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為人知的實驗

　　“王玲玲？”陳婭伸手拍了一下排在她前面的人“你今天怎么來食堂吃早飯？”

　　王玲玲呆滯地回頭看陳婭，囁嚅了一下，道“哦，我想吃食堂的早飯?！?p>　　陳婭感覺王玲玲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但是既然現(xiàn)實世界中的她并沒有被夢境里的“死亡”所影響，那這個人怎么樣也與陳婭無關(guān)了。

　　陳婭癟了癟嘴，安靜地站在她后面排隊等飯。

　　陰天，烏云密布，不知道何時會下一場瓢潑大雨。祁陽身體比較虛弱，陰冷潮濕的天氣總是會讓她的關(guān)節(jié)如同被針刺一般疼。她沒有去參加體育課，而是坐在教室里，看著窗外向著她這邊劈頭蓋臉壓下來的漆黑的流云。

　　祁陽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記不起來，就跟昨晚做了什么夢早晨起來卻什么都忘了的感覺是一樣的。胸口有些堵得慌，大概是因為大雨將至，濕度極高的空氣讓人們感到悶熱不堪。

　　她托著下巴，竟然撐著桌子睡著了。

　　濃墨潑灑的黑夜，操場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祁陽著了魔一般地走向教學(xué)樓，沿著旋轉(zhuǎn)樓梯一路向上，打開天臺的門。

　　天際閃爍著青綠色光影，懸在高樓上方，如同漠河的極光，卻沒有任何美麗可言。祁陽突然覺得，這個場面無比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她記不清了。祁陽極緩慢地往前走著，前方除了黑夜就是即將抵達的萬丈深淵的入口—天臺的邊緣。

　　萬籟俱寂，她一步一步地向那邊走去。

　　“祁陽？醒醒?！?p>　　祁陽突然被什么聲音驚醒，她睜眼，才發(fā)現(xiàn)剛才的天臺原來只是一個夢，她有些心驚肉跳地看著叫醒她的陳婭，因為再晚一點，她在夢中就會從樓上跌落下去。不知為何，祁陽一看到陳婭，就會覺得心安很多。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都是假的，別害怕?！标悑I安慰她。

　　體育課結(jié)束，丁檸和唐小雅也陸續(xù)回到了教室，她們的位置就坐在祁陽附近，只是兩人都呆呆傻傻的，像木頭一樣坐得板正。

　　陳婭聽祁陽說，宿舍里的這幾個人似乎變了很多，互相不來往了，性格也都變得木訥。陳婭只當(dāng)她們是因為學(xué)習(xí)壓力才改變脾性，沒有過多在意。而且，關(guān)于那個奇怪的電影，她還有很多疑惑，電影里的一些情節(jié)跟她的幾重夢境相似度極高，她想告訴姜旭川，但是因為住宿生不能帶手機，她只好等待下一場夢境里的相遇。

　　這一晚，宿舍里的人睡得都很早，陳婭也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在被子里，即將到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在幾天后從夢中醒來。

　　隨著現(xiàn)實中意識變得昏沉，陳婭夢境中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沒有看到姜旭川的身影。

　　她所在的這個空間似乎略微狹小了些，頭頂有三排長管的白熾燈，四圍的墻壁都是白色調(diào)的，還有很多排灰綠色的桌子及一些形容古怪的金屬儀器，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最中央排列整齊的一個又一個的“箱子”，很像是鈷放射治療時的艙室，不過更像電視上看到的量子人體培養(yǎng)艙。

　　看來這里是個實驗室。陳婭心想。她剛想向培養(yǎng)艙走過去，就聽到了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很雜亂，似乎好幾個人正在交談。

