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精巧的制毒手段。時小友,這莫非又是你研制出來的新毒?”
燕柳站在錢串字的尸體前,深深聞嗅,由衷稱贊。
時逸苦笑道:“晚輩從未研制過什么毒藥,前輩何以要說個又字?”
燕柳似笑非笑地看著時逸,“那古毒鎮(zhèn)元散,難道不算毒藥?”
時逸眉頭陡皺。
鎮(zhèn)元散,正是他毒鬼盜崔戎時,所用的毒。
藥方來自一本古籍,乃是查抄振武鏢局時,自劉狂劍的書房得來的。
燕柳繼續(xù)說道:“還有那鎖魂丹、噬心蠱,難道也都不算是毒藥?”
動身往辰溪郡去之前,時逸曾閉關(guān)數(shù)日,煉制了諸多毒藥。
正如燕柳所說,乃鎮(zhèn)元散、鎖魂丹、噬心蠱這三種。
鎮(zhèn)元散和鎖魂丹,一直沒用上。噬心蠱倒是起了很大的效用,為時逸控制住了蘇顯兒、韓天那么兩個通玄境的武宗。
燕柳何以會知道這三種毒物?
時逸心有疑惑,卻聽燕柳又說道:“昨日尋你不到,老夫去了你書房一趟,看過你煉丹所用的銅釜?!?p> 時逸恍然。
但毒殺錢串字的毒,確實不是他研制出來的。
當下直言道:“晚輩確實煉制了這幾種毒藥,不過這錢串字之死,另有他人所為。而且……若晚輩所料不差,那人必也是個身負丹道修為的丹師?!?p> 丹師很稀缺,比之玄功妙法偽神器還稀缺。
所以當燕柳聽到‘丹師’二字時,渾濁的老眼不由一亮。
“那人現(xiàn)在何處?”
時逸朝地牢的方向努了努嘴。
燕柳眉頭陡皺,“是個罪犯?所犯何罪?”
時逸移目看向錢串字的殘尸,“弒夫之罪?!?p> 弒夫之罪,乃是死罪。
燕柳的老眉,越皺越緊。
“是個女人?”
時逸“恩”了一聲。
“走,看看去?!?p> 燕柳著急忙慌地奔出了驗尸房,大踏步來到地牢門口。
陸源兒、楊雨晴、秦婉兒三個姑娘早已等候多時。
地牢內(nèi),昏暗幽深,到處彌漫著濃郁的惡臭味。
楊雨雯被關(guān)押在簡蒼的隔壁,兩個姑娘各居一牢。
眼見時逸走來,簡蒼忙瞪起一雙冷眸,似若無鐵柵欄阻擋,她便要沖出牢房,將時逸咬殺。
時逸沒有理會她,隨同燕柳等人一起,走到了楊雨雯所在的牢房。
開門后,燕柳邁步到楊雨雯身畔。
輕輕一嗅后,直身而起,后退到時逸身旁。
“沒錯,那蝕心之毒,確實出自此女之手?!?p> 此言一出,陸源兒、楊雨晴、秦婉兒齊齊色變。
三女紛紛移目朝楊雨雯看去,各自的目光中,都攜帶有濃濃的不解。
她們想象不到,這么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柔弱女子,怎會是毒殺夫君的毒婦?
陸源兒、秦婉兒收回了目光,一同看向時逸。
兩人的眼瞳中,各起異樣神光。
“源兒妹妹、婉兒姐姐,還有二姐,雯兒多謝你們的好意。”
楊雨雯垂著頭,顫聲說道:“雯兒讓你們失望了,那錢串字,確實是我所殺。我恨他,恨他不給我當人。這一年來,我……”
后話沒有說出口,姑娘已泣不成聲。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為自己辯駁一句,因為她知道,自己毒殺夫君之事,瞞不住惡名昭彰的時逸。
既然瞞不住,何必再堅持?索性招了吧,也省得二姐楊雨晴和陸源兒、秦婉兒三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著急。
嫁給錢串字的這一年,楊雨雯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不需要詳說,眾人都能推測得到。
楊雨晴痛哭失聲,陸源兒與秦婉兒亦眼角含淚,梨花帶雨。
四個姑娘,都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煩。
時逸有心趕她們出去,但念頭一轉(zhuǎn),還是忍住了這一打算。
“錢串字該殺?!?p> 他冷冷地丟下這么一句話后,與燕柳一起,轉(zhuǎn)身走出了地牢。
地陳、鹿元林等跟隨在后。
地牢門,沒有再關(guān)上。
陸源兒怔了怔,忽地轉(zhuǎn)過了腦筋,忙扭頭回望,可再也看不到時逸的身影了。
“好你個時人渣,還不算喪盡天良?!?p> 楊雨雯有沒有罪,在平陽城內(nèi),時逸說了算。
時逸說,錢串字該殺。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是,楊雨雯殺了錢串字,無罪。
他壓根也沒想過要治楊雨雯的罪,之所以押了她回來,時逸另有打算。
“燕前輩,你以為這楊雨雯的丹道修為,如何?”
