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男人就要硬氣
酒肆之中,一位少年神色淡然的飲著一壺不算雄烈的濁酒,這是酒肆里最下品的酒了,有很濃的曲味。
但少年就這般飲著,似乎并不是在飲酒。
他是從一個月前來到這個小鎮(zhèn),他在找尋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他沒能保護好的東西。
他只能不停的找尋,直到找到的那天。
或許永遠也找不到……
少年一身白袍,上面繡著云紋,是很正式的廣袖長袍,腰間還有一塊極好的玉佩。
這玉佩的來歷他也記不起來了,上面寫著“青”字,應(yīng)該是他的名字吧,他根本不在意這些。
一頭長發(fā)如墨,如瀑的披散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透著幾分英氣。
尤其是他身后的那柄長劍,散發(fā)著強烈的冷芒。
“這少年來了不周城有些日子了,斬了不少妖獸,但是他似乎并不在乎妖獸身上的血肉材料,只是單純的殺妖?!?p> 酒肆的掌柜倚在木桌子,側(cè)目看了眼少年這邊,話語中透著猜疑。
“什么級別的妖獸???”
“什么級別的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殺不到的。
就連一次獸潮,都直接被一劍蕩平了,只要有他在,咱們就不用擔(dān)心妖獸的襲擊了。”酒肆掌柜磕著瓜子,不無打趣的笑道。
就在此時,青站起了身,摸出一些碎銀子,放在了桌上,淡然起身,與身后漂浮的長劍走出酒肆。
“莫要多言?!?p> 青離去時只留下了這四個字,但落在酒肆掌柜的耳中,便是雷霆一般,似乎蘊含了無窮的殺意一般!
酒肆掌柜登時趕走了所有客人,封門閉戶,心里十分清楚,只要這位少年離去,一般都有十分強悍的妖獸出現(xiàn)!
因為平日里殺妖,出去的只有他那柄劍!
今日居然親自出去,酒肆掌柜來回踱步,心已是懸了起來,腦海中不斷猜測后面可能會出現(xiàn)的狀況。
青離去了,帶著他的劍,他的酒,離開了酒肆,離開了不周城,離開了大炎國。
這里……
沒有她存在的痕跡。
數(shù)月后,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了酒肆中,還是那最下品的曲子酒,還是那柄鋒芒的劍。
不一樣的是,那塊青玉碎了半邊。
酒肆突然掀起了喧囂的風(fēng),落在耳中,有些嘈雜。
少年微微皺眉,身后長劍發(fā)出一聲清鳴。
“天榜之上有吾名,五湖之內(nèi)遍至交。
若問何來將何往,問吾先問掌中刀!”
伴隨著詩號的誦出,一道魁梧身影出現(xiàn)在了酒肆之中,頭戴斗笠,留著絡(luò)腮胡,臉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如電,攝人心魄,頗為兇厲。
“狂風(fēng)刀客!”
“他不是在朱赤國么?
怎么會來到大炎國?”
有眼力見的很快認出了這位在江湖天榜上都有些名氣的狂風(fēng)刀客,紛紛靜若寒蟬,但沒有一人貿(mào)然離去。
因為,這位狂風(fēng)刀客有一項成名絕技,那就是強行結(jié)交朋友……
誰敢突然離去,離開就是不給面子,不給面子就要用大刀片子好好招呼。
如此,留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狂風(fēng)刀客柳若風(fēng)目光橫掃,落在了角落里的那道白色身影,還有……
那柄鋒芒的長劍!
柳若風(fēng)瞳孔微微一縮,隨即獰笑了起來,臉上刀疤如同猙獰的毒蟲一般,拔出了背后長刀。
刀出鞘,必有恩怨!
“天榜第一
——青龍!
在下柳若風(fēng),前來討教!”
柳若風(fēng)腳步一縱,越過了數(shù)道桌椅,一道揮出,正是狂風(fēng)刀!
刀風(fēng)道道傾瀉,斬斷了桌椅,斬在了墻壁,斬落茅草!
只聞一聲輕吟劍鳴,酒肆突然沉寂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
那柄靜靜立在青龍身后的長劍卻直指柳若風(fēng)的眉心,強烈的劍氣刺開了柳若風(fēng)的額頭,一道血線輕輕綻開。
柳若風(fēng)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就是天榜第一的實力么?
未曾出手,便能輕易取走他身為天榜刀客的性命!
柳若風(fēng)敗了,但也未敗,因青龍未曾出手。
少年端起酒杯,狹長的鳳眼看著杯中倒影,終于開口。
“不過虛名耳,送汝又何妨?”
柳若風(fēng)心頭炸開雷霆,似乎被這句話點醒。
自己以排行天榜為傲,以狂風(fēng)刀風(fēng)混跡江湖,卻不知這一切都是虛幻的云煙。
柳若風(fēng)握緊了長刀,面上露出瘋狂的獰笑,一刀揮出,斬去了自身左臂!
鮮血頓時灑落,他拄刀狂笑,笑聲響徹酒肆。
半生廝殺,半生笑傲,卻終究是空。
“我活的不如狗?。 ?p> 柳若風(fēng)大聲嘶吼,接著便要揮刀自斬!
長刀當(dāng)頭落下,卻被一柄長劍阻下,蕩出一陣漣漪。
“何必,螻蟻尚且偷生?!?p> 青龍的話語依舊淡然,一口飲下那杯濁酒,將酒杯放在桌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輕響。
柳若風(fēng)聞言苦笑,目中決然之意緩緩消散。
螻蟻么?
