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載舟覆舟
江小離看著眼前的身材高大的黃老板,心中略微有些了然。
看來這位黃老板果然如自己所想的,應(yīng)該是一個做大生意的老板。
甚至還可能跟朝廷還有什么供貨的聯(lián)系,否則的話,他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管家,雖然這些人看著老了點。
放到前世,想必也是小馬哥或者建林哥這種地位的人吧!
每年一個小目標(biāo)。
“阿彌陀佛!”
感覺自己攀上了高枝,江小離輕笑了一聲說道:“在小僧眼中,無論在座的各位是身份,其實跟天下蕓蕓眾生沒有區(qū)別。
同樣的小僧也不過是開源寺的一個小沙彌,黃老板以誠待我,若有什么事小僧能做的,自當(dāng)盡力!”
“呵呵,禪師果然大才!”
聽到這話李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覺得江小離已經(jīng)知道了,兩人對視一眼,誰也不說破,略有深意的笑了笑。
“聽聞黃老板最近心思郁結(jié),是不是因為上次談的那個生意呢?”江小離首先開口問道。
“是啊,確實是這樣,不過那筆生意做不了,感覺現(xiàn)在這個家都不是我做主了!”
李顯走到一邊看著不遠(yuǎn)處泛舟游湖的人問道:“不知道禪師怎么看待這君與民的關(guān)系?”
“君與民?”
江小離看了他一眼,這一家人真是怪呢,上次魏管家問自己怎么看待大周和大武的戰(zhàn)事,好像自己跟當(dāng)朝宰相似的。
現(xiàn)在黃老板又問自己君臣的關(guān)系。
估計是戰(zhàn)事沒有打起來,生意沒得做了,所以才心生郁結(jié)和不滿吧!
“阿彌陀佛,自然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了!”江小離答道。
“哦,禪師為什么會這么說?”
李顯一愣,世間人都稱君王為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可沒想到,了塵禪師會把天子排在最后。
走在后面的杜祥如和魏芝元等人臉色也微微有些變化。
看輕君王這可是大不敬,這話說的好與好,那可是都是殺頭的罪過。
“呵!”
江小離轉(zhuǎn)過身,跟李顯并排而立,同樣看著不遠(yuǎn)處的湖水說道:“施主還請看前方的泛舟,舟身在水面上蕩漾,恰好就像是君與民的關(guān)系!”
“怎么解?”
“舟也,天子也,水也,庶民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咣當(dāng)!”
一旁的杜祥如不小心被腳下的石子拌了一下,人一個趔趄便差點摔倒,旁人急忙扶了他一下。
其實不只是他,身后的諸人也是臉色蒼白,這位了塵禪師還真是口出狂言,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載舟覆舟看著像是破有道理,但是如果深究,這豈不是裹挾民意對皇權(quán)和朝廷的威脅。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李顯看著遠(yuǎn)處的湖面低聲輕吟了一句。
江小離心中有一絲詫異,自己說的這兩句話來自荀子和論語,都是春秋時期就有的記載,如果魏芝元等人研習(xí)傳統(tǒng)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連這兩句話都沒聽說過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眾人卻面露驚訝。
這歷史,到底從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斷層。
李顯看著眼前的湖水,良久之后他輕笑了一聲道:“人生在世,總想著給后世留下一些東西,現(xiàn)在看來,就算是君王天子,也好比像是水中的一條魚,終將不得自由!”
江小離淡淡的說道:“世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dāng)做如是觀!”
“了塵禪師,佛家說人活一世一場空,那么蕓蕓眾生為什么還要拼命的生存呢,為什么死的時候還那么留戀呢?”
李顯繼續(xù)問道。
“死生輪回,新老交替,這是誰也免不了的,而蕓蕓眾生之所以用力的活著?大概是看當(dāng)清泉流過時,不錯過甘甜,花光濃爛時,能有人陪伴,風(fēng)雨飄搖時,有所守護(hù)吧!”
看著眾人不解其意,江小離轉(zhuǎn)過身,從高處看著夜色下燈火璀璨的長安城說。
“這方天地萬物,若是以變化來看,滄海桑田,千萬年也不過一瞬,若從不變來看,物與吾皆無窮無盡。
此時眾施主若為生死憂愁,就錯了此時的江上之清風(fēng),山間之明月,也錯過了,在千萬年時間的長河中,這方天地的景象,此時我等遇見的這方天地,便是天地與這眾生的緣分。”
“阿彌陀佛!”
一旁的太后心中有感,淡淡的吟了一句佛號。
此時在沉香亭的眾人對視了一眼。
雖然聽了塵禪師的話有些參不透,但是深究起來,卻又覺他說的話,空明而蘊含禪意。
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達(dá)到了佛門的至高境界,這種空靈的升騰感,不是這些深陷俗世的人能夠仰望的。
“切,說這么多假大空的話有什么用,所謂的佛門禪境,無非就是高高在上扯一些故作高深的話罷了,說是開悟別人,誰知道是真是假!”
在眾人的沉思中,人群外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在上次在朝堂之上跟主戰(zhàn)派的代表梁季梁將軍。
梁季在大周以驍勇善戰(zhàn)聞名,打仗是一把好手,動腦子卻一般。
對于江小離說的話,他聽不懂,也沒什么用,就像是個騙子一般,哄得圣人和太后暈暈乎乎的,這種騙子得到圣人的青睞,那才是大周之禍。
“小和尚,我是個粗人,你別給我扯那么多天地眾生的廢話,如果你真的有本事的話,告訴我這次我們大周和大武的刀兵之爭該不該打?”
“阿彌陀佛!”
江小離看了一眼梁季皺了皺眉頭。
怎么又扯上刀兵之爭了,難不成黃老板做的是軍需的生意,就那么想打仗嗎?
江小離干脆不滿的直接說道:“當(dāng)然不該打,小僧肯定,不打還好,如果打了話,大周必敗無疑!”
“什么?”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人頓時一愣。
“不該打,打了比敗無疑!”
這個叫了塵的小和尚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放肆,現(xiàn)在的大武遭遇罕見雪災(zāi),國內(nèi)也是爭斗不休,整個國力不足以前的一半,你說我大周軍士一旦開戰(zhàn),必敗無疑?”
梁季氣呼呼的罵道:“你當(dāng)我大周男兒都是泥捏的嗎?和尚,你今天不說出子丑寅卯來,老夫絕不放過你!”
江小離皺了皺眉頭,這老頭估計是黃家的護(hù)衛(wèi)頭子吧,跟他談禪理那不是秀才遇上兵,根本說不通。
老頭看著人不年輕了,但是迎面走來像是一頭黑熊一般,血氣很是旺盛,那拳頭上的繭子摞繭子的,看著似乎比至清至誠這種相國寺的武僧,還要厲害的多。
萬一說的不好的話,人家給自己兩拳。
似乎得不償失吧!
不過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現(xiàn)在收回,有違他高僧的形象吧,那還怎么鎮(zhèn)的住這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