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騎著摩托車一路向北,來到了這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大橋。
我將車停到了橋邊,避免它被來往的車輛撞毀,盡管我在路上沒有看到一輛車。橋很長很寬,由鋼索連接到橋中間和兩邊的立柱上。
此時,由遠至近“轟隆隆”的聲音逐漸刺激著我的耳膜,我知道那個要命的機器怪物已經(jīng)追來了,現(xiàn)在它連歇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我。我即刻做好了準備,在這緊張的時刻,暫時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兩年前,我那被機器人占領的南方家鄉(xiāng)??珊薜氖牵@些機器怪物還不斷地在南方捕殺人類,而且勢力范圍還在往北擴散。
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緊握著手中的大刀﹙智能槍械在這次叛變中也變成了怪物,所以幸存者們只能使用這么原始的武器﹚。
突然,急躁的聲音消失了,我的心中掠過一絲恐懼,大腦變得更加警惕起來?,F(xiàn)在是三月份,一個微風細語的季節(jié),一個本來能夠聽到萬物拔節(jié)的聲音的時段,可是四周卻靜靜的,唯剩低處河水沉悶的嘆息聲。
“咔嚓”的一聲,從橋的外面猛然伸出一只機械手,它直向我抓來,這機械手如同一個海碗那么粗,上面布滿了線路,有些線路還在“哧哧”地起火花。我的心陡然驚了一下,急忙將脖頸往外一偏,這才避免了腦袋被折斷的慘狀。同時抱怨自己,干嘛傻站在橋上,等著這怪物來伏擊???為什么不早早就逃了嘛。沒有時間來懊悔了,我只好揮著一把刀,使勁地往怪物身上砍去,而且還要東倒西歪地躲避怪物強勁的巨臂,時刻擔憂著怪物會不會用最原始的手段干掉我,即用它龐大的身軀壓死我。
“咔”的一聲,我好像刺中了怪物的核心部位,它突然往后仰去,這時它巨大的手臂前端隨著身體后面的拉扯,一下子往上翻,給了看熱鬧的我一個重重的擊打,由于我背靠在橋邊,經(jīng)過它這么一打擊,我就昏沉沉地從橋上滑下去了。
我想說,飛翔的感覺真好。然而大概七八秒后,我的頭又重重地擊在了三月乍暖還寒的水面上,而后漸漸下沉。多想掙扎一下,可是頭好昏,無奈就這樣沉淀下去,即將成為大河最新鮮的泥土。爸,媽,你們那邊的伙食好不好啊?可不可以給我留一點煎餅?我還有兩分鐘就到了,你們等一下我。
眼睛稍稍一睜,就有蔚藍的光線和沉重的河水一襲而來。此刻,有一片棕色向我游來,我心想,你好歹還是等我死透了再來吃吧。可“棕色”竟然吃力地拉著我往上浮,好像是要救我的樣子,我心里一開心,頭腦也清醒了許多,自己也主動地往上游。一出水面,撲進口與鼻腔中的空氣讓我欣喜若狂,這證明了一口氣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生死的言論。
“嘿,你痛痛快快地呼吸夠了嗎?”后面竟然有人說話。
我立馬轉(zhuǎn)過身,張大嘴,驚異地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那女的渾身淌著水,笑了笑,對著那旁邊的人說︰“是不是因為缺氧太久,他已經(jīng)傻了?”
“你們是誰?”我盯著那女的,顧不上無謂的爭辯,只想搞清楚現(xiàn)狀,“是你救了我?”
那男的說︰“小兄弟,我是江楓,她是洪辰,是她救的你,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
我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掉進河里了?”
