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末，Zoey大早上就到畫廊去見了策展人，這次展覽的藝術(shù)品是出自一個70后的外籍畫家，她的很多作品都需要從國外運回來，Zoey光是為了運輸?shù)氖?，就弄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抽空吃午飯，白星星又接連給她打兩個電話，她無一例外都摁了拒接。
這個討命鬼弟弟不是要錢就是惹禍了，準(zhǔn)沒好事。
直到第三個電話響起，是白教授。
喲，稀客。她和白教授一年也就打不超過兩通電話，這次Zoey終于賞臉安了接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這家外賣的鰻魚飯還行，改天還吃。
“喂？”
“你馬上回家，我有話問你！”老頭在那邊貌似情緒比較激動，隱約聽到旁邊還有人聲勸他消消氣。
Zoey挑眉道：“您老又抽哪門子瘋??？我忙著呢?！?p> “白一！你今天不回來，我今天就登報，跟你斷絕關(guān)系！”
Zoey還想說什么，那邊電話就被白星星搶了過去，小心翼翼道：“姐，你先回來吧……爸血壓都高了……”
“到底什么事兒？”Zoey雖然問，但還是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
“哎呀，總之你快回來吧?！卑仔切钦f完那頭就掛了電話。
到車庫去開車時，Zoey又看到早上那輛跟著自己來的大眾邁騰，她腳步一頓，轉(zhuǎn)頭朝那輛車走去，然后敲了敲車窗。
車上坐著兩個長相不太溫和的彪形大漢朝Zoey點點頭，感覺他們那白色T恤都要被肱二頭肌給撐爆了，那肌肉并不是健身房鍛煉出來的只為了線條優(yōu)美，而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職業(yè)生涯打磨出來的。他們眼神銳利，隨時隨地像要演什么警匪片一樣。
“哥們兒，我現(xiàn)在回我爸家你們也要跟著嗎？”
副駕駛那個寸頭大哥頓了一下，表情嚴(yán)肅，“宋總交代了，寸步不離保護(hù)你。”
我看你們這樣才害怕呢，Zoey無奈閉眼，真的好想打電話讓宋載行把這兩人叫走，可她已經(jīng)把他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刪除了。
“是是，辛苦了，我理解你們的工作，但我回一趟家，安全得不能再安全。要不你們歇會兒，找個地方吃午飯，我請?！盳oey簡直不敢想，這兩人要是出現(xiàn)在A大教師公寓，那些頭發(fā)花白帶著孫子散步的老教師非得報警不可。而且這么跟著她，除了說的保護(hù)，她的行蹤宋載行簡直一清二楚，她討厭被掌控的感覺，宋載行他憑什么啊。沒處說理去。
“不用。”寸頭拒絕了她。
“……”
黑色大眾還是跟著Zoey進(jìn)了教師公寓，那兩個人沒下車，看著她走進(jìn)了那棟樓，然后同步了消息給宋載行。
——宋總，她進(jìn)了A大教師公寓。
正在談并購案的宋載行匆匆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他知道這個地方，Zoey父親的家。
Zoey高跟鞋的聲音在步梯響起，還沒到門口白星星就聽到了聲音給她開門，出來沖她擠眉弄眼，小聲道：“姐，待會別生氣?！?p> 她拎著包走到客廳取下墨鏡，就看到白教授站在陽臺，連帶小叔兩口子也在。小嬸發(fā)現(xiàn)Zoey瘦了不少，連忙笑著說，“回來了，中午吃飯沒？我今天燉了鴿子湯帶過來，給你盛點?！?p> “不用了?！背鲅跃芙^的是白教授，他冷眼看著Zoey，嘴巴抿成一條嚴(yán)肅的直線，把他那個幾年前買的黑色智能手機(jī)打開，劃拉了幾下，啪地一聲放在茶幾上，手指著Zoey。
“你自己過來看?！?p> Zoey表情也不好，她拿過來一看，微信名花開富貴給他爸發(fā)的消息——她小姑。
——大哥，我看網(wǎng)上說白一給有錢人當(dāng)小三，沸沸揚揚的，你找白一問問清楚。別到時影響到你在學(xué)校的聲譽。
——這孩子平時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胡混，你還是要多管管。
