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取魚刺
就在一樓雞飛狗跳時。
二樓
一個古香古色的包間內(nèi)。
一個穿著錦袍,身材偏瘦的中年人,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邊,伸出筷子,正夾著桌上僅有的一碟醬菜。
他叫黃茂仁,是這家酒坊的主人。
按理說,擁有這么大一家酒坊,也算是十里八鄉(xiāng)的土豪,可若是靠近看,卻能發(fā)現(xiàn)他穿著很節(jié)儉,就那身上一件錦袍,也是洗的發(fā)白穿了好些年。
他不是沒錢,只是舍不得花錢。
周圍人都知道,黃茂仁是出了名的鐵公雞,錙銖必較,摳的要死。
黃茂仁皺著眉頭,神情恍惚。
今天。
他在等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想到,待會客人來,他又要花錢,頓時愁眉苦臉,跟死了爹媽似的。
“外面那么吵,怎么回事?。俊?p> 黃茂仁原本心情不悅,聽到一樓傳來的喧嘩,愈發(fā)不爽,甩開門,揪住一個送菜的伙計,陰沉臉問道。
“老板,有食客吃魚時,被魚刺卡住了,伙計們正拿飯團和醋灌著呢?”伙計見是老板,小心翼翼地回答。
“魚刺卡著了,那關我屁事?”黃茂仁撇撇嘴,小氣吧啦地道:“飯不要錢???醋不要錢?我不是開善堂的,更不是開醫(yī)館的,跟柜臺說,要額外收錢?!?p> 伙計一聽,牙都酸了。
鐵公雞,喝碗醋還要收錢,以后誰還來吃飯?。?p> “老板,被魚刺卡的人,是咱們店的???,馬公子?!被镉嬓睦锔拐u,臉上卻堆滿笑容。
最后一句,刻意加重語氣。
“馬公子啊!他爹可惹不起,我得下去看看……”黃茂仁眉頭舒展,面色肅然。
說完,拔腿就往樓下走。
黃茂仁剛下樓,本想立馬上去慰問一下,馬公子出事,自己若是不露面,日后若傳到他爹耳朵里,情面上說不過去。
可剛抬腳,就聽到“叫醫(yī)生”,心中咯噔一下。
然后就看到某個小短腿登場了,黃茂仁愣了一下,又將抬起的腳收了回去,躲在拐角處,靜觀其變。
“老子找的是醫(yī)生,吶賴的……小屁孩,袞……”
馬公子仰著頭,瞅清江平安的容貌后,十分惱火,含糊不清地道。
“這位公子,請看這?!?p> 江平安也不惱,笑瞇瞇指著幌子上那兩行字,一字一句念道:“江氏祖?zhèn)髅胤?,專治疑難雜癥?!?p> “你小屁孩,會看個屁?!被镉嫴荒蜔┑財[手。
江平安朝后一指,云淡風輕道:
“這位是家父,傷寒派江氏第十八代傳人,師從傷寒派祖師張仲景,祖上三代御醫(yī),獨家秘方,區(qū)區(qū)魚刺,易如反掌?!?p> 一口氣吹完,江平安臉不紅心不跳。
傷寒派……
三代御醫(yī)……
獨家秘方……
一連串響當當?shù)拿~,將那幾個狗眼看人低的伙計和馬公子砸暈了,下意識收起臉上的輕視。
身后的江父卻滿臉羞愧,陷入久久的沉思: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那讓你爹趕緊出手??!”伙計肅然道。
江平安豎起食指,左右擺動。
“什么意思?”眾人懵逼。
“100文。”
江平安嘴角微翹,露出一臉憨笑。
剛剛起身的江父,膝蓋一軟,幽怨地看著兒子:兒啊,你爹以前取魚刺,最貴的一次,才收二十文錢。
“治治,100就是100,趕緊讓你爹治?!瘪R公子仰著脖子,嘴里漏風似的喊道。
拔根魚刺就100文?
