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副軀殼?”蒼夷驀然想起當時那池濃如鮮血的溫泉池水,不禁想起一種很危險的可能:“你可有感覺到體內(nèi)有其他元神?”會不會是奪舍,但是奪舍何故要換血,那一池的血水,明顯是換血才能有的景象,不然何故能不傷本體而出如此多血。
“沒有,此等狀況之前也出現(xiàn)過,只是局部,沒有這樣明顯,看來需要一段時間調(diào)養(yǎng)了?!逼吣镒屑毸妓髁似蹋骸拔抑滥銚氖裁?,我認為不可能是奪舍,從共工之力封印在我體內(nèi)的那一天開始,共工的魂魄已經(jīng)消散在疊淵境,更何況,巫族之人不修元神,如何做到奪舍?”
蒼夷自然也知巫族不修元神,不可能奪舍,但是共工身為祖巫,盤古所生十二道濁氣之一,未必不會有所隱秘:“還是留心防備為好?!?p> “我餓了?!逼吣镛抢涮ь^看向蒼夷:“我這副模樣不方便出去,你幫我去廚司要條魚來?!?p> “你還能自己動手做魚?”蒼夷懷疑的問道。
七娘不由的翻了一個白眼:“我是一只狐貍,生魚也是能吃的,雖然很難吃,但是之前傷的重的時候也吃過,這幾天就當回憶當年了。”
“那怎么成?!鄙n夷一聽她要吃生魚立時拒絕:“你雖然是狐貍,但是人身現(xiàn)世久了,怎么還能過回那種茹毛飲血的生活?!?p> “那你會煮魚?”七娘懷疑的目光在蒼夷身上掃來掃去,她才不相信他會煮魚。
蒼夷似是想到了什么,立時在她原身上施展了一道偽裝術(shù),又自己修改了一個賦閑公子哥的模樣,抱著她堂而皇之的走出了聽雪樓,七娘控制不了身體,只能任由他帶著他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悄悄傳話:“你要帶我去哪里?”
“自然是去吃飯,你現(xiàn)在在別人眼里可是一個普通的寵物狐貍,不要說話,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蒼夷悄悄傳話于她。
“哦?!彼勓岳侠蠈崒嵉拈]了嘴,心想著,自己聽香樓里的廚子可是因為做魚做的極好,被師兄從外地請來討她開心的,雖然她從不勞煩那些人,但是聽九兒說樓里的客人很是稱贊,難不成還能有哪里的廚子做魚做的更好吃,不過嘛,不好吃也算了,至少比生魚要好一點。
一路走在京都著名的河坊街,人聲鼎沸,都是來往的客船,漁船,千里長街,千里繁華。京都里的鮮魚都是這里運送上岸的,碼頭兩側(cè)三四里都是水產(chǎn)相關(guān)的店面,不過蒼夷每日就是在她的院子里,喝酒,曬太陽,睡覺,如何知道此處的?
蒼夷帶著她穿梭在人群中,路過一家家店面,漸漸的繁華被他們落在身后,經(jīng)過幾回轉(zhuǎn)折,停在一家普普通通的路邊小攤上,簡單架起爐灶,三兩零星的擺了幾張桌椅,倒也是做了三兩個前來吃飯的客人。
“老板,你拿手的魚每樣上一尾?!鄙n夷挑了一個陽光可以曬到的桌面,將她放在桌面上,從容的同攤主說道。
經(jīng)營這家簡陋攤面的是兩位滄桑的老人,看著腿腳還算是靈便,眼神也不錯,聽蒼夷如此說不禁蹙了蹙眉,不確定的向他確認:“小老兒這攤面上能制作的菜色少說也有十一二種,公子當真要每樣來一尾嗎?若是吃不上可就浪費了。”
蒼夷輕輕摸了摸七娘的皮毛:“店家不必擔心,我家小狐貍嘴饞,聞到店家飯菜香味才來此地,若是吃不上,我們打包帶走便是?!?p> 七娘不滿的晃了晃頭,這個蒼夷又趁機占她便宜!
“原來如此,公子請稍等。”
京中養(yǎng)些小靈物做寵物的富家子弟不少,養(yǎng)狐貍的更是不少,攤主縱使擔心浪費,也不敢多置喙些什么。
不一會兒香氣便從灶臺傳來,氣味濃郁,一聞便知道比起樓里廚子制作的當真好上不少,不禁更加好奇蒼夷是怎么知道這樣的攤面的,她找了一個機會,小聲問道:“蒼夷,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家店面的?!?p> “亂編說的。”蒼夷也低聲回答:“他為了寫戲本,經(jīng)常去一些偏僻的地方,這家店就是他在游河坊街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攤面的這兩位老人家是曾經(jīng)在碼頭上來往的漁家,后來年歲漸大便把打漁的生計交給了子女,自己擺了這攤面招呼江上忙碌工人,兩位老人家常年在江上生活,做魚的本事是京中廚子比不上的,但是因為攤面偏僻簡陋,知道的人不多,都是老客戶,我們來的時間點碼頭正忙,不然也點不到這樣多的魚?!?p> 七娘了然的點點頭:“難怪那個亂編先生寫的戲本子受人喜愛,也只有這種親自走過京中每一寸土地,親身聽一段故事的人才能寫出那些引人入勝的故事吧?!?p> “你聽過?你不是沒出過聽雪樓嗎?”
