裵永毅被穆兮最后一句話傷到了。
從前他有問過穆兮藝名的由來,穆兮笑嘻嘻地說,“我喜歡啊,總角之宴,言笑晏晏。多么美好的時光?!?p>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出自《衛(wèi)風(fēng).氓》,意思是:回想少時多歡樂,談笑之間露溫柔。
這確實是很美好的時光。
就如他初遇穆兮時,也是美好的時光,以至于人來人往中,他一眼注意到了坐在噴泉旁的穆兮,并用那樣一個拙劣的借口去搭訕。
那天廣場上有人放著《歷歷萬鄉(xiāng)》,歌正唱到“燭光倒影為我添茶,相逢太短不等茶涼”。那時他就站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綠燈亮起,他抬頭,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見了染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顏色頭發(fā)的穆兮。
那一刻,好似有一顆流星劃過,“砰”地一下在他心底炸開。
于是他找上了她。
每每想起初遇,裴永毅總?cè)滩蛔¢_心和目露溫柔。
可晏是解釋了,那為什么是沈姓呢?
裴永毅問,但穆兮只是笑,笑著笑著就岔開話題,或者說“毅哥,我喜歡啊,好喜歡呢。”
于是,他便不再問。
但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猜測過穆兮藝名這沈姓的由來,他設(shè)想過許多,可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姓是來源于一個她愛而不得的男人。
沈自從他是知道的,一個書卷氣十足的商人。
這個男人長相并不是很出眾,但是他出生于書香世家,從小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浸染,身上文人的氣息十分濃厚。人們見到他的第一眼會覺得他是古時候的教書先生而且不是一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但就是這樣一個滿是書生氣的男人,他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殺出了一片天地,是許多名媛趨之若鶩的對象,他在商界的名聲僅次于顧家那位當(dāng)家人。
穆兮說和穆寧有血海深仇,可到底是什么血海深仇呢?難道是因為最初沈自從和穆兮是一對,后來穆寧搶走了沈自從?這邏輯不對,這樣的事遠遠談不上血海深仇,而且以沈自從所接受的教育等等經(jīng)歷,穆兮這樣的女人是無法入他眼的。
不是說穆兮不好,是氣場不合,所求不同。
那是穆寧還對穆兮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裴永毅低頭他反反復(fù)復(fù)看著穆寧的照片。照片上的穆寧穿著天青色的旗袍站在水仙花盛開的庭院里,她抿著唇笑著,那樣的明眸善睞,顧盼生輝。她看著天真爛漫,又溫溫柔柔地,完全就不像個惹事生非的。
他想了許久想不明白,于是他想到了梁驍。
梁驍和穆兮關(guān)系親近,雖不是親舅甥,但勝過親舅甥。所以他篤定梁驍知道穆兮的過往,知道她和穆寧的恩怨。
去拜訪梁驍,他提了禮品過去,禮品是按長輩的禮數(shù)送的。裴永毅的到訪令梁驍感到意外,兩人即便都身處同一個圈,中間又隔著穆兮,但并無任何來往。
他們僅有的交涉也是穆兮決定進入娛樂圈時,他代表穆兮的家人和裴永毅交談的那一次。
雖不知對方為何事而來,梁驍還是做了招待。
兩人對坐著喝了一會兒茶,裵永毅終于開口問:“這兩天的娛樂新聞梁先生您有看嗎?”
梁驍說:“你是指穆兮辱罵穆寧這事?如果是,那我看了,看了不止一遍?!?p> “您什么想法?”
梁驍刮沫的動作一停,他抬眼看向?qū)γ娴哪腥?。這男人五官端正,為人磊落光明,他從娛樂圈的底層爬到現(xiàn)如今的位置,見過了這圈子的黑暗??蛇@么多年,他還能潔身自好,也算是難得。
可惜這樣一個男人愛上的是穆兮那樣一個死心眼的姑娘,不然,他的愛情會在這塵世間開出絢爛的花??伤麗凵狭四沦?,選擇了穆兮,那他的愛情也注定開不了花,甚至不能發(fā)芽。
他們都是固執(zhí)又可悲的人。
關(guān)于穆兮的事原本不該梁驍來解釋的,可在穆兮這事上,裴永毅出乎意料的正人君子。雖說穆圖刻意抹去了穆兮的痕跡,但那么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抹去,但凡裴永毅稍微打聽打聽,便知道所有穆兮的過往。所以說愛情使人降智,裴永毅是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查一查穆兮的過往。
那些往事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于是梁驍三言兩語的告訴他,“她和穆寧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穆寧她媽小三上位并熬死了暖暖的親媽?!?p> 梁驍扯了扯唇,他想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其實林氏去世很多年了,他以為提起這些他不會再覺得難過。他只是想表現(xiàn)得豁達,無關(guān)己事些??墒聦嵶C明他并不是豁達的人,林氏對他有恩,他也一直把林氏當(dāng)親人,親人逝去,他怎么可能不難過?
他想起那位站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的貴婦人,又覺得惆悵。
就著一壺清茶,他嘆了一聲。說:“他們還奪走了暖暖媽媽留給她的遺產(chǎn),把她趕出穆家?!?p> 小三上位,氣死正室,奪取家產(chǎn)。如此劇情像極了某臺八點檔的狗血劇情標(biāo)配。裵永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沉默的喝了幾杯茶,他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時,梁驍指著他帶來的一堆禮品,說:“你拿回去吧?!?p> 裵永毅不說話,目光沉沉的看他。
梁驍說:“你懂我的意思?!?p> 裵永毅這才開口,“你也懂我的意思?!?p> “她愛沈自從,愛了好久。老裴,她像她母親一樣固執(zhí),都是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愿回頭的?!?p> 裵永毅氣得青筋突爆,他閉上眼,努力壓抑住瘋狂的涌上心頭的怒火。他刻意壓著火氣,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起了梁驍。
“難道你就忍心讓她為了一個男人萬劫不復(fù)!”
“砰――!”
梁驍氣得砸了手中的茶杯,那茶杯朝著裵永毅的方向而來。它撞在門上,然后落在地板上,咣當(dāng)一下,整個杯四分五裂。
梁驍赤紅著雙眼盯著裵永毅,開口罵道:“我他媽要是能勸得動,這兩年我至于讓她過得那么苦,至于讓她雙手沾上那些骯臟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