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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屑第三爐香之迷局

第五章

沉香屑第三爐香之迷局 白草咎 4110 2020-06-13 15:00:24

  一路上都是沉默。許是剛剛他的話有些過頭了。

  “到了?!?p>  “嗯,謝謝蘇先生,那明天見?!?p>  “好。”

  蘇凌志微微點(diǎn)著頭,眼里都是禮貌,玉棠卻覺得她看到了溫柔。她站在大戲院門口,三三兩兩的情侶們進(jìn)進(jìn)出出,夜攤上熱鬧非凡,各種小食的香氣撲鼻,她看著他在燈火闌珊處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

  “咳,玉棠!”阮歆故意猛地?fù)湓谟裉牡募缟?,把出神的玉棠嚇了一個哆嗦。

  “男朋友?真帥啊,哪里認(rèn)識的,趕明兒也給我介紹一個唄!”

  “你別瞎說,不是男朋友?!?p>  “不是男朋友,你這么戀戀不舍地,魂都要跟著人家走了。”

  “哎呀,電影要開場了,快進(jìn)去罷!”

  “你休要轉(zhuǎn)移話題,不是男朋友也快成了是不是?”

  “你怎么這么八卦?”

  ......

  阮歆挽著玉棠的胳膊纏著打趣道,二人的吵鬧聲很快便淹沒在電影院里的一片熱鬧中。

  “姐姐,今天我去見過蘇先生了,他欣然答應(yīng)了欸?!庇裉囊贿M(jìn)弄堂便跑上逼輒的樓梯,上了閣樓便端起青花白瓷水壺一邊倒著黃橙橙的果汁一邊歡快地告訴姐姐這一好消息。

  “......那他還有沒有說別的什么?”半晌沉默后,玉蘭的臉上掠過幾絲喜悅,半帶羞怯與期待地問道。

  “沒有,什么都沒有提?!?p>  “姐姐,明天還要我去代你拿相冊么,還是你自己去?”

  “你去吧。我最近身上不大爽快,不宜見生人?!?p>  生人,姐姐竟覺著他們是生人了么,可蘇先生卻并不拿她做生人啊。姐姐大概是覺得這么久不見若要重新開始必得好好裝扮一番才行吧,從舊人到生人,未必就是舍棄,相反恰恰可能正是想重新開始。以她對姐姐的了解,想到這一點(diǎn),玉棠便不再勸說,她總覺得姐姐和蘇先生是天造地設(shè)的鴛鴦,他們不會就此草草了斷了的。

  第二天,玉棠按時出現(xiàn)在約定的咖啡館里。蘇凌志早早便在此等候,他見她兩條麻花辮精巧地搭在身上的絨線毛衫上,下著灰色的短裙,一身清清爽爽的學(xué)生裝扮。玉棠面帶微笑向他走來,就像兩年前玉蘭向他走來一般。

  “蘇先生?!?p>  “這是你姐姐要的相冊,后面還留有各個同學(xué)的聯(lián)系方式,只是不知道這兩年過去了還能聯(lián)系上否?”

  “謝謝蘇先生,姐姐見了一定很開心。”

  “蘇先生,你和姐姐就沒有想過要解開過往的結(jié)嗎?”

  被玉棠這樣突然一問,蘇凌志突然怔住了,不知該怎樣回答。

  他沉默了半晌,微啟薄唇,“你姐姐都告訴你了?”

  “沒有,姐姐依舊什么都沒有說,是我自己猜測的?!?p>  “是我對不住玉蘭,是我不夠勇敢,她氣我不理我也是我活該?!碧K凌志的心頭泛著許多心酸。

  “玉蘭當(dāng)時該多難過啊,失去了父母又被我這樣傷著,可我在尋不到她后還跟她賭氣。當(dāng)初如此決絕地離開想必是對我失望透頂了吧,不然怎么會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留下?”往事再追悔也莫及,人們往往都咬著牙悔恨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要那樣做或者沒有那樣做,哪怕在無數(shù)次得到黑夜的懲罰,得到月亮的懲罰,得到所有在一起回憶的懲罰,得到一次次心如刀絞般的凌遲,眼淚還是不能將他拯救。所有追悔莫及者都默默背著千斤重的包袱在這懲罰延續(xù)的日子里沉重的前行。

  “姐姐不是不理你,姐姐在那之后生了一場大病,大伯為了方便照顧姐姐于是把姐姐接到了家中。后來那處宅子便被抵債賣了去,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再回去。不過待姐姐醒來后便立馬囑托我在老宅柵欄前的白色信箱里留了幾封信,姐姐說和相識的同學(xué)在放假后不能見面時便通過書信往來,他們聯(lián)系不上姐姐定會查看信箱的。我猜那個同學(xué)肯定就是蘇先生吧!”

  “可我明明......原來如此,定是那個婦人。”

  “誰?”