“喔,我們倆從南邊騎摩托車經(jīng)過這座橋時,看見了橋邊冒著黑煙的被插了一把大刀的機器人,可大刀的主人卻不見了,我們再跑到橋邊,就看了河水里有一個黑影,所以料想刀的主人已經(jīng)被機器人扔進了河里。我當時認為你已經(jīng)死了,可是洪辰執(zhí)意跳進大河,將你救了起來。你的命也夠大的。”
“不管怎么說,真的很感謝你們?!?p> 接下來,由于河岸兩邊較為陡峭,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河岸爬到了橋上。我把刀從機器怪物的眼睛里取了出來,江楓他們二人已經(jīng)跨上了各自的摩托車,江楓這時候回過頭問我要去哪兒。我回答到,要往北邊走,但是具體去那個地方目前還不知道。江楓說往東邊走有一個大賓館,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們也是因為西邊異族的追殺才逃到東邊去的,和我的動機一模一樣,我可以一起跟他們到東邊去。
“可是,這機器怪物在臨時之前可能已經(jīng)將我的行蹤傳送到它們總部了,追殺可能就要到了,我擔心連累你們?!蔽姨拐\地對他們說。
江楓頓了頓,想了一陣后,轉(zhuǎn)過身背著我說:“沒關系的,你說的都是‘可能’,倘若‘可能’那么容易發(fā)生,那我們豈不是每天都活得心驚肉跳嗎?況且,我們都是將死之人。跟我們走吧。”
我想與其身世飄零,不如冒一個險,尋找一片凈土,于是就答應了。
洪辰冷靜地看了我一眼,朝我點了一下頭,然后就發(fā)動了摩托車。這時,我注意到洪辰車子后面的一個白色的箱子,我問江楓,那白色的箱子是不是藥箱。他說,不是的,里面裝著一件婚紗。然后又輪到我驚訝了,在后來的行途中,江楓漸漸告訴了我關于那件婚紗的故事。
原來在十年前,他們在東方的故土就被外地入侵,盡管人們殊死抵抗,到最后,還是被異族征服了,對于幸存的人,異族首領使用一種能改變?nèi)松砀叩臋C器將他們一個一個折磨致死。據(jù)說這機器活活地將矮的人拉長,高的人壓短。幸存著的族人中,有一部分人通過古老的地道就偷偷地逃離了家鄉(xiāng),一頭奔向西方,最終他們找到了賓館這個蕭瑟的庇護所。
江楓和洪辰逃離時,就帶著這件婚紗,因為他們想尋找到一個安靜和平的地方舉行婚禮,然后就地安家??墒?,西邊也不是十分的安全,因為東邊的人這幾年也在向這邊擴展,所以江楓他們兩人在一年前就離開基地,往南邊前進,想為族人尋找更好的地方來安定??墒?,一年來,他們除了遇見和殺死形形色色的機器人以外,毫無收獲。放眼四周,是一片黃茫茫的死氣沉沉的土地,上面鋪滿了死人的血和機器怪物的油,灰蒙蒙被燒焦的天空壓抑著他們的脊柱與四肢,再也沒有辦法前進了,所以,他們只好折返,準備回去告訴族人這個令人失望的消息。
2
我與他們相遇的第七天,在一片翠綠的山谷下,我們看見了林間的一個亮著燈光的小木屋。時值傍晚,三人都沒有更大的力氣前進了,將摩托車停好后,就走向小木屋,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便推開了小木屋虛掩著的門,只見一個老頭子圍著墻角的篝火在打瞌睡,火堆上燒著一壺熱茶,一股風從我們身后大開的木門吹進了小木屋,火焰抖得很厲害,但茶水此時卻燒沸了,茶水使勁地頂著茶壺蓋“呼呼”作響。
老人驚醒,看著面前闖入的三人,木然了一會兒,然后才作出了正常的回應:“啊,這么多人,好久都沒有見到這么多人了。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洪辰說:“大爺,我們是從南邊來的。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p> “哎呀,沒事,沒事,人多才熱鬧嘛。不過南邊還好嗎?我曾經(jīng)就是從那里來的,后來看中了這個地方,就住下來了。你們看,這一住就是這么多年?!?p> 這大爺竟然是我的老鄉(xiāng),可是人老了經(jīng)不起打擊,我不能告訴他真相,我回答到︰“現(xiàn)在挺好的。不過最近因為主干道塌方,外面的人暫時回不了南方。”
“喔,這樣啊。對了,你們餓了吧,我這里正好烤了一爐的土豆,來吧來吧,你們一起來嘗嘗?!崩项^用布滿皺紋的手拿起一旁的厚竹片,撥了撥爐邊的火灰,不一會就掏出了一大堆灰撲撲的土豆,好像老人料想到今晚會有意外的人士的到來。
