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內,馬走如飛。
馬背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面黑如鐵的九街衙役,地陳。
來到縣衙門前,地陳翻身下馬。
“地陳兄,此來何為?。俊?p> 守門老衙役馬坪邁步走了過來,抱拳見禮。
地陳抬了抬手,道:“陸大人在縣衙嗎?”
馬坪輕一搖頭,道:“還真不巧,陸大人剛剛閉關,說是至少得十天后才能出關,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
“閉關了?”
地陳皺眉。
“怎么?九街出了什么事情嗎?”馬坪挑眉問道。
地陳搖了搖頭,正巧見到陳長生自后院走了出來。
他忙迎上前去,抱拳躬身,道:“卑職見過陳捕頭?!?p> 陳長生笑道:“你我無需多禮,怎么不在九街巡捕房待著?來縣衙作甚?”
地陳想了想,將時逸撤職眾衙役、廢馮封、逮捕劉云天、收押楊泰安夫婦等事說了。
陳長生聽罷,不由得面露驚愕之色。
“這才上任一兩個時辰,時捕快竟然鬧出了這么多事情?”
地陳黝黑的臉面上,看不出神情變動。
他只是奉時逸的命令而來,稟報此事與縣令陸濤知曉。
畢竟劉家根基頗廣,若動劉家,需得尋個靠山。
見地陳不說話,陳長生也不再多說什么。
沉默片刻后,道:“時捕快既然上任九街巡捕,那么九街就是他的轄地。九街內發(fā)生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全權處理,無須另行上報。”
地陳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陳長生遠眺地陳遠去的背影,嘴角邊勾起一抹森然冷笑。
“頭兒,那時逸得罪了劉家,必死無疑?!?p> 馬坪湊了過來,低聲道。
陳長生笑看馬坪,道:“他也算是聰明,知道跑來拉陸大人當靠山。只是好巧不巧,陸大人已經(jīng)閉關了,這個算盤……他時逸算是打空了。”
“那如果時逸被劉家弄死,九街巡捕一職……”
馬坪諂媚一笑,自袖底掏出一疊銀票,偷偷塞進了陳長生的手里。
陳長生捏了捏銀票,眸中露出贊賞之意。
“時逸若死,九街巡捕之職,必然歸你所有?!?p> “多謝頭兒成全?!?p> 馬坪歡喜不已,納頭便拜。
陳長生卻忙探手將他扶起,沉聲道:“又來人了?!?p> 來人正是劉狂劍與張老。
“陳捕頭,陸大人現(xiàn)在何處?”
劉狂劍是個急性子,也不搞那些圈圈繞繞,直接開門見山。
陳長生面掛溫和笑意,道:“大人已經(jīng)閉關了,需得十日后才能出關。”
劉狂劍濃眉微皺,扭頭看向張老。
張老則目露沉思,片刻后,低聲在劉狂劍的耳邊說了句什么。
劉狂劍聽真,忙近前道:“陳捕頭,犬子在九街被捕之事,想來你也聽說了。可否看在劉某的薄面上,放犬子一條活路?”
說著,自懷中取出十張金票。
每張可兌黃金兩千兩,十張共計兩萬兩黃金,端的是財大氣粗。
陳長生瞥了一眼金票,挑眉道:“劉當家這是什么意思?賄賂本捕?”
劉狂劍神情一緊,忙道:“陳捕頭說笑了,老夫此舉并無賄賂之意,只是犬子莽撞,耽誤了縣衙的兄弟們不少時間。些微薄禮,聊表歉意,聊表歉意?!?p> 陳長生并沒有去接金票,只是輕緩一搖頭,道:“陸大人閉關之前說了,各街之事,由各街巡捕處理,無需上報縣衙。所以……劉當家這歉禮,送錯了地方,該當送往九街巡捕房才是。”
劉狂劍扭頭看了一眼張老。
張老輕一搖頭。
劉狂劍會意,將金票硬塞給陳長生,笑道:“九街小時捕快的那一份,劉某這便送去。至于這些,陳捕頭萬勿推遲,權當是劉某的孝敬?!?p> 陳長生“呵呵”一笑,很自然地將金票塞進了懷里。
嘴上卻說:“這怎么好意思呢。”
劉狂劍賠笑,繼而寒暄片刻,告辭去了。
待得劉狂劍與張老聯(lián)袂走遠,陳長生才面起狐疑,暗道:“劉狂劍竟然沖官府低頭了?”
念頭一轉,尋思:“若是時逸收了錢,放了劉云天,那么他跟劉家的沖突,豈非鬧不起來了?我欲借劉家之手除了他的計劃,豈非也無法展開了?”