江父激動的老臉通紅,提起藥箱,大步就往前走。
誰知……
卻被江平安抬手攔住。
“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p> 江平安指著自己鼻子,慢條斯理道:“100文,那是我出手。若是我爹出手,得200文。”
正興沖沖走著的江父,身子一歪,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兒啊,適可而止?。?p> 小心被雷劈……
“小子,你是搶錢吧?”伙計看不下去了,忿忿道。
“你情我愿的,何來搶錢?何況卡了魚刺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人,你可以找其他人啊。”
江平安胖爪子一攤,故作委屈道:“不是小子危言聳聽,這位公子的魚刺,卡在位置比較微妙,才導致吞飯喝醋都沒轍,不是小子吹牛,公子便是去縣城找良醫(yī),也未必奏效……”
江平安語帶雙關地暗示道。
還真不是他威脅。
先前提過,魚刺卡的位置,決定了取次的方法和難度,若是在前世,簡單的直接上喉鏡,復雜的上胃鏡,地獄級別的……
直接進ICU。
馬公子臉色一白,本來刺卡在喉嚨,說話就很費勁,疼的一揪一揪的,他又不缺錢,想都不想,大喊道:
“做,趕緊做?!?p> 江平安嘴角揚起,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這才對嘛!
什么?你說我收費貴?
帝都排名第一的三甲醫(yī)院急診醫(yī)生,名人堂副主任,專家掛號費都要幾百塊,還免費送一個CT套餐,才收100文。
這還貴嗎?
“爹,這種小兒科,哪需要您出手,讓兒子來吧?!苯桨厕D身,大咧咧地朝目瞪口呆的老爹道。
“兒啊,還是我來吧?!苯笓鷳n地彎下腰,在江平安耳邊低聲道。
“爹,放心吧,我在智叔那學過,你要是不放心,就給我搭把手,順便監(jiān)督我?!苯桨才呐睦系?,老氣橫秋地道。
說實話,江平安不愿親自上陣。
誰愿意讓一個六歲的小屁孩給自己拔魚刺?可江平安先前用自帶CT掃描過,這根魚刺,一般人還真搞不定,非他出馬不可。
江氏招牌,不能砸他手上。
“怎么回事?那郎中不看嗎?”
“一個小屁孩,能行嗎?”
“要是治壞了,馬家人可不答應。”
“人家老爹都不擔心,咱們操啥心,好好看唄?!?p> 吃瓜群眾竊竊私語,有的滿臉困惑,有的幸災樂禍準備看笑話。
江平安充耳不聞,費力推開藥箱。
古代郎中的藥箱,就是“百寶箱”。
因為是走方醫(yī),啥都準備點。
江平安今天才注意到,老爹的這個藥箱,居然是個大紅酸枝制的提梁小箱匣,像極前世的多寶箱。
一打開,內(nèi)有玄機。
第一層,有數(shù)個小格子,整齊碼著數(shù)個小藥瓶。
第二層、三層,則是抽屜,內(nèi)盛各種小工具、藥丸膏貼等。
江平安邊嘖嘖稱奇,邊摸出一面饅頭大的光滑小銅鏡。
唉,湊合著用吧……江平安嘆一口氣,又抽出一條絲線,“爹,幫我將銅鏡綁在額頭上?!?p> 江父看不明白兒子想干嘛,在江平安比劃半天后,似懂非懂,幫著將小銅鏡死死系在額頭上。
在前世,取魚刺先戴反光額鏡;現(xiàn)在,只能做個簡易版吧。
“公子,請坐在靠窗的位置?!?p> 江平安戴好簡易版額鏡后,指著門口靠窗的座位,淡然道。
看著眼前胖嘟嘟卻一本正經(jīng)的小屁孩,馬公子有些遲疑,可喉嚨實在痛得難受,又見到江父就沉穩(wěn)地站在對面,于是咬咬牙,硬著頭皮坐到那,狠狠道:
“臭小子,你要是搞砸了,本公子可不是善男信女。”
江平安充耳不聞,淡淡道:
“頭抬起來,張開嘴,張大點?!?p> 扶著馬公子下巴,江平安微微擺頭,調(diào)整好銅鏡,讓反射的光源投射進患者的喉嚨。
前世,他在耳鼻喉科輪轉值夜班,一周至少兩三例取異物。
取魚刺、花生米、小龍蝦、鉆石、筆帽、水蛭、田螺、螃蟹鉗……
就拿簡單的魚刺來說。
若是魚刺位置不深,直接額鏡配合鉗子搞定。
若是魚刺位置深,就要上內(nèi)窺鏡。
若是內(nèi)窺鏡都看不到,只能拉去做CT,然后跟玩消消樂似的滿圖片找魚刺。
歪瑞古德!
