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都
“你身上好涼,弄得我好冷。”柏夙背著此人又走了一炷香,男人咯咯笑著,欠揍聲音從她腦后傳來。
“昨夜掉進(jìn)了河中,不涼就奇怪了。我背你你還嫌這嫌那,我還沒嫌棄你這爛蓑衣呢。”柏夙很是惱怒,把這火都積攢在腳下,每走一步,這地上就有幾片霜葉變作紅泥。
男子聽了此話,伸手拉了拉自己蓑衣的下擺,又扶了扶頭上斗笠,“我這身是用上好的茅草制成的,抵得上你這舊衣幾十件?!?p> 幾個(gè)破雜草還有上好的。柏夙嘴上沒理他,心里罵了他千遍萬遍。因?yàn)槟腥瞬恢兀刭碜咂饋硪埠芸?。不一?huì)就到了他說的山洞。
一陣砯砯之聲傳來,
前方之路百步九折。
“喂,大財(cái)主,走那邊啊?”柏夙站在洞口問道。
男人把斗笠一掀,露出埋在柏夙脖頸的明亮眸子,望了望前方的路,伸手向左一指,指向了一條剛可通兩人的羊腸小道,“那邊,那邊?!?p> 柏夙剛拔腿要走卻又聽得上面人的話,“就這么走啊,你身上都是水,要不你把我放到這里,到里面換件衣服,我腿受傷了走不了,不會(huì)偷看的?!?p> “我包袱里衣服沒有一件是干的。我把你放到這里,你跑了我要是救不了二哥,我找誰算賬?”柏夙冷笑一聲,沒絲毫停步的打算。
男子眉毛彎彎,低眼瞧了瞧夾在柏夙和自己之見還滴著水的包袱,他把環(huán)在柏夙脖子上的手臂伸了回來往自己的豪奢蓑衣中掏出一件包著層蠟紙的淡黃長(zhǎng)裙,偷塞進(jìn)了柏夙的包裹里。
“哎,這個(gè)給你,里面太黑了,你看不清再把我摔著了?!蹦腥朔磐暌挛?,又摸了摸身上的東西,掏出一小只火折子遞到柏夙眼前。
柏夙拿過火折子,打開蓋子,吹了片刻。一小段焰光從她手中綻明,雖不是很亮,卻也照的前方路清晰許多。
走了一段小路,那火光終于映到了
一個(gè)高大背影之上。
“二哥?”雖早已知道會(huì)碰上柏夜,可在這么黑的地方驀然出現(xiàn)這樣的人影,還是嚇了柏夙一激靈。
她繞道了柏夜前面,將手里的火折子向那人臉邊湊近,這眼睛,這鼻子,柏夙看了十幾年,確確實(shí)實(shí)是柏夜,唯一和來前不一樣的是他這右臉上有圈半掌大的淤青,似是被人狠揍了一拳,“嘖……這一拳下去肯定疼的要命?!?p> 柏夙看著這青紫的痕跡,扭臉看了一眼身后人,莫非這一拳是他打的?那武功定是自己之上啊。自己剛才對(duì)他還沒幾句好話,要是得罪了此人,她可架不住啊。
“看什么看啊,繞到那邊,點(diǎn)后面才能解開。”
“哦?!?p> 柏夙繞到柏夜身后,男人伸出兩指,
沖著柏夜腰上的陽關(guān)穴狠按一下,伴著這動(dòng)作還有幾聲,“嘖……咳咳?!?p> 柏夙趕緊拍了拍柏夜的背,順了順?biāo)男?。又從自己腰間的一方手帕中拿出藥丸,“二哥,你沒事吧,趕緊把這個(gè)吃了,這是寬河船家給我的,可以抵御深林瘴氣?!?p> “咦!你是?咳咳……”柏夜的眼睛緩緩睜開,抬眼看了一眼柏夙,沒見得柏夙卻又一眼就看見了那張滿臉臟污的大笑臉。
柏夙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后面的那個(gè)人,不知怎么她再看這可掬笑容,心里陣陣發(fā)毛,“他是林子里碰上的,見他怪可憐的,順手便救了他。二哥,你先把這個(gè)吃了吧,看你咳嗽的這么厲害,肯定是中了瘴氣,這可以解的?!?p> “咳咳……他不是好人。你讓開,我要?dú)⒘怂?。?p> 待了柏夜看清此人,剛想抽劍,可摸了半天卻摸不到。
才發(fā)現(xiàn)劍在柏夙手中。
“快,快!點(diǎn)他腰上二寸?!?p> 背上人見柏夜鷙狠狼戾趕忙拍了拍柏夙的肩膀。
柏夙沒說二話,立馬點(diǎn)住了柏夜,柏夙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即藭r(shí)利弊,她只得幫這武功高的。
“把藥塞進(jìn)他嘴巴里吧。省的他一會(huì)死了?!?p> 柏夙有些不情愿的點(diǎn)點(diǎn)頭,一手掐住了柏夜嘴兩遍,將藥丸塞了進(jìn)去。
幾粒塵石忽從頂上掉落在柏夙的烏絲之上,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聽得人渾身難受,攪得人心雜亂無續(xù)。柏夙拿著火折子朝著淌水墻壁照了照,果不其然,這墻正撒網(wǎng)似的裂著縫。
“看來這山洞快塌了,不妙啊?!毖劭创蟮溑R頭,男人仍在后輕描淡寫。
柏夙見狀立馬沖著剛才男人點(diǎn)的地方解開了柏夜穴道,柏夜一瞬間清醒了。
“學(xué)的不錯(cuò)啊?!?p> 三人一起向外去,還沒走到洞外,便被橫在眼前的巨石擋住了去路。柏夜拿過柏夙手中的劍便向巨石揮去。
柏夜剛剛服下解藥,身體尚沒有恢復(fù),連砍數(shù)下已是沒了力氣。后面咚咚的聲音接連不斷,看來這次坍塌已斷了后路。
“這些年不斷有武功高強(qiáng),不怕死的硬闖你們?nèi)鸲迹瑝牧私Y(jié)界亦壞了自己。他們這做法怕是已經(jīng)破壞了結(jié)界心脈,這里應(yīng)該就是護(hù)結(jié)界的其中一個(gè)地方,這里塌了,應(yīng)是離著解封不遠(yuǎn)了。”
柏夜聽著男人說的風(fēng)涼話,忽然想到了那年硬闖結(jié)界之人的慘狀,心里有些害怕。
“喂,您下來一下,我要試試?!背佤~幕燕的慘像就擺在面前,如果什么也不做只能等死。柏夙把背上之人小心放到后面。深吸一口氣,將柏夜的劍拿過退后了兩步。
“一,二……”
“柏夙不行,以你的武功根本不可……”
“三!”一道三聲,柏夙將高舉的手放下,劍觸及巨石的一刻,顯出層層裂紋慢慢崩裂。劍風(fēng)吹起塵粒,紛紛打在三人的衣袂上。
因?yàn)槭[沖擊柏夙,手中劍沒有握穩(wěn),咣當(dāng)一聲落在了腳邊。她用手臂護(hù)住面部。帶著鋸齒的石粒擦過了她的脖頸,輕劃出細(xì)小傷口,深朱色的液體流淌下來。
隨著巨石分崩離析,映出眼簾便是斑駁清淺的光芒,柏夙松開了雙臂,愣了片刻,向那光亮處緩緩走出一步。這滿目的光景,她從未見過。這里,不是金紅浸染的深林,這里,不是她目知眼見,度過十多年的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