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少年那似曾相識的眼神，克希爾一時愣在了那里。
那樣飽含不甘的雙眼，他似乎在哪里見過。不，是非常熟悉，就好像……
好像它屬于自己。
不，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吧。
克希爾閉著眼搖了搖頭，努力地想把那個影子甩出自己的腦海。
等他再睜眼，少年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了。短矛重新背在身后，矛身上剛剛還張牙舞爪的暗色火焰也平息了下去。
“兄弟姐妹中，得到神諭的那個人是你？”少年問道。
克希爾沉默以對，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不知道少年所說的“神諭”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答。這種時候就不如沉默讓他自己去胡猜答案。
“你不用隱瞞，大家都知道有人拿到了神諭。只是我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你?！?p> 克希爾依舊沉默，暗自記住了對方提到的所有信息。
“真是令人惋惜啊，我那么努力，神諭應該是我的。”
銀發(fā)少年輕嘆一聲，隨即做出一副輕松的樣子。
“不過，你也別覺得自己就勝券在握了。我們都分得了啟示，等到審判時，我還是有機會贏你的?！?p> “而且機會很大?！?p> 說到此處，銀發(fā)少年再次揚起下巴傲然微笑，眉目之間滿是嘲諷。
然后，他便重新戴上連著黑袍的兜帽，轉(zhuǎn)身向林中走去。
隨著少年離開的步伐，克希爾似乎看見了幾個類似枯樹干的黑影也開始緩緩移動，但當他凝視過去時，卻又看不清了。
克希爾望著少年遠去，也長舒了一口氣。
“這家伙是把我當成他們自己人了吧……”
克希爾喃喃說道，腦子里回憶著對方提到的所有信息，不知不覺又陷入沉思。
直到塔走近晃了晃他，他才從沉思中驚醒。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思考的內(nèi)容又變成了對少年那雙眼睛的回憶。
怎么就這么熟悉呢。
“先知，你怎么做到的！那是主賜予你的能力嗎？”
塔的聲音中滿是驚喜，就好像一個孩子般地激動。
“或許是，或許不是……”
塔的話讓克希爾想起監(jiān)牢衛(wèi)士長奧斯說過：他的身體經(jīng)過某種改造。
“什么什么？什么或許是，或許不是？”
塔仍沉浸在激動中，言語動作里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那個回去再說，哈格姆怎么樣了？”
聽到克希爾的話，塔才終于想起倒地的哈格姆，一拍大腿，扭頭跑向哈格姆倒著的草叢中?？讼枏姄沃＞敫校部觳礁松先?。
菲妮克絲站在哈格姆的身旁，面色悲痛。
正當塔附身下去要試探哈格姆鼻息時，菲妮克絲阻止了他。
“哈格姆還活著，我們得把他送去就醫(yī)?！?p> 一提到就醫(yī)兩個字，就看見塔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里的醫(yī)生，除去教堂僧侶之外，藥師基本上都居住在城鎮(zhèn)里為富人服務。窮人得病要么是找懂些草藥的牧羊人，要么就不管不顧等它自己好。
如果真的要去城鎮(zhèn)就醫(yī)，就難免會碰見奧戈恩伯爵的衛(wèi)兵們。萬一被認出來，那就不好收場了。
“沒關系，我也懂一點救治外傷?！?p> 塔皺眉說罷，便蹲下費力地將哈格姆翻過來檢查傷口。
“你確定你懂這玩意？你不會是個庸醫(yī)吧?！?p> 克希爾半開玩笑地問道。遺落隱者可從來沒跟他強調(diào)過他們是醫(yī)術(shù)大師。
但塔卻回過頭認真地答了一句：
“教會能做的，我也能?！?p> 塔一個人費力地將哈格姆上身馬甲布衣解開，然后又從那百寶箱背包中摸出了一小截枯萎的樹枝和幾件普通的工具。
那一小截樹枝有點像梧桐枝，但外皮要比梧桐光滑的多。塔將枯萎樹枝放在一個碗狀容器內(nèi)，又用一把小刀從樹枝上刮出粉末，放置在容器內(nèi)。
眼看著哈格姆右胸上的血窟窿隨著他微弱的呼吸輕輕顫抖，血液一注一注地從傷口處涌了出來?？讼栔鴮嵱行┎蝗?，提醒塔道：
“要不你先給他拿個紗布什么的止一下血?！?p> 塔沒回應。只見他又從包中掏出幾種更加怪異的材料，用刀刮出粉末，混合在了一起，然后，對準哈格姆受傷的地方倒了下去。
然后，令人稱奇的事情便發(fā)生了。
先開始的反應十分微小，隨著血液流動的速率加快，克希爾也漸漸看出了端倪。
血液在倒流！那些涌出哈格姆胸口的血液，此時正一點點的反向流回傷口內(nèi)部。而那些被槍尖撕裂了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
“這……這是什么魔法??！”望著那返流的血液，克希爾由衷的感嘆道。
塔將所有器具裝回包中，重又在包中摸著什么，一邊摸一邊對克希爾說：
“這沒什么，這就是生命木的效用，是我們能學習掌握的技術(shù)。您剛剛空手召喚出的那個巨大的光球，才稱得上是魔——神跡??！”
過了一分多鐘，那被撕裂的皮膚便停止了繼續(xù)愈合，從外表來看，仍舊是一個很深的傷口，但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嚇人了，血液也開始重新流出，只是速度慢了許多。
塔這時才給哈格姆裹上從包里掏出來的一卷布條，開始為哈格姆包扎。
“可惜生命木早就絕種了。按理來說這是應對緊急情況的，但我想今天的情況也算得上緊急吧?！?p> 塔沒說出來，他的老師原話是：生命木只能為先知所用。而這一小截枯樹枝已經(jīng)用了幾百年了。
菲妮克絲佇立一旁，若有所思。
很快，塔便完成了包扎，和克希爾一同給哈格姆重新穿回衣服時，哈格姆漸漸蘇醒過來。
“這是……我在天堂嗎？”
“快了，哥們兒，再活個幾十年你就到了?！?p> 不待其他人回答，克希爾先說了個俏皮話。
聽到克希爾的聲音，哈格姆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來。
“聽到你這折磨人的聲音，我就知道我不在天堂。因為那里沒有魔鬼?！?p> “那個家伙呢？”
“誰？”
“那個用矛的雜碎，他是個好手，我這輩子在決斗中沒輸幾次?！?p> “他已經(jīng)走了?！?p> 聽到克希爾的話，哈格姆抬起眼皮似是不敢相信地瞧了他一眼，隨即又像是想通了似的點點頭：
“對，我猜也是你。自從遇見你，我就沒少跟會邪術(shù)的惡魔打交道?！?p> 克希爾笑了笑，沒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