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寺的鍍金佛像,到底還是被孔立仁和沈青遺給砸了。
眾僧雖悲雖憤,卻敢怒不敢言。
時逸的作風(fēng),嚇到了他們。
開玩笑?連府尹最寵愛的三夫人都敢抓,還有什么是他時逸不敢做的?
清水寺的眾僧,又哪里敢再去觸犯時逸的眉頭。
他們安分守己,時逸也不過分欺人太甚。
砸了佛像,搜出了藏在佛像內(nèi)的藏寶圖后,便率領(lǐng)孔立仁等,押著被封禁了穴道的三夫人主仆,往九街巡捕房去了。
才剛剛踩踏著泥濘的城外小道,奔入官道之中,便見一馬迎面奔來。
馬是宛洲馬,高頭紅鬃,神駿非常。
馬上人,身著紅衣,粉面桃腮,正是陸源兒。
“吁……”
陸源兒勒馬停身,將前路阻住。
“好你個時逸,竟又偷偷摸摸跑出來?!?p> 姑娘俏面含嗔,怒道:“怎么說我也是九街巡捕房的人,你出城執(zhí)行任務(wù),為何不喊上我一起?”
小姑娘不僅刁蠻任性,還很是愛湊熱鬧。
時逸偷偷摸摸滅了逍遙堂、王家,她已心有不忿。
而今又披著朝陽出城去清水寺走了一遭,姑娘又沒趕上,說不嗔怒,那是假的。
時逸挑眉一笑,“出門前看你正埋頭在案牘上翻查逍遙堂眾人的卷宗,想來沒個一天半日,難能查出個結(jié)果,所以就沒打攪你。怎么?這才多大會兒,結(jié)果就查出來了?”
昨日在牢房,時逸憑著怨煞之氣,將逍遙堂、王家眾人殺了不少。
陸源兒心有不忍,便與時逸打了個賭,說但凡有一人罪不至死,時逸便任由她陸源兒處置。
而今一夜過去了,百數(shù)卷宗早已被陸源兒翻了個底朝天。
令她很詫異的是,時逸所殺的那些人,無一例外,都身染不少無辜者之血。
都該殺!
“難道他竟事先調(diào)查過?還是說……他會未卜先知?”
陸源兒很迷惑,但與時逸的這個賭約,無疑是輸了。
而今聞聽時逸此言,不由得面起紅霞,垂頭而不敢再言。
但念頭一轉(zhuǎn),似想到了什么,姑娘忽地抬起頭來,嘴角邊噙著一抹狡猾的笑容。
“都查出來了,那些人都該殺,你贏了。”
她承認(rèn)的倒是干脆,搞得時逸微微一愣。
又聽陸源兒說道:“可就算你贏了又怎樣?昨夜打賭時,只說若有一人不該殺,你便任我處置,可沒說全都該殺后,我當(dāng)如何?!?p> “你這是耍賴。”
時逸沒好氣地白了陸源兒一眼。
姑娘“嘿嘿”一笑,松開馬韁,雙手叉腰道:“姑奶奶就耍賴了,怎樣?”
時逸還真不能拿她怎樣,只好帶著無奈,擺手道:“算了算了,走吧,回城?!?p> 陸源兒仍舊沒有讓開前路,移目看向被押解在后的三夫人和莫薔。
“她們是誰?犯了什么罪?”
兩人容姿嬌好,都稱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
陸源兒那明惶惶的大眼珠子只一轉(zhuǎn),便配合了時逸的‘好色’,想到了許許多多種可能。
再看時逸時,已面帶不善,大有厭容。
“府尹的三夫人,和她的護(hù)衛(wèi)?!?p> 時逸沒有去看陸源兒的神情,隨口回答。
他答得隨意,陸源兒卻聽得驚心。
“什么?府……府尹的三夫人?”
時逸“恩”了一聲,“辱罵本捕,蔑視朝廷。還牽扯在一樁謀反重案里,按照大夏律法,該當(dāng)給她們帶回去,暫先收押。待案情水落石出后,再依法處理。”
這話沒毛病,可陸源兒怎么聽,怎么感覺不對勁。
府尹的三夫人,罵你一個九品小巡捕,怎么了?罵也就罵了,你竟然還敢抓人?
