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夏末,秦云舒看完了楚希留下來的最后一封信。
她按照楚希教的方法將畫暈開了,最后那張紙上,只剩下了三個字——忘了我。
待那張紙干了,她將十封信全部放在火盆里,拿起火折子一把手燒了。
她朱唇輕啟:“依你。”
待那火滅了,秦云舒去尋了筆墨紙硯,又寫了封信,差人送去忠義侯府,并告訴送信的人必須要送到忠義侯夫人手上。
隨后,她轉(zhuǎn)身尋楚父楚母去了。從前院出來,她吩咐清風(fēng)和明月收拾東西,自己也去了庫房溜達(dá)了一圈。
清風(fēng)和明月將東西打包好之后,不解的來問秦云舒:“夫人,我們這是要做什么???”
秦云舒聞言,一邊疊著衣服一邊回答他們:“回京城,回忠義侯府?!?p> “???回候府做什么?”清風(fēng)不解的問。
“那自然是回去改嫁?!鼻卦剖嬲Z氣淡淡,神色莫測的瞥看她們。
表面上一本正經(jīng)的,實際上心里面想的是:讓你們天天想著讓我改嫁,嚇不死你丫的。
清風(fēng)下意識的看向明月,兩人對視片刻,神色間都有些悻悻的,不大自在。原來夫人知道她們打什么主意的啊……
秦云舒收到忠義侯夫人回信的第二天,便告別了楚父楚母啟程回了京城。
這一走,她便不再是楚家婦了,沒想到上回沒能走成,隔了幾個月這回倒還是走成了。
她將嫁來楚家時的嫁妝留在了楚家,倒是帶走了織云鋪那位奇怪的少東家送來的那幾大箱的東西。
倒也不是她想要,只是覺得這奇奇怪怪的人送來的來路不明的東西,萬一留在楚家給二老帶來沒必要的麻煩,二老若是出了事,她如何向楚希交代?她的良心如何能安?
馬車緩緩駛出了京郊,在出京郊地界時,她掀起手邊的車簾子,回首去看身后漸離漸遠(yuǎn)的京郊。
愣愣的看了半晌,她慢慢的放下手,簾子也重新飄落下來。
傍晚時分,馬車終于駛?cè)刖┏峭T诹酥伊x侯府門前。秦云舒起身下車,在掀起車簾布的那一瞬愣在了原地,身子僵著一動也不動。
大門外,聞人語一如去年她來忠義侯府時一般模樣,站在門外眉目帶笑的望著她,時光飛逝她卻一如當(dāng)初。
秦云舒怔怔的望著,沒有其他動作。聞人語見她這般傻氣的模樣,笑著過來調(diào)侃她:“怎么的,莫不是個傻的?不認(rèn)識我了?”
她伸出手去牽秦云舒,秦云舒也任由著被她牽下了馬車,然后跟著進(jìn)了候府。
舟車勞頓再加上天色已晚,秦云舒只和外祖一家人吃了頓晚飯,他們便趕著讓她回房休息去了,道是無論有什么都休息好明天再說。
但秦云舒躺在床上,還真的就不是很困,腦子里亂得很。
要問她為什么這么突然就回了京城,其實也不能說是突然,畢竟她深思熟慮的想了很久,如果真的要問為什么,大概因為挺多的——
例如,楚希想讓她忘了他。
又例如,公公婆婆也開始替她操心起她的未來。
再例如,外祖家又開始給她打算起回京的生活。
再再例如…她自己的原因。
無論遇到什么事,她一直都很清醒,她從來都是那個走一步算十步的秦云舒。沒有退路的事情,她從不會去冒那個險。
嫁給楚希那年她十六歲,已過一年今年十七歲,正如眾人勸她一般所說,她不可能守一輩子的寡
秦云舒一直覺得自己挺無情的,在楚家留下的那段時日,便當(dāng)是盡她與楚希那有名無實的夫妻責(zé)任吧,但無論感性如何想,她的理性總不會讓她搭上一輩子。
于是她答應(yīng)舅娘的好意,終于肯點(diǎn)頭同意接受改嫁。外祖家上上下下見她想開了,自是歡歡喜喜的歡迎她回來。
但她又唯恐,她這寡婦身份,也不知道是否為難了舅娘。
罷了,若是久了還未尋著合適的,便是死皮賴臉,也要回去秦府,免得給外祖家丟臉。
大不了就是回去秦府,一步步的和秦齊氏斗,和別的兄弟姐妹斗,反正她又不是沒斗過,習(xí)慣就好了。
……
翰林院孔目廳。
“林大人好啊!”
“蕭大人好啊~”
時至年中,已經(jīng)忙過了最忙的年末和年初,事務(wù)慢慢的變得輕松了起來。
蕭景瀾每日除了上值也沒別的可干,花了些心思去學(xué),也從林彥平那學(xué)來了不少學(xué)問。
現(xiàn)在回家誠王問起他一些問題時,他偶爾也能一本正經(jīng)的做出回答了。
誠王妃每每在旁邊默默看著父子倆,越發(fā)覺得次子長大了,也看得順眼些了。
嗯,不錯不錯,有長進(jìn)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做出改變,但既然這個改變是好的,她有什么好阻撓的呢?
這日上值,蕭景瀾比平日早出門了些,夏天到了他嫌馬車坐著悶,現(xiàn)下他每日上值都是步行上值的。
他未食早膳,經(jīng)過包子鋪時聞著挺香的,給自己買了一份,正欲轉(zhuǎn)身離開時突然興起,又買了一份,給林彥平帶了一份包子。
于是便有了前面的一幕,蕭景瀾將手中的包子揚(yáng)了揚(yáng),“我買了兩份早點(diǎn),林大人還沒吃早飯呢吧?一起吃包子呀!”
林彥平頓時神色古怪的看著蕭景瀾,半晌,勉強(qiáng)維持住了臉上掛著的那笑意,瞇瞇眼都有些睜開了。
好一會兒,蕭景瀾才聽他道:“不了,蕭大人自己吃吧!”
“嗯???”蕭景瀾一臉莫名,他納悶,問道:“為何??”
林彥平搖了搖頭,進(jìn)屋去處理案臺上的賬本去了,留下蕭景瀾傻傻的站在門外。
“蕭大人,為何站在門外不進(jìn)去?。俊鄙砗髠鱽砺曇?,蕭景瀾轉(zhuǎn)身,見是孔目宋大人,他笑著將手中的早點(diǎn)舉起來給宋致和看,笑著道:
“宋大人早啊!我方才在喊林大人一起吃包子呢!只可惜,他拒絕了我…”說到后邊,蕭景瀾的聲音帶了幾分委屈。
他難得買一趟早點(diǎn),好心好意的請林彥平一起吃,居然被拒絕了,他能不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