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府劇變
吳可兒飛馳而過，沒有半點(diǎn)停留。
這下李尋歡落在了后面，他抬頭看了看天，低下頭，用力握緊韁繩，駕馬向吳可兒追去。
追上吳可兒之后，李尋歡小聲說道：“對不起。”
吳可兒聽到了，她本來已經(jīng)很堅(jiān)定了，回到吳鎮(zhèn)，不管看到什么，她覺得自己都能挺住。
可是李尋歡這句對不起，短短的三個字，就把她好不容易構(gòu)建起來的心理防線擊垮了。
她只是個十三歲普通人家的女孩兒，整個家族的滅門，她撐不住的。
而她現(xiàn)在唯一希望，李府的少主，跟她說對不起？
哪怕再多說一句也好，不管是什么，可偏偏只有這三個字。
她該怎么辦，李府的重?fù)?dān)是要她挑起來嗎。
不，她挑不起來的。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騎馬趕上李尋歡，期待著李尋歡對自己說“跟我來”。
那樣的話，哪怕吳鎮(zhèn)跟含香殿一樣，她也不會怕的，因?yàn)樗嘈?，無論如何，李尋歡都會在。
……
路上有很多失去主人的馬匹，李尋歡和吳可兒一路走一路換。
經(jīng)過一線峽，并沒有出現(xiàn)李尋歡想象中的場景，甚至那里都沒有打斗過的痕跡。
一線峽的看守死了，一劍封喉。
聽風(fēng)樓和一線峽差不多，只是路上的馬匹多了些，那應(yīng)該是從吳鎮(zhèn)跑來的。
到了吳鎮(zhèn)，穿過吳鎮(zhèn)的那條小溪還是紅色。
李尋歡想進(jìn)去看看，吳可兒卻騎馬便走，李尋歡只得掉頭追上她。
“不進(jìn)去看看嗎，說不定……”
“駕！”
吳可兒突然加速，向花柳居沖去。
她知道李尋歡想說什么，她也知道，那不可能。
……
花柳居是李尋歡的居所，這里除了他之外，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下人可以進(jìn)入。
在花柳居李尋歡的庭院門前，吳可兒看見了她父親。
他右手握著長刀，站立在那里，神情嚴(yán)肅，仿佛還能一戰(zhàn)，可他已經(jīng)死了。
吳可兒終于撐不住了，她用盡最后一點(diǎn)信念構(gòu)筑起來的防線徹底坍塌。
她從馬上摔了下來，李尋歡趕來將她接住。
她抱緊李尋歡，頭盡可能的縮進(jìn)他懷里，不停痛哭，
李尋歡看向吳山岳，那，才是李府的脊梁，而他，只是個懦夫。
過了一會兒，他將吳可兒抱進(jìn)屋里，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褥。
他摸了摸吳可兒的頭發(fā)，就這樣看著她，直到她睡著。
李尋歡起身前往林夕閣，他剛出門，吳可兒就睜開了眼睛，又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到了林夕閣，李尋歡才發(fā)現(xiàn)，這里才是李府兩千多人的歸宿。
楓樹已經(jīng)全部燒焦，樓宇早就不見了。
這里才是敵人最先進(jìn)攻的地方，敵人從海上來，用成噸的炸藥將整個林夕閣炸毀。
從其他地方趕來保護(hù)李淳風(fēng)的人，是在廢墟上和敵人作戰(zhàn)。
李淳風(fēng)早已經(jīng)不見了，連山丘都能炸平，炸死李淳風(fēng)，絕對沒有問題。
原本是閣樓的地方，現(xiàn)在是無數(shù)的尸體，他們堆砌在一起，像是被人為丟在那里的。
李尋歡找了很久，沒有發(fā)現(xiàn)李德的尸體。
他想起林夕閣的密室，他去過一次，那是李淳風(fēng)存放丹藥的地方。
他用力站起，回憶著密室的方位，想要在現(xiàn)在的情形下找到它。
一直到了半夜，李尋歡才找到密室。
入口已經(jīng)被炸毀了，他挖開土石，進(jìn)到密室里面。
剛踏進(jìn)去一只腳，感覺踩進(jìn)了水里，而且水很粘稠。
李尋歡用燃火術(shù)照明，地上積了半指深的血液，無數(shù)尸骸。
