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張府門前丟出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她長發(fā)散落,全身上下都是鞭痕。鮮血從鞭子撕裂的麻布衣服里浸透出來,在冰冷的空氣中凝固……
那女子抬起那被傷得血痕累累的臉,盯著張福門內(nèi)的男子,她那媚人的漂亮眸子此時疼痛不已。血夾雜著淚,從眼眶中滑落,她死死的盯著那男子,想從他眼中看出那么一絲的愧疚,那么一絲憐惜,哪怕只是一瞬??墒?,沒有,什么都沒有……
她現(xiàn)在耳畔中回響著當初他對她的昵語,從前那么甜蜜,現(xiàn)在卻讓她覺得如此惡心。
“娘子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等我日后騰達定會與娘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娘子的眼眸很美,我怎會舍得見它落淚呢!”
“待我歸來之日,定與妻共享榮華?!?p> …………
而現(xiàn)在她才明白,誓言這種東西,沒有什么真和假,只是能證明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真的彼此——愛過,僅此而已。
男子看著高門樓梯下奄奄一息的人,心中并不是不為所動,但是他只能漠視。比起別人,自己的生存高于一切,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始終只能辜負那個愛他的人……
沈楠熙望著床上僅剩一絲生氣的女孩兒,沉默了。
蘇翟見身邊的女子沉默,伸手握住沈楠熙的手。蘇翟知道沈楠熙一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那么就說明她一定是動容了。
蘇翟知道在別人眼里,她從來都是那個所有人心中最強大的存在,而只有他始終清楚的知道她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她會傷心難過,她會怕痛,會心疼,她需要被人疼愛,需要被人包容,需要被人寵愛……她始終只是個女郎啊!
沈楠熙轉(zhuǎn)過去對蘇翟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這時,沈楠熙見床上的人醒來了,便向床的方向走了過去,見對方欲起身時,沈楠道:“姑娘,別掙扎了,好生歇著吧!我們并非壞人,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救你?!?p> 女子聞言靜了下來,愣了愣說道:“賤,賤俾棄兒,謝過公子、夫人?!?p> “棄兒?”沈楠熙皺著眉問的。
“是,奴婢名喚棄兒。”她一邊說一邊皺起眉頭,似乎是拉扯到了傷口。
一個月后。
棄兒的傷勢漸好,在床上度過的這一個多月時間,她將自己與那男人的故事告訴了沈楠熙和蘇翟。
棄兒剛生下來便被父母拋棄了,后來得到一位老翁的收養(yǎng),取名為棄兒。
在棄兒十五歲及笄之年老翁去世,棄兒也沒有了依靠。那時候的棄兒,清水芙蓉,容貌娟秀,在那普通的農(nóng)鄉(xiāng)相貌算是拔尖兒的。
一天棄兒采藥歸來,看見一男子暈倒在路旁,棄兒上前探看,原來男子只是中暑了。棄兒將男子救下,便一同下山。
后來得知男子是鄰村李夫子家的獨子——李壽。李壽溫文爾雅,知文識字,因為感謝棄兒相救,于是多次來探望棄兒,很多時候都很照顧棄兒。一來二往二人便心生情愫。
李壽在棄兒家中與她簡單的拜了堂,換他為娘子,處處疼她愛她寵她。
那時的棄兒把李壽當做自己的全世界,卻不知道她僅是李壽的一處溫存之所。
李壽憑借自己有那么一點文采,不甘沒落于鄉(xiāng)野,于是私下勾搭張府的小姐。
幾個月后,張小姐在李壽的欺騙下,對他情根深重,決定下嫁于他。李壽騙棄兒說自己要外出營商,于是帶走了家中所有錢財。
李壽走后不久,棄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懷胎二月有余,她天天盼著自己的情郎歸來,卻不想在孩子四個月有余之際,卻聽到傳聞?wù)f,自家相公將娶張家小姐。
棄兒花光最后的積蓄來到張府,卻見張府張燈結(jié)彩,正在納李壽入贅張家。她看著在自己面前一向心高氣傲的李壽,眼下卻見他在鞭炮聲中,從花轎中滿是纖笑地踏入了張府大門。
棄兒望著滿是陌生的男人,昏厥在現(xiàn)場,被好心群眾扶到了一旁。而李壽的余光見棄兒暈倒,終是松了口氣……還好不會壞了婚禮。
后來張小姐不知怎么得知了棄兒的存在,大發(fā)雷霆,立馬命人將棄兒帶入了張府。
張小姐看著棄兒那婀娜蔓妙得連粗布衣裳都掩不住的身材和那雙楚楚動人的眼,又嫉妒又恨。再看看棄兒那隆起的肚子和她看向李壽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瞬間更是生氣了。
于是派人為棄兒灌下了落子湯,又命人將她按在地上,用浸了鹽水的鞭子她抽打,以此泄憤。最后,又像垃圾一樣的將人丟出了張府。
再后來便遇到了沈楠熙和蘇翟,要不然這世間只怕早已沒有棄兒了,。
養(yǎng)好傷的第二天棄兒便向二人辭行了。
來到蜀地快3月有余了,此地山清水秀,連那辛辣的菜色都很適合沈楠熙的心意。
蘇翟望著坐在對面專心聽評書的人兒,心中一陣暖意。他真想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和她浪跡天涯。即使風餐露宿,即使一無所有,只要有她在身邊,那么這江山不要又何妨……
可蘇翟知道,這西月萬里河山的康泰是老將軍戎馬一生,是他的楠熙拼盡一切才換來的。他知道沈楠熙有多在乎這西月國的安泰,所以他必須撐起這個國家,替她守住這萬里河山。
近來,帝都頻頻傳來秘報,都是催促他這個皇帝盡快回宮的。想想已過了兩年多了,三年歸期將至,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楠熙,三年歸期將至,我們該回帝都了。”蘇迪輕聲道。
沈月熙愣了愣,笑道:“嗯,是該回去了?!?p> 三日后。
沈蘇二人準備出城回帝都時,正好遇上當?shù)靥帥Q犯人。沈楠熙從馬上望去,棄兒身穿囚服跪坐于高臺之上,等待行邢。
“這是犯了啥罪?。课铱催@小女娃也不像壞人哪?”一位大娘說道。
“唉!我聽說啊,她下毒害死張家那對夫婦和他們那不滿一歲的孩子……”另一個婦人說。
“她也是個可憐人吶!被張家那倒插門的拋棄,又被那張家小姐害死了腹中胎兒,人也被刪得不成人樣。唉!女人吶,癡情喲!”又另一個人又說道。
……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棄兒抬起頭來,見遠處高頭大馬上的兩人,欣然淚下。對著沈蘇二人的方向,行的三叩首的禮,沈月夕望著那有些弱不禁風的人,只聽她低聲唱道:
“……不見復關(guān)關(guān)涕泣連連……女之單兮不可脫也……”
這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教她的詩后被她唱成了曲,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詩中所說的事都屬實。只是棄兒被遺棄久了,偶爾有那么一段溫存,即使自欺欺人也寧可裝傻罷了。
最后,曲終人散,人走茶涼。
在棄兒的歌聲中,沈楠熙揚鞭策馬而去,蘇翟望了眼正在受行之人,揚鞭緊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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