我們捧著土豆,就著這熱氣騰騰的茶水,吃下了這一段時間來最美味淳樸的晚餐。
餐后,老人和江楓在聊南方的現(xiàn)狀,洪辰就出了小屋,躺在了屋前的一片草地上。我也出去了,在周圍走了走,想消化消化。轉(zhuǎn)完一圈回來,我見洪辰仍用雙手枕著頭,安靜地注視著夜空。
“你看到什么獨特的東西了嗎?”我問道。
她說︰“沒什么,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天空好美。她是那么的自由、平和、安詳?!?p> 第二天,我們與老人作別。老人送給我們一棵月季花,叫我們到家后一定要把它種下。他說,月季花開得頻繁,顯得日子喜慶。
兩天以后,我們?nèi)私K于到達了基地,所謂的有十五層樓的蕭條賓館—森美賓館。
諷刺的是,這賓館周圍連一棵稍大的樹都沒有,也不見得有多美麗,倒是賓館前面有一些由沙包和磚墻堆成的工事,就是不見工事上本應起作用的槍械。
江楓看了我一眼,再轉(zhuǎn)過頭盯著工事說:“它們看似強大堅固,其實到目前為止并沒有發(fā)揮什么有效作用,只是有時候用來嚇唬嚇唬周圍的異鄉(xiāng)客?!?p> “也就是說,十年了,西邊的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你們。嘿,你們還是挺有能耐的。而且這東西做得還是像模像樣的,自己的人天天看著,還是感到很安心的??墒?,沒有機械的工事歸根結(jié)底是沒有用處的。”我一邊扭著脖子放松,一邊跟著江楓他們從賓館的大金屬門旁的一個小門進入內(nèi)部,我想,前面二人聽了我的一番話后,臉色一定不好看。
賓館前面是一大片空地,有幾個小孩在那里追逐,都是七八歲的年紀,他們肯定沒有見過父輩充滿血腥味的家園。
看見我們進來了,這群小孩都特別興奮,其中有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小男孩一下子沖進江楓的懷里,我嘴一咧,說︰“你兒子啊?瞧,看見你都興奮成什么樣了?!?p> 江楓笑了笑,并沒有回答我,反而洪辰有些生氣地說︰“他是李瑩的孩子。李瑩負責我們這兒的飯菜,要是讓她聽到你的話了,你今晚鐵定要餓一頓了。”
突然,在我的后面響起一陣刺耳的咆哮聲:“小翔,叫你打掃廚房,你怎么又來跟這群小屁孩混了!我忙都忙不過來。咦?橙子,小江,你們回來了。哎,你們可算回來了。來來來,趕快進來歇一歇。哎呀,旁邊那“竹竿”是誰???”眼前這壯碩的女人正疑惑地盯著我,我同時也瞇著眼皺著眉疑惑地望著她。
小翔這時低著頭,突然,他像一只大龍蝦一樣,弓著背就從那胖女人身邊穿過,一下子沖進了賓館右邊的那扇小門。
我微張著嘴,吃驚的望著那扇正緩緩回歸本位的門。胖女人緊緊地抿著她的兩片厚重的嘴唇,腮幫子氣得鼓鼓的,立馬靈巧地轉(zhuǎn)過身,氣勢洶洶地朝著那扇小門鄭重地走過去,然后也留下了那扇緩緩關閉的門的孤獨身影。
“她就是李瑩?。俊蔽矣檬謸狭藫项^,然后笑著說,“挺名副其實的嘛?!?p> “哎,別開玩笑了。天要黑了,咱們一起進廚房幫她們吧!”洪辰說完后,就疲憊地上了賓館前的幾個臺階,然后她停了下來,對我說到,“嘿,你先進去幫忙,我和江楓先商量一些事情。”
“哦。好吧?!蔽铱熳邘状蟛剑叩搅撕槌降那懊?,進了賓館的大廳,有很多人圍坐在賓館左邊的大廳里。
3
“江叔他們來了?!币粋€稚嫩的聲音在大廳左邊的角落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已經(jīng)讓大廳里的所有人朝著我們看來,哦,準確地說,先是鄭重而欣喜地望向江楓和洪辰,三秒鐘后,才開始不屑地掃視我,赤裸裸地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南邊怎么樣?”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打破了剛才持續(xù)了四秒的安靜,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大概五六十歲的干瘦老頭子坐在一把黑黃的藤椅上,略微仰著頭,盯著江楓。