原來我連螻蟻都不如,連螻蟻都不如!
柳若風(fēng)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眼前房屋一陣旋轉(zhuǎn),伴隨他殺伐多年的長刀也倒了下去。
少年斟酌,濁酒一杯,映出相思,還有那數(shù)不清的落寞。
“店家,替他找位醫(yī)者?!?p> 青龍收回了長劍,頭也未回,取了一些銀子出來,放在桌上。
酒肆掌柜這才從柜下爬了出來,看著地上躺倒的柳若風(fēng),還有那滿地鮮血,還有一只孤零零躺在一旁的手臂。
“媽嘢!”
酒肆掌柜目睹了全部過程,卻也是雙腿發(fā)軟,他何曾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廢掉自己手臂的狠人。
公子真乃善人,竟能一語令人放下屠刀,我們怎么能讓他出銀子救人,何況公子還為不周城驅(qū)妖。
“小二!
快將這位爺送到街前醫(yī)館!”酒肆掌柜看了眼那道白袍身影,強做精神的走到柳若風(fēng)身前。
小二緊隨其后,一甩抹布,擦了下柳若風(fēng)臉上的鮮血,又用干凈的布子包住了那斷臂的傷口。
“快!
快送我去醫(yī)館,我……
我有銀子!”
柳若風(fēng)似是被疼醒了,急忙呼喊了兩聲,氣息也有些虛弱。
小二頓時一臉無語:“這位爺,你剛才的硬氣勁去哪了?”
“你!”
柳若風(fēng)頓時氣結(jié),僅剩的一只獨臂伸進了衣衫,摸出了一小塊碎銀子,顫巍巍的伸到了店小二面前。
小二眼疾手快,一把接過,放在口中咬了一下,卻皺起了眉頭:“這么小,你打發(fā)叫花子呢?”
“你欺人太甚!”柳若風(fēng)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眼睛一瞪,想要運轉(zhuǎn)真元,卻眼前一黑,干脆利落的昏了過去。
“他氣血虧了,還強行運功,真是嫌命長?!本扑琳乒衲瑖@一聲,他見過江湖豪杰無數(shù),自是聽說過這般道理。
“快些抬走吧,再晚估計連神醫(yī)都救不了他了?!本扑琳乒翊叽俚?。
店小二收起銀子,與掌柜二人搬了半天……
居然搬不動!
“這廝吃鐵疙瘩長大的嗎?
怎么如此沉?”
店小二叉腰,一臉的郁悶,操著一口正宗的陰陽語。
練武之人身軀確實要比常人沉重許多,畢竟修行真元需要很強的肉身底子。
隨后二人找來了一輛獨輪車,合力將柳若風(fēng)抬到了車上,離開了酒肆。
淡淡的血腥味遍布酒肆,飲酒的客人也只剩下了角落里的那個少年,還有一柄懸在身后的劍刃。
此刻再看那柄長劍,卻是龍首吞口,劍身若龍鱗一般,通體蒼青,透著古樸的氣息,劍刃散出寒芒,輕輕的顫著。
……
于此同時,不周城外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是位女子,赤紅羅裙若初開的紅蓮一般,明眸皓齒,長發(fā)如墨,盤著云鬢,好似畫中走出的謫仙一般,衣袂飄舞。
這女子手中握著一柄長蕭,不知是何物打造,她輕輕擺弄了下青絲,眸中眼波流轉(zhuǎn),吹起長蕭,散出深沉的曲調(diào)。
端坐在酒肆中的青突然握住了長劍,輕輕一揮,散出如水波般的漣漪,而后一步邁出,離開了酒肆。
青龍的腳步并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身影都會出現(xiàn)在數(shù)十丈之外。
只見一道白色身影接連閃動,很快出現(xiàn)在了不周城外,一株巨木旁,看到了那名紅衫女子。
青龍的眸子暗了一下,緩緩言道:“他派你來殺我嗎?”
紅衣女子看著青,眸子里閃過柔和,還有一絲異彩,但最終還是壓制了下去。
“他怎么會派我來殺你,他這次準(zhǔn)備了更大的動作,發(fā)動天榜令,基本上所有的天榜高手都會來尋你,我只是來給你傳個信。”
紅衣女子抿了抿嘴唇,又道:“青龍,她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了,你難道就要這般消沉下去么?”
青龍的內(nèi)心深處突然抽搐了一下,一股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但被他壓制了下去,很艱難的壓制。
良久……
青龍才轉(zhuǎn)過身,一言不發(fā),準(zhǔn)備離去。
突然,一雙素手環(huán)在了青的腰間,接著身后傳來有些啜泣的話語。
“你知道這二十年,我有多想你么?”
青龍沉默了,頓住了腳步,他的心突然很亂,赤蓮的話語帶著濃濃的情感,一如他對小舞的執(zhí)念。
“他為什么不親自來殺我?”青龍突然開口。
赤蓮沒有回應(yīng),但手臂的力氣卻絲毫沒有放松,她覺得青龍的身影太過虛幻,似乎不抓緊些,下一瞬就會消散。
“我會找到長生藥的?!鼻帻?zhí)鹩沂治兆×搜g的那雙柔荑,輕輕的掰開。
“可是人死不能復(fù)生!”赤蓮泫然欲泣,她不明白,為什么青龍就是不肯接受現(xiàn)實。
可回答她的,是青龍遠去的背影,還有那蕭瑟的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