李尋歡想喊叫，但叫不出聲。他繼續(xù)往里走，看到了一條手臂，手臂上的手鏈，是他送給李德的。
他停下了，他怕再往里走，會看到李德身體的其他部分。
李尋歡終于忍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第二天下午，李尋歡回到花柳居。
吳可兒做了一些飯菜，但李尋歡吃不下去。
“林夕閣，怎么樣了？”
“被敵人炸平了，那里死了一千多人，一眼看去全是尸體?！?p> “到底是誰？”
“不知道，所有尸體都是李府的人，敵人把自己的人全部運(yùn)走了。若是讓人知道他們滅了溯海丹宗，想來活不久的吧?！?p> 李尋歡冷笑。
“不對，敢滅李府，應(yīng)該也不怕與世為敵?！?p> 吳可兒看著李尋歡的樣子，覺得可怕，他不再天真，反而滿是陰險(xiǎn)，讓人鄙夷。
“吃點(diǎn)東西吧。”
李尋歡不說話，拿起碗筷，也不理會吳可兒，自己吃自己的。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將所有的尸體火化，找到了李府名錄，將所有人的名字刻在了一線峽的石壁上，包括他們倆。
……
圣賢歷8261年4月19日凌晨，李府，花柳居。
“少主，少主醒醒！”
吳可兒在李尋歡床前小聲叫他，語氣有些焦急。
李尋歡緩緩睜開眼：“怎么了?！?p> “有人來了?！?p> 聽到吳可兒說有人來了，李尋歡立馬坐了起來。
“多少人？”
“不清楚，遠(yuǎn)處的林子里鳥兒突然全部飛上天空，顯然是受到了驚擾?！?p> “可能是敵人又回來了，我們得馬上走?！?p> “可是他們從百草園那邊過來，我們跑不掉呀?！?p> 李尋歡想了一下，說到：“往海邊走，如果真的跑不掉，那我們就跳海?！?p> “好，少主去哪兒，可兒就去哪兒。”
兩人立刻動身。
花柳居離海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要越過林夕閣，騎馬也需要四個小時(shí)左右。
此時(shí)，花柳居的柳樹林里，十幾個黑衣人正四下搜索，突然，為首的黑衣人下令，讓所有人趕往李尋歡他們所在的別院。
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
而他自己則是消失不見，再出現(xiàn)時(shí)，黑衣人甩了甩手，淡淡的說了一句：“傳奇境暗中保護(hù)，看來身份不低?！?p> 李尋歡二人騎上快馬，直奔林夕閣。
不過此時(shí)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他們騎乘的馬，都是疲憊不堪，完全無法和黑衣人的速度相提并論。
要不是黑衣人不熟悉地形，恐怕早就追上他們了。
“少主，您先走吧，我去引開他們?！?p> “說什么傻話，要走一起走！”
“這樣下去我們都走不了的?！?p> “那就一起死，又有何妨！”
吳可兒看著李尋歡，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跟他一起向林夕閣趕去。
就在快到林夕閣的時(shí)候，黑衣人追上了他們。
“你們是誰？”
為首的黑衣人問到，他的聲音很是沙啞，顯然是故意處理的，以免被人聽出來。
“我們是李府的下人?！?p> 李尋歡回答。
“下人，整個李府都死了，你們兩個小孩兒卻活著，你跟我說你們是普通下人，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我們?nèi)ド缴贤媪?，所以躲過一劫。”
黑衣人搖搖頭，伸手示意屬下殺了他們。
一名黑衣人拔出弓箭，直接射向兩人。
吳可兒抬手就將箭支擋住，回頭對李尋歡說：“你快走，我擋住他們?！?p>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稱呼李尋歡少主，她知道，要是叫他少主，那黑衣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他。
“喲，沒想到還是個靈術(shù)師，不過你覺得憑你的修為，能擋住我多久?！?p> 射箭的黑衣人一箭未果，顯然有些生氣了，只見他再次彎弓搭箭。
