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林間有火

　　克希爾屏息凝神，透過孔隙認(rèn)真聽去，沒幾秒他就聽出來說話的人是塔，但他卻聽不懂塔在說些什么。

　　塔的語調(diào)急促且極不平靜，克希爾從來沒聽過他用這種語調(diào)說話。正當(dāng)克希爾疑惑時，就聽見另一個沉悶的聲音。

　　那同樣是克希爾難以理解的語言。他盡力貼近那個空隙，想看清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試了好久才能從一個刁鉆的角度看清楚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塔和士兵們被幾個騎著高頭大馬身著黑甲血紅披風(fēng)的騎士圍住，與洞穴中的那詭異騎士不同，他們并沒有用什么類似骷髏的甲胄來裝扮自己，戴在頭上的只有一個桶盔，胸口處用白色印染了一個小型的十字架。

　　因?yàn)樗硨χ讼枺钥讼柨床灰娝藭r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神情。但他能夠看見幾個騎士用馬圍成了一個圈，其中一人在馬上側(cè)臉，平靜地回應(yīng)著塔，聲音從那桶盔中傳出所以顯得沉悶。

　　這些人的馬身上披掛著同樣圖案的馬衣，馬衣上描繪了一個類似于末日的場面——靠下的部位畫著一個失去控制的城市，隱約可見倒塌的房屋與混亂的人群。遠(yuǎn)處還有燃燒著的森林。天空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火球正在落下，靠上的位置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天空之上俯視著地面。

　　離得太遠(yuǎn)，他無法看清楚那個黑影身上的細(xì)節(jié)。他摸了摸那老人給自己的戒指，在他昏迷之前的記憶里，自己似乎聽見了在遺落者木屋中聽到的聲音。他隱約覺得這個被描繪成天空中俯視萬物的神般的黑影和那聲音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但這聯(lián)系是什么呢？

　　克希爾不記得自己曾靠著這戒指召喚出明亮的火球，在他的記憶里，只有那若隱若現(xiàn)的低語和自己如走馬燈般快速變換的情緒。

　　此時哈格姆也聽見了外面?zhèn)鱽淼膭屿o，他強(qiáng)行壓住了那一份無措感，打起精神向那孔隙靠去。

　　但就是哈格姆這向前一靠壞了事?？讼栐谶@狹窄的通道里摸索半天才找到了一個角度讓自己能觀察到外面。但讓自己保持這樣一個別扭的姿勢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哈格姆那碩大的身軀又突然往他這一壓，沒兩秒克希爾就感覺自己失去了平衡向前跌倒，而哈格姆失去了克希爾的支撐，身形一亂也倒了過去。

　　倒的那一瞬間，克希爾就知道出問題了。他在找角度時候感覺到了面前并不是堅(jiān)硬的巖石，而是松軟的泥土，隨著兩個半的成年男子的重量壓上去，暗道口處淺薄的泥土和覆蓋在上面的一層植物再也承擔(dān)不住他們的重量了。

　　哈格姆在前，克希爾在后，隨著暗道口處土層的崩塌，兩個人渾身沾滿了泥土纏著綠色的藤蔓從暗道口滾了出來。這里剛好位于一個緩坡處，兩個人沒滾兩下就摔到平坦的地面上停了下來。

　　慌亂之中，哈格姆背上的盾也滾落在了坡旁。

　　克希爾一邊暗暗罵人一邊把裹在身上綠色藤蔓扯開，抬頭剛好看見那幾名騎士在馬上看著自己。塔此時也轉(zhuǎn)過身來，以一種復(fù)雜的表情望著狼狽不堪的克希爾與哈格姆。

　　哈格姆雖然身著重甲，但也敏捷地跳了起來。注意到周圍充滿敵意的騎士，他并沒有慌張，一只手撥開阻擋視線的草藤，另一只手貼在劍柄上隨時準(zhǔn)備拔劍戰(zhàn)斗。

　　他不慌張，一是因?yàn)樗斫?jīng)百戰(zhàn)，不會因?yàn)檫@幾個人就驚慌失措；二是因?yàn)樗J(rèn)識這些騎士的盔甲。

　　他們是圣焰騎士團(tuán)，教會的爪牙。

　　“圣星騎士，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其中一人縱馬轉(zhuǎn)向，面對著哈格姆問道

　　他們早就看見滾落在坡上的盾牌，那四角星的標(biāo)志也被他們熟知。

　　“沒人告訴過我，我需要向圣焰的人匯報情況。”

　　“對，你不必向我們匯報你的任務(wù)。請你離開吧。”那些圣焰騎士一齊將腰間的劍拔了出來，整齊的動作不禁讓克希爾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們的劍比起哈格姆的長劍劍身更寬，更適合劈砍。護(hù)手劍格被做成了骨爪的形象，劍柄上沒有用皮革包裹，而是細(xì)密的螺紋。

