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的路途可不像他來時那么順利了。
行人稀少,總有一種自己被人跟蹤的幻覺,也許是路旁那些低矮的灌木叢產(chǎn)生的壓抑感吧。
天已經(jīng)黑了。更加不幸的是,今天的月亮仍不明亮,即使白天有那么燦爛的陽光,但晚上的月亮卻只肯躲在烏云之后,探出半個頭來小心翼翼的窺視著大地。
忐忑不平的泥路邊上也沒有路燈,甚至自己連火把也沒有,又一次,自己被腳下的石子絆倒之后,他終于壓不住那一肚子的邪火了
“我就真的佛了!我不就是晚上出去吃了頓火鍋嗎,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突然我就跟個孤兒一樣被扔到這樣一個荒蕪無人的地方,走了一天的山路……”
“然后我又到了一個鬼堡里面,里面住著的那個長得跟伏地魔一樣的狗屁伯爵就把我唯一的線索給燒了……”
“還有你們,那些蟄伏在陰影里的東西,為什么總耍弄這種小把戲,來啊,出來啊……”
他從地上爬起來,在森林邊對著黑暗肆意的怒吼著,發(fā)泄著自己的怒火。
喊了幾聲過后,像是這樣還不夠解氣,拔出劍又對著空氣沒有章法的一通亂砍,直到手腕被他甩的酸痛,才停下來倚著劍喘了幾口粗氣,肚子又發(fā)出咕嚕嚕的叫聲。
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后者軟綿無力的縮著。
今晚上總不能在這荒郊露營吧,說不定還會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野生動物。
他這樣想,抬起頭環(huán)視了一下周遭,好在前面不遠處有幾間房屋還亮著燈,遠遠的聽,似乎還有人的叫嚷聲。
沒別的辦法了,他把劍重新插回腰間,向那幾間亮著燈的房屋走去。
等走到近處,他就明白為什么這里仍亮著燈了,這是一間酒館,叫嚷聲正是酒館中的客人們發(fā)出的。
他站在門口看了看,酒館的一大半座位都坐滿了人,有幾個傭兵打扮的正在調(diào)戲酒館的女傭,只要不太過火,似乎旅店老板對他們的行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農(nóng)夫打扮的兩個人正為他們田地里的麥子發(fā)愁,沒有足夠的人手,但也不想讓麥子爛在地里。
商人打扮的幾個人在一邊喝酒一邊玩骰子,打發(fā)他們無聊的時間。
在角落里還有一位看不出性別的人,渾身上下都裹在一身黑袍子里。臉也深深的隱藏在黑色的風帽里,桌子上只點了一杯麥酒,似乎在等什么人。
那邊還有幾個喝醉的人伏在桌子上,恐怕這時給他們一巴掌他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
蠟燭作為照明的設(shè)施只能提供出昏暗的光,但在這里這一份昏暗倒顯得恰到好處,喊叫聲和吟游詩人的琴聲交雜在了一起,酒館里的人發(fā)泄白天所不能發(fā)泄的東西,用手在桌子上敲著拍子,有節(jié)奏的哼著民謠一類的調(diào)子。
他正站在門口傻瞧著呢,靠著柜臺的酒店老板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這樣一副呆愣愣的樣子,兩步上前招呼客人
“您是第一次來吧?里面請,本店最有名的烤乳豬脆皮和冷麥啤酒您可一定要嘗嘗,別的不敢說,就這兩樣的味道絕對比得上國王的廚子——”
酒店老板一邊說著,一邊推著他往店里走。
說心里話,他除了早上那一頓之外還一點沒吃呢,饑腸轆轆的他確實很想美美的吃一頓除了黑面包之外的其他食物。
但他摸了一下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的所有格羅申還在磨坊主利普手里呢。
想到這他又咬著牙暗暗罵了一句利普簡直是個老狐貍了,把衣服還給自己卻沒把錢一起拿過來,打死不做虧本的買賣是嗎。
他轉(zhuǎn)過身正想向酒店老板解釋,角落里卻傳出了幽幽的女聲:“老板,他是我的朋友?!?p> 循聲望去,不出所料,正是那個裹著一身黑袍的客人。
酒店老板聞言笑了笑
“那既然是您的朋友,那我就不再多管了,克雷爾小姐?!?p> 老板轉(zhuǎn)身到柜臺又倒了一杯麥酒放在那被他稱為“克雷爾小姐”的桌前。
“客人,為什么還不坐下?”
黑袍女性的聲音此時顯得更加空靈,即使酒館里人聲是如此吵鬧繁雜,但那溫柔的聲音仍舊能夠透過那些吵嚷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仿佛兩人之間有一條隔絕外界的通道一般。
“你……認識我?”
他站在桌前戒備的盯著這個神秘的黑袍女性,后者的臉大半隱藏在了風帽的陰影之中,只露出一抹艷麗的紅唇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顯得充滿誘惑。
“不,但我敢保證,我們很快就能成為朋友?!?p> 這一回他徹底看清了,那幽遠空靈的聲音是如何從這皓齒朱唇之中傳出來的。
如果要是在往常,他一定會抖擻出自己全部的男人魅力來展現(xiàn)給眼前的人,無論脫下風帽的對方到底有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只論這性感的聲音就足以酥軟他緊繃的神經(jīng)了。
但今天他卻沒那么好的閑情逸致,被伯爵從城堡里趕出來的他餓著肚子狼狽不堪的走了這么久,結(jié)果還在森林里迷路了,精神頭早就被這殘酷的現(xiàn)實打壓下去了。
聽到對方的話他只是干笑了兩聲,坐在了她的對面。
不客氣的仰頭灌了兩大口麥啤酒,在冰涼金黃的液體滑過口腔沖入喉嚨的同時,那一股壓迫的饑餓感也有些消散了。
他砸砸嘴,這股子麥香味倒是十分濃郁,和自己記憶里喝的那些啤酒相比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那黑袍的神秘人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喝完大半杯麥酒之后,才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為什么這么著急?看來你有很多想要訴說的東西。”
他聽到這話額頭上的黑線立馬深了幾分。
不是你硬要拉著我聊兩句的嗎,怎么,這個年代里女性想要搭訕又發(fā)展出了新套路了?
想到這他不免有些心猿意馬,嘴角也得意的上揚了起來。
他在這想入非非,像是察覺到了他面部微妙的變化,對方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生硬。
“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刀劍、火光、流淌著的血液,戰(zhàn)士揮舞刀劍為信念而戰(zhàn),寡不敵眾卻倒在了荒野之中。遠來的旅客風塵仆仆,等到他到來之后只有滿腹狐疑。血染的天空將降下懲戒,世間萬物都難逃它們的歸宿。鐘聲響起,天啟之中正孕育著奇異的夢——這些都在你身上有所顯露?!?p> 如果說前面幾個詞看起來像是隨意拼接出來糊弄人的套話,后面的幾句話便實打?qū)嵶驳搅怂男睦铮绕涫悄且痪渌又亓苏Z氣的“奇異的夢”。
不知是語末的套路,還是她有意為之。無論如何,這幾句話不輕不重的打醒了剛剛還在自我陶醉的他。
“奇異的夢……”他下意識又輕聲重復(fù)了一邊黑袍女子的話,凝著眉空洞的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人。
他在回想昨夜那個真實又詭異的夢,雖然只是一個夢,但莫名的恐懼與好奇卻切實的穿過夢境傳達給了現(xiàn)實的他。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這樣的反應(yīng)讓黑袍女子滿意,她的聲音又回歸了之前的悠遠空靈:“您不屬于這里。”
冬逆夏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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