——白家的臉都要被她丟盡了。
然后就是幾張網(wǎng)上那些流傳盛廣的圖片，和帖子，寫得有鼻子有眼。難為小姑了，收集得這么完整，一看就是從頭到尾在吃瓜。
底下還有她爸打過去的電話，通話時間23分鐘，看來花開富貴沒少添油加醋。
“您信??？”Zoey探究的眼神投射在老頭身上，意味不明。
白教授道：“要不是我看了發(fā)票，都不知道你弟弟穿的是幾千塊的球鞋。他能買得起？你小姑說，你一個包都得幾萬，咱們什么家庭，我心里不清楚？”
在小姑們的眼里，Zoey是可以有奢侈品，但是區(qū)別在于她是偶爾買，還是把這個當(dāng)家常便飯。
這時一旁的小叔看不下去幫腔了，“大哥，你別著急下定論，白一的畫廊是有收益的，怎么買不起這些東西了，要我看，就是一群不知道什么人亂寫的。”說著又看向白一，“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同行還是競爭對手了？”
一旁不敢說話的白星星瘋狂點頭。
Zoey勾唇一笑，觸發(fā)眼底的卻是一絲悲哀：“小叔，早知道我給你家當(dāng)閨女了?！?p> 白教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沖Zoey厲聲道：“別吊兒郎當(dāng)?shù)?，你給我說說，這男人是誰？是不是宋X將軍的孫子？人家是不是真的有家室！”
“到底誰教你去插足別人家庭？這幾年你怎么胡混我不管，但這是道德問題，是做人的底線，我教了一輩子書，怎么教出你這么一個不著四六的……”
“您都給我定罪了，我還說什么?！盳oey翻個白眼，這種沒有申辯就不被信任的感覺，讓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要真當(dāng)小三，從宋載行最初提出來不跟她斷讓她接在在他身邊好吃好喝的時候就答應(yīng)了，用得著繞這么一大圈。
“還以為什么了不得的事兒，值得這么急頭白臉叫我回來。你說什么是什么，我走了?！?p> “回來！”白教授怒吼，氣得臉通紅，血壓節(jié)節(jié)高升，嚇得白星星連忙上前扶住，“爸，你肯定誤會我姐了，她就那個脾氣，你越冤枉她認(rèn)的就越快，您好好跟她說，我姐真是好人?！?p> 小叔看到屋里氣氛降至冰點，滿眼焦急，他搓了搓手，不偏不倚道：“白一，戀愛自由，但是你將來要托付一生的人，重要的不是帥氣，有錢，而是這個人的人品擔(dān)當(dāng)和真誠善良，還有家庭背后刻在骨子里的教養(yǎng)?！?p> “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爸冤枉你，我們大人給你賠罪，你別跟自己置氣?！毙鹨矂竦?。
站在玄關(guān)后的Zoey，情緒起伏不大，她早習(xí)慣了，她爸這文人酸腐清高愛名聲，要不這些年也不會一直是個大學(xué)老師，別的教授在外面偷摸搞副業(yè)的時候，他還帶著手底下的碩士編書。
“爸，您真就一點兒不了解我?！备糁P(guān)的盆栽和瓷器，大家都看不清Zoey的臉，只有微風(fēng)揚起她那不受管教的柔韌發(fā)絲，和她這個人一樣。她的聲音淡淡的，“我在外面遭什么罪，從沒上您跟前抱怨過吧？倒是你那個妹妹，說什么你都信?！?p> “從前我以為您是不會表達(dá)，心里多少是向著我的，可你護(hù)過我嗎？”
說到這里，Zoey發(fā)出低不可聞的冷笑：“您說要登報，跟我斷絕關(guān)系，我今兒就告訴您，用不著。在我心里，早就當(dāng)自己沒有爸爸了?！?p> 在場所有人，包括白教授，瞳孔都震了震……
白教授這一輩子，教書育人，剖析過無數(shù)古代現(xiàn)代文學(xué)，每一首詩當(dāng)中的每一個關(guān)鍵字眼，他都能解釋其寓意，說出個所以然。卻怎么也弄不明白，為何會和女兒走到至親至疏這一步。
至親至疏。
A大的教師公寓，承載了Zoey記事以來的童年時光，她從小就愛美，纏著中文系許爺爺家的大女兒給她涂口紅，一堆各個老師家的兒子們都喊她公主，她每天只需要做的就是頤指氣使地指揮他們給自己跑腿，買雪糕趕蚊子打扇子……
再大一點，她盼著每天寫完作業(yè)以后下去跟伙伴們打羽毛球，累了躺在草坪上看星星，躺睡著了就會有人去叫白教授，白教授就會停下做學(xué)問的筆，下樓來背她回家睡覺。