“當然沒聽過,不過九兒聽過,每每出新書還要多買一本戲本子塞給我瞧,我手里已經(jīng)有十來本了,不過我都沒看過,平日里只聽九兒談起就覺得戲本子里的人癡傻的過分,便沒了興致,一頁都沒翻看過,到現(xiàn)在我都想不明白,我母親天之嬌女,為何甘心陪同我父親,屢屢出手相助,甚至不惜共赴黃泉。”七娘趴在桌上,有些無精打采:“情之一字,何至于此啊?!?p> “若我有什么不測你會如何?”他忽然發(fā)問,七娘也是沒有準備,頓時愣住了,若口而出:“怎么會,這里區(qū)區(qū)凡世,能傷你的只有擅自動了凡人的氣運,反遭反噬,但是你與凡人無冤無仇,又怎會如此。”
“如果萬一呢?”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什么萬一:“那應該是東夷國事情結(jié)束之后吧,我應該會回西昆侖侍奉師傅老人家左右,你誠心幫我,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若日后能幫到你,我一定傾力相助。若是來不及,我會打聽你的墳冢,給你添一碗桃花醉?!?p> 蒼夷反而笑了,這樣的回答也只有她會把,不解風情:“也只有你會如此,若是旁人,怕是聽不到這樣的回答?!?p> “難不成你是戲本子看多了,想要我親身上演一出聲淚俱下的離別現(xiàn)場嗎。”她嘴上雖然說得風輕云淡,心里卻細細思量起來自己日后的計劃,會不會有什么紕漏,蒼夷真心幫她,她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誤改凡間氣運而受傷,更何況,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自己,她不會讓他有事的。
想到此處,她猛然呆住,這場景好像聽九兒說過,是戲本子里的場景,難道自己對蒼夷……
“怎么了,為什么發(fā)呆?”蒼夷問道。
“沒,沒什么。”她一時有些心慌,為什么會心慌,自己會是喜歡他嗎,記憶中有閃出一個畫面,波濤洶涌的河水畔離著一塊貌不驚人的石頭,她似乎和一個翠衫白發(fā)的男子在一起,在那個石頭上合力抹去了自己的名字,西真……那是她的名字?那他叫什么,為什么看不清楚他的名字,還有,為什么又是這個人,翠衫白發(fā),她什么時候見過?
腦海中沒由來的感覺一陣眩暈,眼前驀然一黑,緊接著身體四周升起一股暖流,似乎能夠稍稍移動幾分,她嘗試著站起身,步履踉踉蹌蹌,方一站起便跌在桌上,勉強能坐起身。
“別急著起身,你這才蘇醒沒多久,又失了那么多血,別勉強自己?!鄙n夷怕她逞強,忙扶住她,正巧魚也送至桌上:“公子請慢用。”
“先吃飯,吃完回去我陪你慢慢恢復?!?p> 七娘看了看他點點頭,飯菜上桌香味更是誘人,她也沒想著現(xiàn)在就能站穩(wěn)當,邊乖乖任由他投喂,兩位老人家的手藝著實好,七娘不知不覺吃了十六條魚才滿足的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蒼夷目瞪口呆的看著桌上堆疊的整整十六盤空碟,不禁驚嘆:“平日里看你一日三餐都是魚,已經(jīng)是認為你是極愛吃魚了,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這么能吃魚,還真是開了眼見?!?p> “哦,狐貍吃魚難道不是很正常嘛,我困了,你抱我回去吧,醒了再試著恢復?!彼龖醒笱蟮呐吭谧郎希蛩炝松熳ψ?,雖然控制不了身體,努力伸伸爪子還是能做到的,哪怕那爪子還是在空中顫抖著。
蒼夷連忙將她從桌上抱起來,生怕她一時逞強落下隱患:“你啊,可稍稍安分些吧,你這幅身子,若是一時逞強錯了筋骨經(jīng)脈,以后你可沒地方哭去?!?p> “店家,結(jié)賬,不用找了?!?p> 蒼夷留下一錠銀子就帶著七娘離開了,七娘著實困得厲害,左右有蒼夷負責將她帶回聽雪閣,便安心的在他懷里沉沉的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在自己的房屋內(nèi),月色朦朧,屋里沒有掌燈,只隱隱的看到床四周帷帳外站著兩個人影,一個她能認得出來,是蒼夷,另外一個人從來沒有見過,看元神氣澤是個上仙,拜她現(xiàn)在狐貍的模樣,倒是多少能聽到三言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