　　“但其他人都得留下?！?p>　　說話的那名圣焰騎士用劍指了指被圍住的塔等人，又指了指哈格姆身旁的克希爾。

　　“為什么？”哈格姆問道。

　　“就像我說的，你不必向我們匯報你的任務(wù)。我們也不會告訴你教會的意愿。我只能告訴你我們同樣在執(zhí)行任務(wù)，希望你不要阻撓教會的意志?！?p>　　聽到這里，哈格姆沉默數(shù)秒，回應(yīng)道：

　　“這些人是我的士兵。所有人，我都要帶走?！?p>　　“哦？恐怕這個請求是我不能滿足的。”

　　“這不是請求，這是要求?！惫衲穼⒀虚L劍一點(diǎn)點(diǎn)地抽出，他早就聽說過圣焰騎士團(tuán)的名聲，恐怕一場帶血的戰(zhàn)斗是難免的了。

　　“那真是不幸，我們不能容許你這樣的要求。”

　　“主啊，我們本可避免這血腥的殺戮，可魔鬼的試探總是攪擾在我們左右。教會的意志遵從您的諭告，請您寬恕他們吧。”

　　五名圣焰騎士雙手高舉，做出了一個擁抱天空般的動作?？讼栒J(rèn)出在遺落隱者院子中出現(xiàn)幻覺那晚，塔與塔的老師做出的同樣也是這個動作。

　　隨即五名圣焰騎士退后，漸漸聚攏，列成了一個人字形的隊(duì)列。

　　“而你在錯誤的時間出現(xiàn)在了錯誤的地方。等待你們的將是圣焰的凈化?！?p>　　哈格姆也抽出長劍，快速地走到士兵旁。很明顯對方將要縱馬沖鋒，他已沒空再去撿起盾牌了。

　　“所有人，準(zhǔn)備迎敵?！?p>　　七名士兵列成鋸齒狀，他們輕裝出行只帶著劍與小盾，哈格姆站在他們身后，緊盯著對方。

　　克希爾和塔處于隊(duì)列最后方，克希爾有一萬個問題想問塔，但塔的注意力也全在那些騎士身上，他手中緊握他老師的那柄金屬短杖，短杖頂端正閃爍著紅色光點(diǎn)。

　　沒有號令，那五名圣焰騎士突然就整齊地縱馬向他們襲來。緊而沉重的馬蹄聲在他們耳邊轟鳴，轉(zhuǎn)眼間，五名圣焰騎士便已沖到面前。

　　他們高舉著長劍揮砍下去，黑色劍刃閃過之處只見迸發(fā)而出的血液與悶然倒地的尸體，只這一輪沖鋒便已帶走五名士兵的生命。

　　失去頭顱的尸體倒在地上，血液與其他的東西從腔子里汩汩流出，粘稠的液體流過他們的腳邊，腥臭的氣味讓克希爾有點(diǎn)惡心。

　　但克希爾與塔都毫發(fā)無傷。在他們面前的哈格姆精準(zhǔn)地將長劍斜著刺入領(lǐng)頭者馬匹的心臟，那馬瞬失前蹄向下倒去。哈格姆毫不遲疑地從馬身體中抽出染血的長劍，斜著向上砍去，借著馬匹的沖力，哈格姆竟一擊破開重鎧，連手帶頭將那人削成兩半。

　　血液從他們頭頂灑落，克希爾明顯感覺到自己那頂綠色禮帽重了幾分。馬仍載著無頭的尸體往前滾了幾步，嘶鳴著撲倒在他們身后。

　　馬倒在地上，鼻孔張合不止地喘著粗氣，而它的主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尸體，尸體的另一半飛到了灌木叢中。

　　剩下四名圣焰騎士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第二輪的沖鋒。但塔沒給他們這個機(jī)會。

　　塔將短杖高舉過頭頂，那閃爍著的紅色光點(diǎn)越加明亮，閃爍得也越來越快速。杖頂猛然射出一道激光，直直地射向一個正在調(diào)轉(zhuǎn)馬頭的圣焰騎士。

　　那騎士瞬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吞沒，掙扎著摔下了馬。無論他如何在地面翻滾拍打，都無法將身上的火焰熄滅。雖然他渾身是火，但這火焰卻沒有蔓延到馬上，也沒有點(diǎn)燃周圍的植物。

　　所有人只聽見回蕩在森林中的慘叫聲，看見那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騎士。

　　這是克希爾初見遺落隱者時那老人從桌上抓起的那柄短杖。如今看著地上翻滾著的騎士，克希爾有些慶幸當(dāng)初沒有更大的誤會，不然自己也要落得這么個下場了。

　　聽著從那沙啞的嗓子中傳出的慘叫，所有人都明白他還得好一會兒才能斷氣。

　　剩下三名圣焰騎士未顧他們的同伴，又舉起了長劍準(zhǔn)備沖鋒。而塔也瞄準(zhǔn)了下一個人。

　　就在此時，兩隊(duì)人旁悄然浮起了幾團(tuán)火焰，克希爾立馬認(rèn)出這是在洞穴中和那黑甲的骷髏騎士一起出現(xiàn)的東西，那名農(nóng)夫便死于這火焰。

　　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