地牢外,時逸低聲問道。
燕柳看了看天,略作沉吟。
片刻后,答道:“與你相比,只強不弱。”
時逸劍眉陡軒。
他本以為楊雨雯只是個粗通丹道的姑娘,想著留在身邊,日后可以做個煉丹制藥的幫手。
自打身入丹途后,時逸也曾煉制過不少丹藥。
煉丹之苦、累、熬心血,時逸深有體會。
他不是沒想過尋找?guī)褪?,但是沒有丹道天賦之人,根本幫不上什么忙,反而會添亂。
好不容易尋到個身負丹道天賦者,又恰巧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時逸怎能輕易放了她走?
這,才是時逸真正的打算。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楊雨雯的丹道修為,竟如此不弱。
這是撿到寶了啊,平白弄來一個丹師。
書房內(nèi),時逸與燕柳又深談了一番。
這一次,他將自己最后一副丹方,壯骨丹分享了出去。
燕柳如獲重寶,喜不自勝地告辭去了。
時逸又靜坐片刻,待得日上中天,這才推開書房門,走了出來。
門外,楊家姐妹并立。
眼見時逸出來,楊雨雯忙跪拜于地,叩首道:“奴多謝時大人救命之恩?!?p> 她對時逸的了解,多是道聽途說而來。
如強搶二姐,收監(jiān)爹娘,包養(yǎng)窯姐,日夜歡歌。
所以在錢家當鋪初見時逸時,楊雨雯并沒有給他什么好臉色,甚至有一種打心眼里升起來的厭惡。
但當時逸放了她后,再加上楊雨晴在旁大說好話,楊雨雯才終于知道,自己誤會了時逸。
用二姐楊雨晴的話來說,公子是個天下少有的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已為人婦的楊雨雯,怎能看不出來楊雨晴的心思?
她很為二姐高興,不禁又想,自己竟如此命苦,一年前出嫁時,沒有遇到如時逸這樣的人。
唉!全都是命。
楊雨雯叩首大拜,楊雨晴亦跪倒在地,叩首道:“多謝公子?!?p> 時逸分別將二女攙扶起來,深看了楊雨雯一眼后,淡淡地道:“我不要你謝我的救命之恩,我只問你一句話?!?p> 楊雨雯恭聲道:“大人但問無妨?!?p> “我要你留在巡捕房,煉丹,如何?”
沒了夫婿,沒了父母,楊雨雯已是無家可歸之人。
二姐在這兒,她能留在這兒,自然再好不過。
對于時逸的要求,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頭兒,八街巡捕都到齊了?!?p> 天陳跑了過來。
時逸“恩”了一聲,吩咐楊雨晴帶楊雨雯去尋陸源兒安排住處后,便隨著天陳一起,往正堂去了。
正堂中,八大巡捕分立兩旁。
堂下,靈癡、孔立仁、沈青遺、天陳四兄弟、鹿元林等皆在。
堂外,站著百數(shù)衙役。
今日,眾衙役沒有去巡街。
時逸掃視一眼眾人后,自坐主位。
“自今日起,平陽城再無巡捕房?!?p> 這一句話,不算什么新奇事,眾人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們并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震驚。
因為九街巡捕房大門上的牌匾,已被換成了‘靖安司’。
天陳行事之迅疾,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