這時,我注意到藤椅的后面躲了一個小孩,隱約露出那小孩子頭上戴著的黑色鴨舌帽,我撇了撇嘴,心中暗笑:“這破小孩,剛才都干了些什么破事。竟然沒被她媽媽逮住?!?p> “不怎么樣,有很多變異的殺人機器人?!苯瓧鞯卣f到,“我們可能要采取最后的計劃了。”江楓話剛說完,人群中就產(chǎn)生一陣騷動,有的婦女已經(jīng)開始哭泣了,而旁邊的小孩子們卻不知所以然,仍然自顧自地玩著游戲,但是此刻我卻看到小翔木然地站在遠離人群的墻角,沒有人知道他用鴨舌帽蓋著的臉的表情。
“安靜。大家不要害怕。名單上的人啊,是時候解脫了。大家散了吧,照顧好自己?!笔堇项^一說話,喧囂立即消散了,但是,我感受到籠罩在他們心上的悲傷與無奈依舊深刻地存在著。
“等一等,我想說一件事,明天,就是明天,我和江楓打算舉行婚禮。”當洪辰鎮(zhèn)定地說出這一番話后,所有人眼里都充滿了驚訝,包括江楓,但是,他的表情繼而變得溫和起來,說到:“是的,希望大家祝福我們。啊,李姐,你可要忙活一番了?!?p> 李瑩說:“小江,我可等這天等了好久啊。別說客氣話了,我給你講,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江楓哈哈地大笑,然后其他人也開始笑了,后來笑聲越來越大,有的人更喜極轉(zhuǎn)泣。笑過以后,人們陸續(xù)忙碌起來,李瑩帶著五六個婦女進入廚房準備晚餐,江楓和瘦老頭還有其他的一些人又圍坐在一起,商量事情,而剩下的人就到飯廳,一邊打牌,一邊等待著晚飯。大家都很高興,因為明天要完成一件重大的事情,所以每個人都要養(yǎng)精蓄銳,都要期望著那一天。
我是外人,在飯廳干坐著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我就進了廚房準備幫一下忙,可是自己又笨手笨腳反而打亂了她們固有的節(jié)奏。于是李瑩就叫我隨便轉(zhuǎn)轉(zhuǎn),不要幫忙了。
我雙手背在身后,故作深沉地巡視著整個廚房,看看油鍋,摸一摸青翠欲滴的青菜,亦或是用菜葉子逗一逗養(yǎng)在大缸里的深色的魚,不一會就逛完了,我無聊地靠在墻上,仰著頭,盯著天花板,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那堵墻有一些異樣。
那是賓館最右邊的外墻,此刻處于我最前方的視野里,可是理論上它不應該出現(xiàn)在離那扇窗子那么近的地方,只有十厘米。那扇窗子十分油膩,所以當我在賓館外面的時候就注意到它了,可那時窗子離墻至少有3米遠。所以說,有人用一堵墻在這里圍出了一個暗間。我敲了敲墻,果然傳出了空空的聲音??墒牵@堵墻表面空空的,也沒有什么巨大的柜子之類的東西作掩護,什么通道都沒有,怎么進去,如果不能進去的話,修它又有何用?
正當我苦苦思索之際,小翔出現(xiàn)了,他左手拉著我的袖口,右手啃著一個煮好的土豆,問我:“喂,你在想什么呀?我媽媽看你沒事做,就叫我?guī)е愠鋈ス涔??!?p> “這樣啊,那走吧?!蔽曳畔滦闹械囊蓱],覺得還是不想為妙,于是就跟在小翔的后面,出了賓館,繞著賓館逛了一圈,周圍也沒有什么好看的,無非就是一些叫不出名的矮樹和花草,其次就是在賓館后面有一個超大的游泳池,而賓館前面,在大概13樓層的位置有一個金黃色的大鐘。小翔說這賓館有15層,13層的窗戶可以打開,那是用作修理大鐘的通道的。而且,他們安排我就住在那個窗戶可以打開的房間。
在經(jīng)過游泳池的時候,我們遇見了洪辰正跪在一個花壇旁,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她在用鏟子將花壇里的泥土鏟進一個陶土花盆,花盆里擺著那株月季花。
“咦,你怎么不直接將花栽進花壇里???”我問道。
洪辰停下工作,轉(zhuǎn)過頭對我說:“是你們啊。這個,因為我覺得這花遲早都要離開的。好吧,小翔你帶著大哥哥轉(zhuǎn)轉(zhuǎn)周圍吧!”洪辰對著我倆笑了笑,就埋下頭繼續(xù)鏟土了。
4
晚上,大家在飯廳一邊愉快地吃著飯,一邊熱熱鬧鬧地討論明天的婚禮。飯后,李瑩開始將工作具體分配到每一個人,也不是很復雜,因為洪辰和江楓都說辦得簡單一點好,所以工作很快就安排完了。大家圍坐在一起,在開了一些乏善可陳的玩笑后,也就陸續(xù)地回房間睡覺了。
我坐在飯廳,等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朝著江楓走去,問到:“最后的計劃是什么?為什么開始我遇見你們的時候,你說你們已是將死之人?”