明明只是一支箭矢，可他身旁卻憑空懸浮著幾十支箭，那都是由靈力幻化而成。
一箭射出，那些箭矢跟著一起向吳可兒疾馳而去。
“石之壁壘?！?p> 吳可兒伸出雙手，掌心向前，空中砂礫快速聚集，在她身前形成一面盾牌。
吳可兒知道自己和對手的實(shí)力差距，她的盾牌不可能擋住所有箭矢。
就在箭矢將要擊中盾牌的前一刻，她將盾牌移動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箭矢，而盾牌則擋在李尋歡面前，成了他的保護(hù)。
吳可兒被十幾支光箭射中，鮮血從她嘴角流出。
可她的臉上還掛著微笑，她就這么看著李尋歡，好像就這樣就很幸福。
一切太過突然，李尋歡不過是筑基境，他甚至沒有看到吳可兒是怎么到他身前的。
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吳可兒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了。
李尋歡沖上去，抱起吳可兒，他想起了密室里的李德，他也是這樣抱著他。
不過吳可兒還沒有死，他可以救她，只要給她服下一顆續(xù)命丹，再慢慢救她，一定可以救活的。
“尋歡，不要管我?！?p> 她看出了李尋歡的意圖。
“記住，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p> 說完，吳可兒自斷心脈，再無救治可能。
“?。 ?p> 李尋歡仰頭大喊，他已經(jīng)壓抑太久了，李府所有的人都死了，現(xiàn)在連可兒也死了，他卻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眼前的黑衣人到底是誰派來的，他們的目的是李府的丹藥嗎？
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愛的人都死了，只有他還活著，憑什么他還活著，他才該死去的。
他站起身來，揮舞著拳頭，向黑衣人沖去。
就在這時(shí)，一個滿身是血的獨(dú)臂老人突然出現(xiàn)，將李尋歡抱起，快速往海邊跑去。
老者出現(xiàn)得太突然，以至于在場的黑衣人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等到黑衣人首領(lǐng)下令追擊時(shí)，老者已經(jīng)走出很遠(yuǎn)了。
當(dāng)李尋歡被老者抱起的那一刻，他緊繃的心突然得到了慰藉，瞬時(shí)間便暈了過去。
救走李尋歡的人正是李德。
李尋歡在密室發(fā)現(xiàn)了他的斷臂，以為他死了，就沒有再往里走。
實(shí)際上李德只是受了重傷，昏迷了過去，并沒有死。
他醒來之時(shí)，正好聽到李尋歡仰天長嘯，即刻趕了出來，將他救走。
不過此時(shí)的李德，也已是油盡燈枯，最后一點(diǎn)力量，也消耗殆盡。
他將李尋歡救出，到海邊懸崖的一個洞里躲藏起來，自己卻永遠(yuǎn)躺在了那里。
過了許久，李尋歡醒了過來，他還沒有從吳可兒死去的陰影里走出來，一睜眼卻看見李德躺在自己身前。
他崩潰了。
這是怎么回事，李德沒有死，可是為了救自己，現(xiàn)在他死了。
吳可兒也為了救自己死了。
他們有問過他的意見嗎。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掃把星。
七十年歷史的李府，因?yàn)樗牡絹恚腥硕妓懒?，唯?dú)他還活著，他憑什么活著。
李尋歡跪在李德面前，行三拜九叩之禮。
隨后走到懸崖邊，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溯海烽煙吹百里，蒼穹之下盡無歡。倘若王有歸來日，戰(zhàn)卻世人不復(fù)還！”
語罷，李尋歡閉上雙眼，等待著自己的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