再者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怎會跟謀反重案有關(guān)?也沒聽說平陽城附近發(fā)生什么謀反重案啊。
實(shí)不知三夫人聽到這話后,恨不能自晏予的馬上跳下來,飛撲到時逸的身旁,將他生生咬死。
“誰說本夫人牽扯在謀反重案里?你個小畜生血口噴人,是污蔑,是栽贓,是陷害……釋門若真謀反,你為何只抓本夫人,卻不抓那些僧眾?”
很可惜,她的啞穴已被時逸封點(diǎn),想說話也說不出來,想罵更罵不出來。
縱有天大的不忿,也只能憋著,忍著。
“這可是……府尹的三夫人,你……確定要給她收監(jiān)了?”
回程途中,陸源兒還是沒能忍住心下的沉重憂慮,低聲沖時逸說道:“那可是府尹哎,五品高官,比你整整高了四個品級。你……真敢給他往死里得罪?”
時逸瞥了陸源兒一眼,“府尹怎么了?府尹就不吃飯,不喝水了?”
“呃……這跟吃飯喝水有什么關(guān)系?”
陸源兒一怔。
時逸面無表情地道:“既然吃飯也喝水,那到底也還是人。只要是人,犯了法,就得辦。虧你也是陸大人的親閨女,耳濡目染這么多年,難道連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
陸源兒被他搶白得面皮通紅,噘著嘴,卻沒有再反駁時逸的話。
她在想:“回城后,此事需得趕緊匯報給父親知道。這個時逸,唉!做事太沖動,也太囂張了。誰都不怕,遲早要吃大虧?!?p> 西城門已然在望,一輛馬車忽地追了上來。
“表妹,你怎么在這兒?”
馬車前,有一騎當(dāng)先。馬上人,白衣佩劍,清新俊逸,正是陸源兒的表哥,秦越人。
“啊,表哥,你怎么來了?”
兄妹相見,分外親切。
秦越人策馬走近,明亮的眼瞳中,只有陸源兒一人的身影在晃蕩,除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馬車也跟了過來,窗簾被人自內(nèi)撩開。
車內(nèi)人,紫衣粉面,白玉為釵,竟也不是陌生人。
辰溪郡的秦婉兒。
時逸陡見秦婉兒,不由一怔。
“她怎會跟秦越人在一起?”
昨日此時才自白沙江畔分別,今日竟又相見了,還真是“緣分”啊。
時逸搖頭輕笑,尋思:“這緣分里,到底帶著幾分刻意,幾分偶然呢?”
卻聽秦婉兒柔聲道:“時公子,你我竟如此有緣,又見面了?!?p> 時逸勒馬停身,頷首道:“是,確實(shí)有緣?!?p> “這位是?”
秦越人的眼瞳中,終于出現(xiàn)了時逸的身影。
他面掛疑云,看了看秦婉兒,又看了看陸源兒,最后面朝時逸,狀做詢問。
陸源兒見時逸正巴巴瞧著馬車內(nèi)的秦婉兒,忍不住低聲啐道:“好色之徒,人渣?!?p> “什么?”
秦越人問道。
陸源兒忙擺了擺手,“沒什么。他叫時逸,是九街巡捕房的巡捕。”
語氣不很和善,秦越人聽真,心中頓時了然。
“看來這個時巡捕,跟表妹的關(guān)系并不十分友好啊?!?p> 微微放下心來,再看時逸時,便或多或少有了幾分親切之意。
畢竟時逸的容貌實(shí)在是俊俏到?jīng)]話說,再加上戰(zhàn)意、劍意雙重浸染后的超凡氣質(zhì),陪在陸源兒的左右,還真讓秦越人略有些擔(dān)心。
但心什么?
自然是擔(dān)心陸源兒的心之所屬。
不過現(xiàn)在好了,秦越人的所有疑慮,都被陸源兒的不善語調(diào)打消了。
“原來足下便是那夜登高樓,當(dāng)眾叫罵鬼盜崔戎的小時捕快。鄙人秦越人,幸會,幸會!”
兩相見了禮后,陸源兒問道:“表哥,這位姐姐是?”
“哦,這位是婉兒姐,乃辰溪郡秦家人?!?p> 陸源兒恍然。
秦越人所在的秦家,分做兩支,一在汝南府,一在辰溪郡。
但她又有疑惑,扭頭看向時逸,“你是怎么認(rèn)識婉兒姐姐的?”
時逸笑看秦婉兒。
秦婉兒也在笑看時逸。
兩人四只眼睛里,都泛著濃濃的好感。
秦婉兒的好感里,帶著幾分刻意。
時逸的好感里,帶著幾分玩味。
各懷心思,各有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