江楓盯著我,說:“東方的人已經(jīng)要追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十年,足以將城里沒有逃出的族人折磨殺盡。”
“那你們打算怎么做?”
“與其做無謂的抵抗,不如死得暢快一些?!?p> “什么意思?你們就不抵抗了嗎?就在這里睡得好好的,吃得好好的,等著東方的人來殺你們嗎?不是還有北方可以去嗎?咱們一起去啊,帶著你的族人?!?p> “哼,你知道嗎,我也很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啊。好吧,不要再說了,你去休息吧?!蔽铱粗瓧髌v地靠在沙發(fā)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轉(zhuǎn)身回房間,在路上遇見了洪辰,洪辰抱著栽有月季花的陶盆,對我說:“剛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我想說,這么多年,他都堅持下來了,不停地尋找,希望找到一個永久的家園,可是,哪里都是戰(zhàn)爭不斷,他快要放棄了,而我們也快要放棄了。你不要覺得我們懦弱,或許這是一次絕地逢生的機會?!?p> 我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便乘坐電梯到了13樓的房間,躺在床上,進入了一場漫長悲傷的睡眠。
由于近來過于疲憊,所以在第二天早上10點多我才醒來,迷糊中,我聽見遠方轟隆隆的聲音,料想不會是機器怪物追來了吧。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我開了門,原來是小翔給我送來了一套黑西裝。于是我就極不情愿地脫下我那身破衣裳,換上了西裝,正在穿鞋的時候,聽見賓館大樓外面?zhèn)鱽淼暮弭[聲,小孩的哭聲,還有高音喇叭刺耳的聲音。
我立馬穿上鞋,打開修鐘的專用窗戶,透過透明的鐘盤,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賓館工事外面,停留了一大批站在車輛上的穿著黑衣的人。
“不會吧,江楓說的東面的人這么早就到了吧。我還是趕快收拾行李,早點逃走好了,不要陷入他們的族群之爭。哎,江楓真是一個烏鴉嘴。這死對頭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還在他結(jié)婚的那一天來。哎,機器怪物已經(jīng)夠我受了,還是早點逃吧。雖然說洪辰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可是…我還叫江楓抵抗,就這種形勢,還怎么抵抗?”此刻,我只能無奈地抱怨著。
高音喇叭不停地在那里吼叫:“十年前出逃人的名單,現(xiàn)在就在我的手里。你們還是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好好想一想…”我轉(zhuǎn)身正準備收拾行李,有人敲門了。
我極不情愿地開了門,江楓穿著西裝站在我的面前,而且他身后還跟著一大群人,包括穿著潔白婚紗的洪辰。我想,不是吧,我一說要逃走,就出來這么多人來阻攔我。
江楓說:“不好意思,他們真的來了。我們要借用你的房間一下?!蔽伊⒓袋c頭答應,于是他們都涌進了我的房間,人實在太多了,已經(jīng)擠不下了,還剩小部分人留在過道里。
有一個熟悉的渾厚的聲音又響起了,我回頭看,果不其然,是那個干瘦的老頭子,此刻,他正站在我的床上,口中念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房間里的人這時都跪下了,就我一個人杵在那里一動不動,我看見跪在角落里的小翔,他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然后,老頭子的聲音突然加大,吼了幾聲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老頭子一個箭步,跳下了床,一下子朝著剛才我打開的窗戶奔去,身子一彎曲,一跳,他就消失了,留了一個空蕩蕩的窗戶。
“他不會跳樓了吧?”我向旁邊的洪辰問到。
“哦,你忘記了嗎?下面是游泳池,他在跳水。”洪辰笑著回答我說。
我聽見了她的回答后,這才松了一口氣,就看著后面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迅速地跳了下去,而過道里的人也在不斷地涌進來,我啦,竟然一下子被涌進的人群推出了房間?!?p> 啪”的一聲,房門被里面的人關上了,過道里空落落的,就剩我一個人了,突然,我才意識到剛才洪辰給我開了一個極其悲傷的玩笑—游泳池是在賓館后面的,而賓館前面就是一片光禿禿的水泥地!