江平安借助發(fā)射的光線,瞅到扎在咽前壁的魚刺,殘留在外面約1cm的魚刺,隨著呼吸一抖一抖。
“別動,我?guī)湍憔境鰜怼!?p> 江平安從老爹手中接過清洗好的長嘴鉗,穩(wěn)穩(wěn)地伸入病人口腔。
一夾,一拖。
一根2cm的魚刺,泛著寒光,擺在桌面上,尖端隱隱還殘留一絲血漬。
“馬公子,魚刺取出來了?!?p> 江平安取布,擦拭鉗子,笑道。
這么快……馬公子滿臉難以置信,下意識咽下一口唾沫,再揉揉脖子。
“咦,不疼了,真不疼了?!瘪R公子捂著腮幫子,欣喜若狂道。
圍觀的眾人,也嘖嘖稱奇。
“這小神醫(yī),果然名不虛傳???”
“不愧是祖上三代御醫(yī)啊!”
“我以前看那些郎中,有的吞肥肉,有的吞菜葉,還有的灌鵝的口水,可像這招,還是第一次見?!?p> “神醫(yī),小神醫(yī)??!”
吃瓜群眾眉飛色舞,議論紛紛,更多的是豎起大拇指夸贊江平安。
某個小短腿,很臭屁的挺起胸膛,伸出小胖爪,清了清嗓子:
“公子,盛惠100文?!?p> 馬公子拔了魚刺,感覺渾身舒坦,哈哈大笑,將一錠碎銀錁拍在桌上:“不用找了,爺賞你的?!?p> 豪氣……江平安暗中豎起大拇指點贊,將碎銀子撈到手上,掂了掂,估摸約兩、三錢,頓時笑的小眼睛都看不見了。
就在皆大歡喜的時候。
躲在角落里的黃茂仁,心里踏實里,咳咳兩聲,裝作一副急匆匆的樣子跑出來。
“馬公子,我聽說您被魚刺扎了,沒事吧?你們幾個還杵著跟個木頭似的干嘛,趕緊請大夫啊?”
伙計面面相覷,一臉鄙視。
店里的伙計,都很清楚自家掌柜是一毛不拔的德行。
“東家,這位小神醫(yī),已經(jīng)妙手回春,治好了。”一個伙計懶洋洋道。
黃茂仁立馬換上一臉殷勤的笑容,捧著江平安的小胖爪,熱情地道:“哎呦喂,這位小神醫(yī),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黃某真是開眼界了……”
“你誰啊?”
江平安嫌棄的抽回手,斜視對方。
“鄙人黃茂仁,這家店的掌柜?!秉S茂仁笑的越發(fā)殷勤,“小神醫(yī),你也幫我看看,我有沒有什么???”
熟悉黃茂仁的店伙計們,看到老板那副奸笑的嘴臉,立馬猜到老板肚子里起什么壞水。
肯定是舍不得花錢。
想蹭個免費的看診唄。
江平安冷冷地看了他兩秒。
擺擺手,一個字也沒說。
“小神醫(yī),你這是什么意思?”黃茂仁詫異問。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嘲諷的聲音:
“他們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在老夫面前招搖撞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