  “我后來去你家找過玉蘭許多次,也寫過許多次信,但每次查看信箱,我寫的信都原封不動靜靜躺在那里??晌易詈笠淮稳バ畔涠际强盏模ㄊ悄呛髞碜≡诜孔永锏膵D人見不得別人好故意隱藏?!?p>  “既然是誤會,蘇先生可要同姐姐說明了?”玉棠兩雙忽閃忽閃的似剛出水的大紫葡萄的眼睛里寫滿了歡喜。

  “只是不知你姐姐她是否還愿意見我?”蘇凌志也終于把別在心里許久的愿望用這半晦澀的話說了出來。

  “交給我吧。不過這次蘇先生定要好好珍惜姐姐,不然我第一個不放過你!”玉棠一臉喜悅的說道,淺淺一笑那唇邊的梨渦便淺淺地露了出來似他每日加在牛奶里晶瑩剔透的蜂蜜。

  玉棠下了電車便加快了步子走進(jìn)黢黑巷子里,昏黃馬路上的燈照進(jìn)巷子頭卻照不進(jìn)里面去,好在今晚月色明亮,如一池碧水般照在地上,她歡快的步子仿佛點(diǎn)在水面上凌波微步。

  “姐姐,這是蘇先生的相冊子!”

  玉棠看著姐姐默不作聲地翻開了響徹,嘴角似有抑制不住的歡喜。

  他穿著西服玉樹臨風(fēng)地站在人群中,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眉梢里似乎有些急切還有說不出來的惆悵,在一群笑嘻嘻的臉孔里有些格格不入。

  “姐姐,蘇先生說,那之后他經(jīng)常給家里寄信,他想向姐姐說明一切的,可是卻陰差陽錯地錯過了。姐姐,你要不要見一見蘇先生,蘇先生一直都對姐姐念念不忘?!庇裉男⌒囊硪淼卦囂街憬恪?p>  “這些都是凌志告訴你的?”玉蘭的眼角噙著點(diǎn)點(diǎn)淚在電燈下閃著如她以前戴著的一串珍珠項(xiàng)鏈上的珠子。

  “蘇先生本想親自告訴姐姐的,可不知道姐姐是否還愿意見他!姐姐你就和蘇先生見面把過去的話都說開了吧,若是能成就皆大歡喜,若是不行也好死心總好比這樣耗著強(qiáng)!”玉棠語氣頗為激動地說服著姐姐。

  沉默了半晌玉蘭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玉蘭一早就起來了,對著鏡子左照照又照照,她扒出了學(xué)生時代的衣服,那個時候家里殷實(shí),衣服多得穿不完,所以那些舊衣裳大多還是半新的,舍不得扔倒不是因?yàn)槿币路?,而是那些衣服就跟她舍不得拋棄的過往一樣,哪怕放在紅棕色厚重的大箱木底積灰也能讓她感到些安心?;覊m在清晨的陽光里飛舞,讓她感到許多不真切。

  她一件件試著這些衣服卻發(fā)現(xiàn)與她電燙的略張揚(yáng)的鬈發(fā)怎樣都不合適了,她笑自己都出來做事的人了還著學(xué)生的打扮似乎太不合適。于是她又一件件把它們疊好放回來箱子里。換上了一件平日里常穿的穩(wěn)重卻又不失俏皮的醬紫雕花旗袍,外披一件黑色墊肩外套,用燙發(fā)油攏了攏齊耳鬈發(fā),理了理鬢角。又補(bǔ)了些許雪花膏沁在兩頰,嫩白的膚色在凜冽的風(fēng)里似乎快被吹出水來。

  待到了江濱咖啡座,兩頰早已凍得通紅,白里透著紅,紅透透的飛到耳根子后。

  一進(jìn)門,霖香便驚訝地喊道:“玉棠,昨天見你還......沒想到這么快就燙了頭也蠻好看的,果然美人胚子怎樣都好看?!?p>  玉蘭一進(jìn)門見眼前迎面而來的女招待頗為眼熟,但一時竟有些想不起來,所以眼里是一派茫然,正準(zhǔn)備開口詢問之際,霖香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神色不是玉棠,于是立馬反應(yīng)過來。

  “你是玉蘭罷,我是霖香?。∥覀兇髮W(xué)一個班吶。說來真是鬧了烏龍,上次見你妹妹把她誤認(rèn)為你,這次見到你本人了又誤認(rèn)為妹妹?!?p>  “咳,原來是你欸,我說這么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霖香前不久才在這開了這間咖啡廳,現(xiàn)下都流行吃咖啡卻也不想生意這么火爆!”蘇凌志彬彬走過來替霖香解釋道,眼神卻一直在玉蘭身上不肯落下。