　　她急忙躲在一個灰綠色的桌子后面，“嘎吱”一聲，門被打開了，幾個身著白色實驗服、頭戴某種保護頭盔的人走了進來，步履匆匆，他們似乎很焦急。

　　其中有一個人的聲音非常的熟悉，低沉、渾厚，當(dāng)然也很悅耳，他率先打開來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培養(yǎng)艙，陳婭側(cè)過身子偷看了一眼，她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一個人躺在培養(yǎng)艙里，整個身體都泡在一種粘膩的淺藍色液體里，只有頭部整個露在外面，那是個年輕的男子，他安詳?shù)仃H著雙眼，似乎完全沒有被幾個人的交談聲打擾。

　　“蚩的生命體征好像更活躍了，如果這次實驗再失敗，我們后半生就只能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闭驹陂T口的個頭矮小的男人有些氣憤道。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你明知道夢境連接儀的技術(shù)還不夠完善，還不是跟我們一起騙了他們？”先前那個聲音好聽的人冷哼一聲，不屑地瞥了一眼培養(yǎng)艙里的人“不過那些人都是蠢貨，何以翻天？”

　　“你等著遭天譴吧?！币慌砸恢背聊纳硇胃叽蠼训娜碎_口道。

　　“借你吉言，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p>　　幾個人吵得不可開交，聲音在較為封閉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響亮嘈雜。陳婭聽不懂他們到底在吵些什么，只是一動不動地蹲在實驗桌后面，等那幾個人離開。

　　陳婭站起身，用力揉了揉因為長時間蹲著而酸疼的小腿。實驗室里擺著好幾個培養(yǎng)艙，除過他們剛才打開過的那一個，還有五個。陳婭不敢確認其余的培養(yǎng)艙里面是否也都分別躺著一個人，但可以確認的是，剛才那幾個穿實驗服的人在這里秘密進行一場實驗，而且，他們先前也做過類似的研究，只是徹底失敗了。

　　實驗室里的柜子基本都上了鎖，透過玻璃，陳婭看到了里面擺放著的無數(shù)瓶淺藍色“培養(yǎng)液”，都是用玻璃瓶密封存放的。

　　陳婭想起“紀錄片”里的那幾個場景，卻又覺得不那么像。“紀錄片”里的實驗室比現(xiàn)在她所在的地方要大很多，而且培養(yǎng)艙的大小規(guī)格和外形也不盡相同。只是那些箱子一樣的東西，的確讓陳雅想起了棺槨。她就好像置身墳地，這些陷入深度睡眠的人不知道何時會醒來，也有可能會在沒有人發(fā)現(xiàn)的時刻完全隕滅，意識消亡，然后緊接著就是肉體僵硬、腐爛。

　　陳婭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這個她甚至搞不清楚研究方向和目的的實驗令她非?？謶?。

　　陳婭急切地想離開這個荒墳一般的實驗室，她走到門邊，側(cè)身靠在墻上，觀察外面走廊里是否有人。她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黑暗悠長的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除過她所在的實驗室，其他的房間都沒有開燈，走廊深處天花板上懸著的長管白熾燈忽明忽暗。燈亮起的時候能夠大概照亮整個走廊，但滅掉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完全消失在陳婭面前。

　　關(guān)了實驗室的照明燈，輕輕閉上鐵門之后，陳婭就來到了走廊上，她所在的實驗室位于“三叉路口”，前方和左右兩邊各有一條走廊，不過，左右兩邊的走廊里沒有燈，漆黑一片，只有前方的走廊里有唯一的照明燈，雖然似乎由于電壓不穩(wěn)定而一直忽閃，但也基本能指引陳婭往前走。

　　陳婭想了想，順著墻邊朝著閃爍的燈光走過去。大約走了一半的路程，她感覺頭腦突然有些恍惚，頭暈?zāi)垦５卣局菹⒘艘粫海偬ь^，走廊看起來似乎變得比之前長了，陳婭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什么硬物，她嚇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回頭，先前的實驗室居然還在她身后，左右兩邊依舊是一盞燈都沒有的走廊。

　　“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走遠了嗎？”陳婭在心里嘀咕道。

　　她嘗試著再次向前走。走到某個位置的時候，燈滅了，她又出現(xiàn)了熟悉的頭暈?zāi)垦５母杏X，燈再亮起來的時候，陳婭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實驗室門口。