我立馬使勁地用身體撞擊著門,可是門絲毫不動,看來李瑩叫我“竹竿”是很有道理的。我只好拼命地用拳頭捶打著門,吼著:“江楓,洪辰,你們給我出來,就這樣跳樓自殺,有意義嗎?你們給我出來,出來!”
“咚”的一聲,門竟然被我錘開了,我立馬沖進去,發(fā)現(xiàn)房間一個人也沒有,而此時洪辰竟面對著我站在窗戶上,她大哭著,對著我嘶啞地吼道:“你找到那個安靜的地方后,一定要告訴我。”在我沖上前,準備拉著她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仰面朝天地飄落下去了。
我無力地趴在窗戶上,看見賓館下面水泥地上密密的尸體,痛哭流涕,轉(zhuǎn)而坐在了地上。
5
“喂,別哭了,好不好,人死不能復生。”從門后走出了一個小孩,竟然是小翔。
我喜極而泣,沖上去緊緊地抱著他說:“咦,你怎么沒有跳?。俊?p> 他掙開我的雙臂,說:“我跳了,那誰給你開門?你看,那邊桌子上有一封信,是江叔寫給你的,他叫我一定要拿給你看?!惫唬诖皯暨叺淖雷由戏胖粋€白色的信封,上面還有一個白色的頭紗,我想那一定是洪辰留下來的。
我打開信,上面這樣說道:
“我就長話短說了,一個月前,我們就得知東面會有行動,但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我們跳樓,只是為了麻痹東面的人,他們手里有十年前出逃的名單,但是他們沒有這十年來新出生人口的名單,我們這批人的死,只是為了避免東面對我們的一網(wǎng)打盡的事情出現(xiàn),他們會想當然地認為族人已經(jīng)在他們的手里滅絕了,從此放松對族人的追殺,從而為下一代人創(chuàng)造出一個相對安靜和平的機會。而且,追殺你的機器怪物快要到了,東面和機器怪物兩支隊伍必然會發(fā)生一場惡戰(zhàn)。對不起,我們利用了你。”
字很潦草,但是還是可以辨認,我沒有想到江楓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竟然是“對不起”。
“還剩多少人?”我問旁邊的小翔。
小翔說:“30多個人,有小孩,婦女和青年。趕快跟我走,馬上機器怪物就要來了?!?p> “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大,而樓下的東面軍隊也開始不安和騷動起來。我立馬將信和洪辰的頭紗塞進背包里,然后跟著小翔走。
他打開了過道對面的一扇門,按了墻上的一個浮雕后,靠墻的一個書柜就開始移動起來,然后又打開了一扇門。
我想不會吧,那個暗間的門竟然開在這里,難道這個暗間從一樓延續(xù)到了十三樓?我進了那扇門,小翔不知又觸動了什么開關,暗門就緩緩地關上了。
我看著眼前往下延伸螺旋狀的滑梯,十分詫異他們的想法,竟然設計出這樣一個奇妙的逃生通道。
經(jīng)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我們滑入了一個漆黑的地下通道,一言不發(fā)地在下面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小翔手里抱著那盆月季花。
四個小時后,我們終于走出了通道。拂開前方擋著光亮的亂草,一步跨進光明,身上灑滿了夕陽的溫暖。我一看,我們竟然來到了一條大河邊,大河上立著一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橋,乍一看,仿佛就是當初我與江楓他們相遇時的那座橋。
在離我們的不遠處,李瑩正架著鍋做飯,其他人散坐在周圍,雖然很悲傷,但是也要期待著明天。
吃完晚飯后,我躺在草坪上看綴滿星星的天空,小翔端著一碗肉湯問我在看什么。我說在看天。他又問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回答他說:“你看,天是那么的寧靜和安詳?!?p> 小翔頓了頓,又問:“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還不知道啊?!?p> “我叫楊朝天?!?p> 是的,我叫楊朝天,現(xiàn)在正帶著一行30多人朝著北方前進。如果你知道在北方某處有個寧靜的可以永久居住的地方,請來引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