  進(jìn)了屋內(nèi)玉蘭被風(fēng)吹得煞白紅通的雙頰稍微緩和了些,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卻不想還是被眼前人的出現(xiàn)驚得心跳撲通撲通跳,臉頰也微微透著些粉,剛剛還是冰涼的現(xiàn)在竟有些火熱起來,不知是血管在溫暖的室內(nèi)活絡(luò)了起來還是和心跳一樣的生理反應(yīng),她倒是感謝剛剛那風(fēng),這樣就掩蓋了她紅通的臉。

  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她從一開始就閃躲,霖香去準(zhǔn)備咖啡了,是他早早就安排下的。她坐下,安靜的角落里兩人默不作聲,她終于還是鼓起勇氣抬頭迎著他的目光。

  他眸光灼灼,一雙劍眉少了許多英氣,倒多了幾分溫文和儒雅。

  她定睛而笑,眉目間還是舊日看向他的盈盈,只是那嬌俏澄澈被歲月沉淀為更多的溫柔,別有一分賢淑婉約之美。

  “近來可好?”蘇凌志開口問道打破了二人似是而非的尷尬。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一大堆話竟不知道怎么開口,所以無意識地說出了經(jīng)常在外應(yīng)付人的家常問候語。但一說出口他就懊悔了,明明已經(jīng)打聽過她的近況,這明擺著的事情卻還問她好不好,那不是把他的緊張更欲蓋彌彰了么!

  “還好!”

  繼而又是一陣沉默。

  霖香端上來兩杯咖啡以及許多糕點(diǎn),都是他循著玉蘭舊日的口味猜測的。霖香見二人不言語,也不言語,上了東西后便默默走開了。

  “玉蘭,我對不起你。當(dāng)年要是我勇敢說出那些話也不至于后來如此懊悔。這兩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懊悔中度過,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就要這樣抱憾終身下去了。如果你還愿意,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讓我照顧你,這兩年來你受了許多委屈,讓我來保護(hù)你!”

  沒想到蘇凌志竟會這么直白的表達(dá),與以往那個桀驁不馴的他截然不同,玉蘭的眼中是一片錯愕。

  意識到自己表達(dá)的可能還不夠清楚,那句最重要的話他還是漏掉了,可能以前的相處模式依舊在延續(xù),哪怕重新開始,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延續(xù)那種隱晦的表達(dá)愛意的方式。玉蘭錯愕的眼神更是讓他惶惶不安,但這一次他不會了,他會更勇敢,像他演習(xí)了幾晚的畫面一樣。

  “玉蘭,這兩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以前我不知道那就是愛,但你離開后我終于嘗到了愛而不得的滋味,這種懲罰日日煎熬著我。玉蘭,原諒我吧,以前是我不好,讓我照顧你吧。”

  “我不知道風(fēng)是在那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在夢的輕波利依洄我不知道風(fēng)是在那一個方向........”臨桌那兩個青年學(xué)生方才還在低聲細(xì)語地討論著什么,此刻一人竟放高了分貝,聲情并茂地朗誦著徐志摩的詩。

  玉蘭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她用蜷著的食指遮了遮淡唇。

  蘇凌志不明就里。

  那兩個學(xué)生又傳來了聲音,“怎么樣,我朗誦地怎么樣,你覺得我這樣說行不行,春蝶會不會答應(yīng)我?”

  蘇凌志順著玉蘭的目光看向那兩個學(xué)生就明白了,剛剛飄來耳邊的詩他們是一起討論過的。

  她方才就是想起他曾經(jīng)念起這首詩時一臉不屑地批評徐志摩一個堂堂男子卻像女兒般太過柔情嬌柔,又看到那青年學(xué)生深情款款地語氣卻一臉上陣殺敵嚴(yán)肅地表情禁不住笑了出來。

  “蘇凌志不嫌男兒矯揉造作了?”

  “世間男子千姿百態(tài),非得嘗盡這人生百態(tài)才能了解這百般性行。我當(dāng)年太過天真所以才會說出這樣一段妄語?!?p>  “那我們算是把這首詩倒過來了?!庇裉m一臉明媚地笑著。日光忽然透過云翳,仿佛一下子掙脫了般透過印花玻璃灑在他們面前的白桌布上,照在咖啡里黑色的浮沫上,時間一晃而過仿佛回到他們曾一起有過的午后。

  蘇凌志在心里默念著那首詩,“我不知道風(fēng)是在那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在夢的輕波利依洄......她的溫存,我的迷醉.......甜美是夢里的光輝.......她的負(fù)心,我的傷悲......在夢的悲哀里心碎.......暗淡是夢里的光輝!”

  倒過來,倒過來,那他們現(xiàn)在.......“玉蘭,你答應(yīng)我了!”蘇凌志恍如醍醐灌頂般激動地說道。

  “還好我們沒有錯過。”玉蘭眼中似煙波中蒸騰的霧氣般輕柔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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