再想:“不行,絕不能讓劉狂劍輕易贖走劉云天?!?p> 明亮的眼珠子轉了轉,陳長生已有了計較。
……
九街巡捕房,地陳垂手而立。
“陸大人閉關了?”
地陳“恩”了一聲,道:“陳捕頭說,九街之事全權由咱們巡捕房處理,無須上報縣衙。”
時逸點了點頭,暗道:“陳長生這是要借劉家的刀,來殺我的頭啊?!?p> 那日小院一戰(zhàn),時逸以伏念體驗卡打傷了陳長生。
而后的一個月,陳長生便再也沒有輕易去尋他的麻煩。
因為陳長生知道,自己并非時逸的對手。
可這并不代表陳長生便打算就此收手,畢竟那塊墨玉令牌,還在時逸的身上。
而今劉家事起,又逢陸濤閉關,陳長生正樂得坐看好戲,借劉家之手,替他除了時逸。
所以,才會對九街之事,置之不理。
想通了這些,時逸的冰冷一笑,忖道:“靠山是找不到了,也好,凡事靠自己,安全又妥帖,也省得看人臉色,卑躬屈膝?!?p> 正想著,門外傳來喧嘩之聲。
時逸轉身望去,正見劉狂劍攜張老策馬來到。
“恭喜小時捕快升任九街巡捕,振武鏢局劉狂劍道賀來遲,還望小時捕快莫要怪罪?!?p> 粗獷的聲音,炸響在巡捕房內,引得九街眾商戶紛紛側目驚愕。
“劉狂劍竟然這么客氣?難道是轉了性了?”
“或許是先禮后兵,且坐看好戲吧,待會兒必有一場大戰(zhàn)?!?p> “對,劉狂劍之惡名,平陽城誰人不知?便是縣令陸大人上任時,他也沒表現(xiàn)得這么客氣過。而今如此行為,必有風雷在后?!?p> ……
堂內,時逸自坐主位,劉狂劍與張老并坐于下。
“劉當家此來,怕不是單純地道賀吧?”
對于劉狂劍的一反常態(tài),時逸也頗感詫異。
但念頭一轉,便想明白了其中關鍵處。
“劉狂劍必然調查過我的來歷?!?p> 從郡里下來捕快,年少功高,只要稍微有一點腦子的人,都能聯(lián)想到,時逸的后臺必定不小。
劉家雖然勢大,但也只限于平陽城內。相比于弋陽郡的大閥,比螻蟻也強不到哪里去。
螻蟻豈敢與大閥爭強?
相通了此節(jié),時逸哭笑不得。
他年少是真,功高卻有很大的水分。
之所以能一招秒殺馮封,全憑紅蛇阿二之毒。
只是阿二速度太快,無人看見它噬咬馮封,錯把功勞都堆到了時逸的頭上而已。
至于后臺……
時逸孤家寡人一個,能有什么后臺?
不,也有。
隱藏在暗處的捧劍侍女蒼耳,便是時逸的后臺。
蒼耳雖然不會刻意去干擾時逸的生活,卻也不會輕易見他被害身死。
畢竟時逸現(xiàn)在的身份是,開國上將,一品軍候閭奉先的第三子,閭無恙。
想到了蒼耳,時逸安心不少。
雖然沒辦法借用蒼耳之手來鏟除異己,至少可以保證自己的性命無憂。
聞聽時逸直言,劉狂劍“哈哈”一笑。
“小時捕快確真是個直爽之人,既然話已挑明,那劉某便不遮遮掩掩了?!?p> 說著,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沉聲道:“煩請小時捕快放了犬子劉天云,還有我振武鏢局的馮總鏢頭?!?p> 時逸挑眉一笑,“條件。”
直接進入正題,你痛快,我也痛快。
劉狂劍自腰間儲物袋中取出十張金票,拱手呈上,道:“這里是兩萬兩金票?!?p> “一人一萬兩金,公平又合理。”
時逸接過地陳轉送而來的金票,抖了抖,笑道:“可是……劉天云與馮封二人,畢竟才剛沖撞過本捕。此事已遍傳九街,本捕若今日便放了他們,豈非惹人譏笑?”
劉狂劍面色微沉。
張老忙道:“小時捕快的顧慮,草民早已老爺計較過,自然不會讓小時捕快難做。”
說著探手扯了扯劉狂劍的衣袖,示意他莫要沖動。
而后繼續(xù)說道:“小時捕快暫且收押云天少爺與馮總鏢頭幾日,等此事的風頭過了,再將他二人放了,可否?”
時逸不假思索地道:“如此甚好?!?p> 言談甚歡,各自心滿意足。
劉狂劍與張老告辭去了。
時逸送至巡捕房外,抖了抖左肩,紅蛇阿二陡然竄進了一旁的草稞里,蹤影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