮手,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怎么感覺這個藍大小姐,又和世人傳的不太一樣呢。
不過,她很喜歡。
清菡一路上都在想著藍世槿的一顰一笑,正出著神,就被從一旁冒出來的簫兮顏嚇了一跳,呼了口氣:“兮顏,你怎么老是這樣神出鬼沒?!?p> “略……”簫兮顏沖清菡拌了個鬼臉,然后又調(diào)皮的拽了拽清菡,“我餓了,你陪我出宮吃點好吃的。”
“這才剛吃完?。 鼻遢阵@了,這不是剛剛散了宴席,怎么這會兒子又餓了呢?還有,宮里的吃的還不夠嗎,偏偏要出去吃……
“那我又餓了嘛,我的清菡姐姐,你就陪我去嘛……”簫兮顏又抱著清菡的胳膊晃了晃,撒嬌道。
清菡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拿這個小家伙沒有辦法,當然只有答應(yīng)的份兒了。
簫兮顏樂壞了,立馬拉上清菡,屁顛屁顛的出了宮。
她帶清菡去的是平遙國最著名的酒樓——醉紅塵,這里面的酒菜可是千金難求,要不是她是個公主且又是??偷姆輧荷?,等了一個時辰便上齊了所有的菜肴。
簫兮顏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而清菡,就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笑著。
“誒,清菡姐姐你怎么不吃?。俊焙嵸忸伩邶X不清的問道。
清菡搖了搖頭:“我不餓,你吃吧?!?p> 其實,看著她的吃相,還是蠻好玩的。期間,清菡還拿著手帕為兮顏擦去了嘴角的油光。
有一個能吃的妹妹也是不錯的。
不過,好像有點兒太能吃了……
不到半個時辰,就把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清菡抽了抽眼角,不知所云。
“清菡姐,來這醉紅塵必須要喝這里的一醉千杯酒,據(jù)說很好喝耶。”簫兮顏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說著。
“我們不能喝酒吧……”清菡有點兒不太敢,可更多的是擔心兮顏,都撐成這樣,她還能喝的下嗎?
“沒事,出了事有我簫兮顏擔著!”說著,簫兮顏就傳來了店小二,指名點姓的要了兩壺一醉千杯酒。店小二看了看這二位加起來還不過二十的孩子,猶豫了。不過在簫兮顏的一再要求下,還是端了兩壺酒呈上來。
清菡打開酒壺蓋子聞了聞,味道濃郁且醇厚,一定是個好酒。她抬眼看去,就見兮顏已經(jīng)喝了好幾口了,瞧她那如癡如醉的樣子,簡直勾起了清菡的味蕾。小孩子嘛,終究是敵不過內(nèi)心的好奇的,一個沒忍住,清菡也嘗了一口。頓時,她感覺可以原地升天了。
這是什么神仙美酒,簡直太,太,太好喝了吧!
然后,清菡又喝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等到太陽落山了,簫槐安根據(jù)侍衛(wèi)的說辭,來到了醉紅塵。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個欠收拾的小家伙。
看著已經(jīng)酩酊大醉的倒在桌上的凌清菡,簫槐安頭頂一片黑線……
他半蹲在清菡身邊,見她臉蛋兒喝的緋紅,口齒不清的嘟囔著什么。讓槐安又好氣又好笑,見人兒喝的不省人事,只得讓隨從把兮顏帶走,自己則抱起來清菡。
別看他才十歲出頭,可長的都快趕上皇帝老兒一般高了,足足有了小大人的模樣。而清菡小小的,在他懷里好像一只嬌羞的小貓,惹得槐安心里癢癢的,也不知這到底是什么感覺,真奇怪!
他把清菡抱回了她的房間,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剛一起身,誰知,就被這小丫頭抓住了散在身前的頭發(fā)。然后,使勁一拽,槐安整個人便壓到了清菡的身上。
這個天殺的,拔蘿卜也不用這么大的勁兒吧!
槐安揉了揉腦袋,把還攥在清菡手里的發(fā)絲抽了出來。但是——
這死妮子偏偏拽這么緊,這是要把他拔禿的節(jié)奏啊……
“菡兒乖,松手啊……”槐安軟磨硬泡都沒有用,這丫頭偏偏就不松手,可氣死他了。起又起不來,又不舍得剪斷,無奈之下,槐安只得把清菡往里面扔了扔,沒錯,就是扔!
然后,又扯到了他頭發(fā)一下……
槐安忍著氣躺在了清菡旁邊,見她睡的跟死豬一樣,竄上來的火又莫名壓了下去。
其實,這丫頭的睡顏還挺好看的,那他就原諒她這一回了。
好吧,他承認,他就是貪圖她的美色。
槐安看著她笑著,然后,凌清菡就把一條腿壓在了他腰上……
簫槐安:“……”
唉,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