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別過眼,不再看任夢西,任夢西笑了笑,他在展容之際,男人的嘴中突然吐出一口黑氣,將之都噴到了任夢西的臉上。
任夢西咳嗽了兩聲,單手撥開了黑煙,黑霧之中有顯出了兩顆明亮的眸子,男人看著任夢西的動作,一臉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沒事?中了此毒半點事都沒有?!?p> 任夢西嗤笑一聲,“你最好快點與我說,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待任夢西道完此句,男人的嘴唇微動,眼睛也暗淡下來,將頭側(cè)到一邊,露出脖頸任由任夢西處置模樣。
“任夢西,他……的腿?!卑刭碇钢腥苏归_的腿,她的手不斷抖著,似看到了什么極其駭人的畫面。
任夢西用眼睛掃到了一側(cè),臉上漾出的笑意瞬時便止了住,“噬身蠱……”
男人的腳指,小腿,正漸漸溶化,血水相融,流出了狹長的小溪,淌到了任夢西的鞋底。
任夢西將手懸在男人的腿上,回頭看了眼柏夙,問道:“你害怕么?”
柏夙搖搖頭,他直直看著任夢西想他詢問緣由,“你為何還要再問我一遍?”
任夢西并沒再回答她,懸在上空的手散出了無盡的金色光芒,柏夙認得,這是靈氣。是人除三魂六魄最為重要的根基。
任夢西使出的光不止發(fā)在男人身上柏夙周身乃至周遭的暗處都似鍍了層黃金。
男人的眼睛費勁的睜著,不解看著任夢西,“你……”
男人話梗到一半,慢抬起了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猛地推了下任夢西的肩膀。任夢西被他這一推,手中發(fā)著的靈氣一時都散了盡。
就在靈氣散盡之際,血水轉(zhuǎn)瞬便蔓延到了全身,他的下半身再也看不到一肉一骨。他終是閉上了圓睜的眼,慢道了句,“不要,我受夠了。終于是還完了……”
柏夙向前走了兩步,顫音不止,“怎么會這樣,剛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現(xiàn)在便成了如此模樣?!?p> 任夢西前傾了身子,撥開了男子快被吞噬的黑發(fā),被凌亂發(fā)絲糾纏的眉間,一道黑色火焰的紋身落入了任夢西的眼眸。
柏夙見到這紋身,覺得有些眼熟,“我代那女子的丈夫額頭上也有?!?p> 任夢西將手抬起,男人便全身化成了血水。任夢西長嘆了一口氣,“若不是他推我一掌,也許還能保一條命。”
“聽他最后一言,似是解脫了。他為何會死?什么叫噬身蠱?”柏夙倒吸了口氣,回道。
“蠱術(shù)的一種,被種之人可由種者所操控。一旦發(fā)作,全身痛楚,不是常人所能耐。”任夢西站起了身,回頭看了看這間密室,眼眸之中多了幾分怒氣。
“他既然說擺脫,看來這種日子受不住了。按理說,他定很恨那背后之人。可你那么問他,他都沒把那人說出口,而且他說還完了,還的難道是恩情?”柏夙想著剛才那人脫口而出的話。說道。
任夢西點了點頭,“也許是救命撫養(yǎng)之恩。聽說種這妖蠱的人會從各地亂墳崗上拾來重病不治,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培養(yǎng)他們長大,用來執(zhí)行兇險任務。一來這些孩子無牽無掛,二來比起旁人來得更忠心耿耿。這蠱,不過活二十余年,蠱死人滅。就算這次將他救了,他也活不了幾年了。”
聽完任夢西的話,柏夙一時竟不知該吐何話。她自己也是被撿來的,可這十幾年中,雖談不上多快樂,但起碼不用受如此要命的傷。想到此。
柏夙突然將頭抬了起,她忽地想起,這次出來之前,爺爺為讓自己回來,也給自己下了毒。不知是不是此毒。
任夢西聽不到聲音,轉(zhuǎn)過身看向柏夙,看著有些異樣的表情,已經(jīng)猜到了她心中所擔心之事。
“這么想來你的經(jīng)歷與那些孩子倒有幾分相似,不過,你與他們相比倒是挺幸運,平日不過練功累累罷了。一旦那幕后之人有一點不如意,條條傷疤便會怕滿身了?!?p> 柏夙知他這話的含義,趕忙點了點頭,“我給爺爺做了十幾年飯,鋪了幾十年床鋪。我也不相信他會如此?!?p> “對了,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從哪里知道的?”柏夙見他對這些怪奇之物如此相熟,不覺問道。
“看書啊。書中自有黃金屋你難道不知么?哪像你,大抵一本書都沒通讀過吧。”任夢西笑了笑,彎起了手指朝她頭上敲了幾下。
柏夙眨了眨眼睛,本想回話她曾讀完過一本,正是從屋子東翻西找抄在天燈上的那本,可她自己沒細讀過,這么說出口定會被嘲笑,“哪里的書啊?會記得寶物,邪物,甚至蠱術(shù)。”
“是鐘毓山藏書閣中的書,鐘毓山評判處罰妖界之事,抓不到如何判如何罰?自然要研盡這些事。我在那里待的那段時間中,幾乎每三日便要在藏書閣待上一日,太無聊了,想不讀都不行?!比螇粑鲹u搖頭,說這話時思緒一下便被帶回了多年前的那高不見頂?shù)模f閣卻為塔的地方。
“三日便要去一回?您怕不是被罰去面壁了?!?p> 任夢西并沒回答,顧自朝外而去。
柏夙兩步追上了他,“你去哪里?就留尸骨在此么?還有,齊姑娘怎么辦?”
任夢西頓了頓腳步,拉過了柏夙的手,“放心吧,現(xiàn)在她估計已經(jīng)不在深州城了。我留你住了這么長時間,怎么也配的上你親手做的這一頓飯,鋪一回床吧?!?p> “?。磕闳绾沃??還有這里的一片狼藉,若那幕后人知是你干的,不得找你算賬么?還有,你當真沒事吧?聽剛才那人所言,那毒藥的毒性非虛……”柏夙被扯到了門口。
柏夙見他不再答,便搖了搖頭,“反正還有十日就該離開了。也不會牽連到我……”她說是這么說,可一想到這愈來愈近的日子,心便不由的一緊。
任夢西整人淹沒在了黑暗之中,他右手拉著柏夙,穩(wěn)穩(wěn)不肯松開。左手抵在嘴邊,不住地擦著流淌不停的殷紅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