“白老師，這么大了還背著?。俊?p> “不背能怎么著，她一天凈會撒嬌?！?p> “害，這院里誰不知道您疼孩子啊?！?p> 那時候的星星，真亮啊。
現(xiàn)在的A大教師公寓，全是參天大樹，早就遮住了那片星空。伙伴和鄰居們也都陸續(xù)搬走了。
黑色大眾車?yán)锏膬蓚€保鏢看著Zoey步伐不穩(wěn)地走了出來，在某棵榕樹下發(fā)愣，趕緊給宋載行發(fā)消息報備。
——宋總，她出來了。
——宋總，她在抹眼淚。
坐回車?yán)?，Zoey扯過紙巾胡亂擦了擦臉，拳頭忍不住捶了方向盤兩下，一股憋屈的氣盤旋在喉嚨吐不出來，還有陣陣悲涼。
她都不禁懷疑自己，她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好像每段感情關(guān)系都被她弄得挺糟糕。
這樣的念頭不過兩秒，Zoey馬上就搖頭，“關(guān)我什么事，我這么好一個人，是他們有眼無珠！全是他們的原因?！?p> 突然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中斷了Zoey的思緒，她眉心一跳，就這么放著電話不去接。
直到響了三次，對方消停了一會兒，隨后給她發(fā)來一個視頻。
Zoey點開，視頻里女人微弱的哭喊聲和叫罵聲充斥整個車廂，顯得刺耳。她臉上頓時煞白，失去了血色，手指顫抖得連手機(jī)都拿不穩(wěn)，就在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時，電話第四次響起，她猶豫再三，按了接通。
趙闕懶洋洋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小白啊，忙不忙啊？來我這談?wù)劙伞！?p> “……”
“你一個人來?！?p> 四十分鐘后，把車開回畫廊地庫，Zoey盯著后視鏡那輛亦步亦趨的黑色大眾車，手指握緊了方向盤，他們把車停在了她旁邊。
Zoey深吸一口氣，推門下車，從煙盒掏出兩根煙遞過去，“哥們兒，我上去加個班，你們愿意等就等吧，就是別上去嚇著我那個小助理，小姑娘膽小。”
“這煙不好抽。”寸頭面無表情推了回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艸。Zoey暗罵宋載行一句，轉(zhuǎn)身走了。
瑩瑩正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提前開溜，今天家里給她安排了相親，看到Zoey回來，手機(jī)充電器一時不知塞進(jìn)包里還是拿出來。
“這次又是哪個親戚給你介紹的??？”Zoey笑一聲。
瑩瑩有些悶悶不樂，“我大姨，對方是個當(dāng)兵剛復(fù)員的。”
“可以啊，總比上次那個不著調(diào)的體育老師好，打個車吃個飯還讓你掏錢。”
說起這些倒霉的相親經(jīng)歷，瑩瑩就頭疼，要她覺得，還是那個宋總那樣的好，帥氣多金，人還怪有修養(yǎng)的?！癦oey姐，我還是留下加班吧?！?p> Zoey嗯了一聲，沒說什么，只是打開窗子悄悄看了一下，果然，那兩個保鏢，留一人守在車庫，一人守在畫廊大門面前那個咖啡店看著畫廊大門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頓時計上心頭。
只見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小把美工刀，推出來看一眼鋒利的刀尖，然后收回去放進(jìn)袖口。
“誒，Zoey姐，你怎么從后門走啊，多繞路?！爆摤摽此齺砹擞竹R上走，滿臉疑惑。
Zoey回頭，說了自己要去的地址，瑩瑩沒聽清。
入夜，直到畫廊8點閉館，燈都閉了，咖啡店里那個寸頭保鏢都沒看到Zoey出來，又給同伴打去電話。
“她進(jìn)車庫了嗎？”
“沒看到啊。”
瑩瑩剛走到站臺，就看到兩肌肉大漢徑直朝自己走來，沒等她回神，那個矮一點的就拉住那個寸頭，“誒誒，好好說話，咱可不是黑社會?！?p> 寸頭嘴角一抽，整理了一下語言：“你好，小妹妹，請問你知道白小姐去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