　　連續(xù)重復(fù)了幾次，陳婭每次都是在走廊的同一個位置于燈滅掉的極短暫時間里被“運送”回之前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難道要繼續(xù)回實驗室等著嗎？

　　她正踟躕不定，左邊的走廊里突然出現(xiàn)了什么聲音。陳婭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立刻就往前面跑，沒想到從黑暗里伸出了一雙手，極快地把她拉回到墻邊。燈再次亮起的時候，她看到了那人的臉。

　　姜旭川蹲在陳婭身邊，臉上是一副看智障的表情。陳婭松了一口氣，氣得一拳搗在姜旭川的肩膀上。

　　“嚇我有意思？你剛才去哪兒了？”陳婭壓低了聲音說。

　　“我蹲在這邊看你好一會兒了，我說大姐，你在這走廊里暈頭轉(zhuǎn)向地走了幾個來回，不累啊？”姜旭川呲著牙嘲笑面前氣憤寫滿了整張臉的女生。

　　姜旭川跟陳婭講了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遇到的事情。他跟陳婭不同，他剛進入夢境就來到了實驗室附近的走廊上，他也是一樣，走了好幾次都回到了原地。雖然實驗室開著燈，但是當(dāng)時姜旭川并不知道陳婭在里面，而且很快那些人就來了，姜旭川只好躲在實驗室兩邊黑暗的走廊里，觀察他們的動向。

　　然后接下來，他就看到那些人順著他先前走不出去的那條走廊順利來到了盡頭的白熾燈那里。姜旭川不是很明白，為什么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能夠順利走出去，但他卻不行。然后他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陳婭，看戲一樣地看著她像傻子一樣不斷嘗試又不斷失敗。

　　“你居然看著我重蹈覆轍那么多回，不提醒我一下！”陳婭瞪大了眼睛看著振振有詞的姜旭川。

　　姜旭川又忍不住笑了，道，

　　“我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歪打正著走出去，然后把我也帶出走廊。”

　　姜旭川咳嗽了兩聲，正色道“目前關(guān)于'鬼打墻'的解釋有兩種，一種就是在寬闊的地方，例如墳地之類的，人們因為腳步間距不一致，再加之心理因素催化，在此區(qū)域內(nèi)走出一個大圈，所以又回到了先前來過的地方。但是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走廊是長方形的，根本不存在這種'繞圈型'迷失。所以，我當(dāng)時想著我們很可能處于一個閉合空間，那是一種非常脆弱的平衡狀態(tài)，如果有外人介入，就可能打破這個狀態(tài)，我們就能走出去。但是剛剛那些人走出去了，你依然走不出去，這就證明我的推論不成立?！?p>　　陳婭似懂非懂地看著姜旭川，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為什么我們走不出去？”

　　“你認為呢？如果兩種可能性都是假的，這就說明我們走不出去的原因與環(huán)境無關(guān)，而與我們自己有關(guān)。”

　　陳婭恍然大悟“對了，白熾燈明暗交替的時間！”

　　“對，你以為你在白熾燈滅掉的時候在往前走，其實不然，你是被某種未知事物影響，燈滅的時候你有可能在往反方向，就是向著實驗室的方向走，而且只有在那個固定的點你才會受到影響，才會反向走，你頭暈的那段時間遠比你想象的要長得多，所以你沒有發(fā)現(xiàn)燈滅的時間比先前延長了很多，這段時間，足夠你從節(jié)點走回實驗室門口?！?p>　　陳婭明白了“我懂了，如果咱們一前一后走，等我到那個節(jié)點準備反向走的時候，你并沒有到達節(jié)點，所以不會受到影響，只要我一回頭，就會撞上你?！?p>　　“閉合循環(huán)因此會被打破?！苯翊粗悑I，欣慰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頭，道“孺子可教也?！?p>　　兩人按照一前一后走的方法，果然來到了走廊盡頭，看到了這一層的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