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霓光島升起時,淡黃色的晨光溢滿了整個寬闊的海域。
一望無際的海岸讓人心生愉悅。
昆子昨日采摘海草誤了海禁,一夜未歸,索性于海灘睡下了。
少年少些有這般快活的時候,正如現(xiàn)在。
他睜開朦眬的雙眼,霞光便傾瀉而下。
許久未出海,簡昆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桐巷那一成不變的生活。
而今日,他的心情尤為歡脫,即便知道自己昨日一夜未歸會引起父親的不滿。
但是在這里吹吹還風(fēng)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日出時的海面很平靜,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海面泛起了層層的漣漪。
海水侵蝕著海灘的沙粒,倒是帶來了許多新鮮的海貝。
簡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這般的愜意他之前并不常有。
只是不知自己今天誤了晨練,程啟仁會不會責(zé)怪。
但此時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海風(fēng)拂面吹起了少年的鯨帶,更添了幾分涼意。
在沙灘上撿拾了些海貝放進(jìn)原本打撈海草的竹筐里。
簡昆將這些收拿起來的寶物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身上,少年緩步沿著島嶼的嶼岸走過。
他慵懶地蹲下身來,伸出手捧著海水清洗了下自己的面頰。
海水的腥味頓時讓簡昆清醒了不少。
他順著霞光的方向看見了那座島嶼。
這里的漂流瓶都是從那邊漂來的嗎?
少年不確定,倒是很有興趣打開那一個個瓶子。
他撿拾了一個小瓶,將其中的信紙傾倒了出來。
黃紙上的字跡依舊秀麗,但在海風(fēng)的侵蝕中變得有些模糊。
簡昆將它展開,輕聲地讀了出來:
“心思憂愁之時,吾常獨自一人凝望于海面。
思慮為日不多就要遠(yuǎn)離霓光島,便愁苦不已。
彼時,只能感嘆于自身之命格,于這深宮中無人可以理解。
而吾貴為公主,似乎也不易輕易向下人坦露心事,尤為苦惱。
生活了無指望,便如一灘死水。
每當(dāng)這時,吾則思憶起母上之言。
女子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尋覓一個心愛之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吾雖并不認(rèn)同母上的看法,倒也覺得這不失為一件樂事。
只是,吾難以得此歡愉,抑郁茫然,寢食難安。
茶飯不思,何以解吾心頭之悶?
吾之身份與地位,不容選擇回轉(zhuǎn)。
世人皆稱八爪太子貌美清秀,而多才儒雅。
只吾從未見其相貌,倒也不會輕易為男子之容貌所吸引。
若是心中暫無依戀,諸此一切于吾眼里皆不值奔赴。
也怨吾命,無非是蒼天之棄兒。
于整個云煙,父帝皆占有一席之位。
思來有憾,父帝此般尊貴地位予吾而來,莫過于無盡痛楚。
無數(shù)之夜晚,吾皆難以入眠,不覺感嘆起自身命運。
只怨天命難違,況一紙婚約終究非吾可以違背矣。
如若吾為父帝之嫡出之女,怕不若如此。
可惜母上身份低微,因而即便吾再努力回旋,仿若也不得父帝歡心,可吾不甘心如此。
即亦嘗試著扭轉(zhuǎn)回旋,而大失所望。
無數(shù)之?dāng)⊥?,吾才發(fā)覺,吾所為皆為徒勞。
吾毫無法理改變庶出之身份,亦無理由扭轉(zhuǎn)久為八爪王太子妃之命。
又何曾未有逃婚之念想,但于四角宮墻之中,吾之每每掙扎皆甚為渺茫。
亦想吾強大堅韌,卻每每力不從心。
長久之痛苦沉默予吾輕生之念想,甚至。
但則惜之,吾尚未具備如此之氣力。
與其這般,吾倒寧經(jīng)愿出生便為奴為婢,終生侍主無爭。
如若此般,吾是否亦不用費力而爭奪……”
信紙讀完了,簡昆抿了下唇,撿拾了根木枝蘸著海浪邊潮濕的沙粒寫道:
“幸拾遠(yuǎn)島浮物,念至此信。鄙人甚同情于公主遭遇。
而吾亦出身貧寒,也曾經(jīng)哀怨過身世之卑微。
然茫茫云煙,吾亦不過是滄海一粟。
些許時日,鄙人也會思慮,或許,就算罷離此世間,亦不會對其有何影響。
既是如此,吾這一世生命又有什么值得。
爾后,吾明了。
既已無法改變原本之身世,更無法變解諸世浮生之籌碼,便既來之則安之。
爾尚且年少,亦諸多值于期待之事,又何必愁得一時。
雖命運不饒人,生亦不遂人愿,也試圖豁達(dá)明朗。
公主時常哀怨自身難得一心愛之人。
但公主可知,爾之所愿亦為諸多子民之所有?
與公主有異,子民或亦因家境之貧寒,門第之懸殊而得不到心之所愛,心存有遺。
既是如此,公主何不淡然些。
況且八爪太子于世人眼中享有盛名,公主既未曾見過他,又怎知自己日后不會心生愛意?
因而,鄙人以為公主應(yīng)當(dāng)樂然。
若是注定與八爪太子攜手半生,必要惜其緣份。
至于其余之事,公主又何必多慮……”
歪歪扭扭地寫完了這封信,昆子感覺自己更像是在為自己打氣。
少年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熱血涌于心頭的感覺。
鼓勵別人的感覺真好,這讓他感受到了自己存在于這個云煙大陸的價值。
雖說年紀(jì)尚小,他卻原本并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倒讓少年更加的迷戀于這種煙火氣息。
“簡昆,簡昆……”
昆子剛剛把漂流瓶扔進(jìn)了大海里,耳邊卻聽見有人在叫他。
四下張望時卻不見一人蹤影,這讓少年感覺很奇怪。
正當(dāng)簡昆詫異時,手中的貝殼一時閃動,一道淡紫色的光從殼面上顯露了出來。
這光芒刺得昆子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眸,而殼面上的紫光又慢慢的消失了。
天空大亮,海面上不時掠過幾只鷗鳥。
昆子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手中的貝殼。
它似乎和海灘上其他的貝類沒有什么區(qū)別,方才的聲音難道是它發(fā)出來的?
“我在,是誰?是誰在叫我?”
他自顧自地應(yīng)道,只是這一次四周又恢復(fù)了平靜。
少年也沒有再聽到方才那熟悉的聲音。
海水拍岸擊打起了層層的浪花。
霞光島的海底,人魚公主正在梳理自己的長發(fā)。
精致的漂流瓶落在了島嶼邊的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