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上到平臺,一路腳印的進(jìn)到內(nèi)室,脫去水淋淋的衫子,重新?lián)Q過底衣,勉強(qiáng)擦去頭發(fā)上的水滴,這才筋疲力盡的躺回床上。
為完成任務(wù),他不得不在那人周圍隱藏?cái)?shù)年,直到中這名叫桃花債的毒才近了身。
強(qiáng)撐著尋機(jī)下手,只是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一刀是否成功。
等到戲臺散場,意猶未盡的人群漸漸散開,大余渡才在偶爾幾聲犬吠聲中安靜下來。
時間慢慢流逝,天邊又泛起魚肚白,在雞鳴狗叫聲整個鎮(zhèn)子慢慢蘇醒。
天井中傳來晰晰嘩嘩的水聲,王三秋使勁搬動自己酸痛的雙腿放下床沿,又憋著氣,忍著腹肌的撕裂般疼痛,躬著腰站起來。
昨天折騰得太久了,她又是跳繩又是仰臥起坐,把自己知道的鍛煉方法都做了一次,從來沒有運(yùn)動的肌肉突然受刺激,也讓她嘗到苦頭。
摸黑穿好衣服,又摸著黑打開房門,王三秋看著陡峭的木樓梯直皺眉頭,這僵直疼痛的身子怎么才下得去?
當(dāng)在天井里忙碌的王大財(cái)看著自己寶貝閨女岔著兩腿,如同螃蟹一樣斜著屁股退下樓梯時,他手上的菜刀“咣當(dāng)”落地。
“妞兒,你這是……你這是……?”王大財(cái)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他渾身抖如篩糠,臉色慘白,“昨天我就不該出門,留下你一個在家里,你……你說,是哪個……畜生?”
王三秋咬著牙,倒吸著涼氣,一步步蹭到天井的石臺邊,在樓梯上摸了一手的灰,她想洗洗。不過才彎下腰,手臂就是一陣難言的酸爽。
“三秋,你說……你說呀!”王大財(cái)怒氣沖沖的一把握住王三秋的胳膊,疼得她嗷的一嗓子慘叫:“快松手??!爹!要疼死了!”
王大財(cái)被她這一聲給嚇得退后幾步,臉色更是灰敗:“那畜生用強(qiáng)……強(qiáng)的?還打你?我要跟他拼了!”
說著,從地上撿起菜刀就沖向后門。
“爹,你到哪里去?什么拼了?”王三秋這時候終于痛過了,忙疑惑的問王大財(cái)。
“對!你還沒有說是哪個畜生糟蹋了你!說吧!別怕,爹為你做主,就是拼了命,爹也……也要給你找回公道?!?p> 王大財(cái)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人已經(jīng)抖得不成樣了,王三秋都生怕那在腿邊亂晃的刀口,會割傷他自己。
“什么糟蹋???爹,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蓖跞飩?cè)過臉,她正努力的抬起手臂拉扯著亂糟糟的頭發(fā)。
“你……你不是……還是被人……唉!”王大財(cái)一轉(zhuǎn)頭,又想出門去。
“我什么事都沒有,昨天晚上蹦高蹦久了!腿疼?!蓖跞锝K于明白這個小老頭在想什么,趕忙解釋道。
“只是蹦高?”王大財(cái)喘著氣,這時候他才聽到自己心跳得差點(diǎn)蹦出來。
“嗯!蹦高了!現(xiàn)在腰疼腿疼,手臂也疼,肚子也疼!”王三秋對著自己身體,上上下下的指了個遍。
“那……那趕緊去尋郎中給你瞧瞧,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王大財(cái)剛剛松一口氣,聽到女兒說全身疼,他又緊張起來,抬腿就想出門。
“不用郎中瞧,沒有傷病的,歇幾天自己就好了!”王三秋挪著步子,趕忙拉住他的衣角,“你趕快做飯,我餓了!”
“哦哦!”聽到女兒肚子餓,王大財(cái)趕緊往灶間走,一想到女兒還有肚子疼,他又呆住了,該顧那一頭?
“快做飯,吃飽飯肚子就不疼又不餓了!”王三秋看著他呆呆的模樣,又些好笑又有些想哭。
“好,先做飯?!蓖醮筘?cái)木呆呆的走進(jìn)灶間。
兩個兒子和老婆死去時的情景車輪般在他腦中出現(xiàn),女兒如今是他生命唯一的希望,哪怕有一點(diǎn)不舒服,都會讓他膽戰(zhàn)心驚。
當(dāng)王三秋艱難的梳好大辮子,看見端到面前的一碗熱氣騰騰的荷包蛋時,心里哀嚎:昨天晚上的苦算是白受了!
不忍心拒絕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王大財(cái),她三兩口連湯帶水吃了底朝天,打著飽嗝對王大財(cái)?shù)?“已經(jīng)不疼了!”還忍著疼原地蹦幾下,把健壯的身姿展示給王大財(cái)看。
“呵呵!那就好!放心了!放心了!”王大財(cái)像是在對王三秋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要出門走走!”在天井中走了幾圈,活動幾下胳膊,身上的酸痛好像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王三秋就對灶間里喊一嗓子,打開后門。
“哎!哎!你還是回屋去歇著吧!”王大財(cái)聽到聲響忙兩手白面的跑出來,只看見半掩回來的門扇在輕輕晃著,天井中早沒了人影。
捏著肚子上的肥肉,想到剛剛吃下去的一大碗紅糖雞蛋,王三秋皺緊眉頭,她腿肚子疼著,不想上山去,也不想在屋里閑坐,靜等著肉一層層長上來。
走出后門外的巷子,王三秋轉(zhuǎn)向碼頭。也許是潛意識里對王小姑娘的靈魂感覺畏懼和愧疚,這些日子,她都沒有主動到江邊來過一次。
在石板街的盡頭,有一棵枝葉繁茂,三人合抱的黃桷樹,它的樹冠如同華蓋,遮擋住一大片江堤,健壯粗大的板根扎進(jìn)土里,旁根游走在地表,蜿蜒交錯。
那些趕場的人每次到了這里,都會坐到凸出的樹根上清點(diǎn)馬上要賣的物品,或者有膽小的姑娘會躲到樹后整理衣衫鞋襪,婦人們也停下來,將匆忙趕路而松散的發(fā)髻重新抿緊。
夏天里,來往的人還會在這里納涼歇腳,呼朋喚友的聚在一起行路。
從這里開始,就是鎮(zhèn)里和鎮(zhèn)外的分界線。
在黃桷樹的下面,高低不平的石階層層延伸到江邊,一直到那幾只翹殼船的外面。
站在已經(jīng)有些空心的黃角樹下,王云娘抬眼望向籠在霧氣中的江面,昨天出過太陽,地面上的水汽蒸發(fā)出來,今天早上的霧就大了。這時候正翻滾著從江面生起,慢慢涌向江堤外的屋舍和灌木雜草。
江邊有一艘花船,跟旁邊的黑漆翹殼船不同,船身高大,還有木窗頂欄,船弦上花花綠綠的拉著好多小旗子,這時候被江霧潤濕了,都一動不動的貼伏在船身上,那是戲班子的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