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為了楊笠來的？”宋儀卿跟Zoey站在走廊外，她還沒忘，Zoey跟她一樣喜歡楊笠，兩個人最開始相識也是因為楊笠的畫展。
“估計已經(jīng)走了，大師嘛，神龍見首不見尾。”Zoey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再跟宋儀卿站在一起，恍若隔世。
“好久沒聯(lián)系了，我都不知道你來杭州領獎?！彼蝺x卿聲音淡淡的，白嫩的眼下帶著一點點長期睡眠不好的烏青。
“我給你發(fā)過消息?！?p> “太忙了，沒注意?！?p> Zoey蹙著眉，“你現(xiàn)在是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說?！?p> “難道宋載行就沒有跟你打過招呼離我遠點嗎？”宋儀卿反問。
Zoey啞然，宋家兄妹間微妙的恩怨，她多少知道。
“我和他早斷了?！?p> “我知道。”宋儀卿冷笑一聲，話里有莫名的快感：“我以為他多有本事呢，最后還不是乖乖聽家里的安排結婚。”
“是因為你們家老太太病重了……”Zoey牙尖發(fā)顫，想為宋載行辯解。
宋儀卿瞇著眼，嗤笑一聲：“他這樣跟你解釋的嗎？”
Zoey愣了。
“我奶奶好得很，她老人家說不定還能為我主持婚事呢……”宋儀卿話還沒說完，Zoey就打斷了她。
“卿果……我怎么覺著你變了一個人。”
宋儀卿抬眸看一眼Zoey，眼里閃過很多情緒，有解脫也有不甘心。
半晌她才道：“我跟宋家算是撕破臉了，在他們面前裝可憐這么多年，總算是不用再裝了……”
“你被宋載行針對了？”Zoey擔憂地問。
“他還不至于。”
“算了，你家這些恩怨我沒興趣知道，你要愿意，咱倆還是跟以前一樣?！盳oey說得坦然。
宋儀卿沒說話，這時晉轍走了過來，搭上她的肩膀，笑著跟Zoey打招呼，“Zoey姐，晚上一起吃個飯嗎？我們還得在杭州待幾天呢?！?p> “她有事?！彼蝺x卿張口替Zoey回絕，晉轍哦了一聲，準備帶她走，Zoey轉而叫住他們。
“卿果兒，晚上來頒獎禮唄?！?p> 好歹是多年的朋友，宋儀卿嗯了一聲，心里也是為Zoey開心的。
會場是以畫展的形式布置的，Zoey看到不少珍稀的藏品展出，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甚至楊笠的有幅畫更是第一次展出。
記者們都在外圈，Zoey路過時被主持人叫住，她停下腳步，大大方方朝鏡頭打了招呼。
“白小姐，您這次獲獎的畫冊破·夢是以東亞弱勢女性群體的一生為基調創(chuàng)作的，請問您最初的靈感又是從何獲得呢？”
對主持人拋出來的問題，Zoey頓了一下，坦然答道：“是因為我的外婆，最初的作品是一張隨稿，是少年時跟隨外婆到山區(qū)的碎片記憶。我外婆一直都致力于國內(nèi)解救拐賣婦女的公益活動，受外婆影響，我看到更多原本應該一生自由而囿于廚房一隅甚至牢籠的女性……”
“聽說您的外婆是一位愛爾蘭人，方便問一下外婆公益起始的契機嗎？”
“公益無國界嘛?！碧崞鹜馄?，Zoey笑得很溫柔。
她原該就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中產(chǎn)家庭，慈愛開明的外祖父母，美麗的母親，高級知識分子的父親，此刻屏幕里的Zoey綻放出耀眼的成熟自信。
白星星從小都知道他姐長得漂亮，今天倒是感受到了他姐除了美貌以外還有別的東西，心里已經(jīng)不認同他爸對他姐的一些看法。
一旁的掌聲響起，Zoey朝他們望去，有陌生的業(yè)界大佬，也有曾經(jīng)的伙伴，有宋儀卿，也有白星星。
頒獎禮之后的晚宴上，Zoey接到了趙闕的電話，意圖不言而喻。
“趙叔，您高看我了，古畫鑒賞我一定是不如您身邊的專家的，您貴人事忙，倒也不用費時間等我。”
Zoey拒絕得委婉，如今脫離了宋載行的庇護，她是惹不起趙闕的。但她也不想趙闕以為自己是在吊他胃口，她這個人看臉，對已婚老男人也沒興趣。
“瞧你這話，也就是吃頓便飯，我想著你玩藝術的，多見見幾個大拿也是好的?！壁w闕在電話里說，他覺得Zoey有些不識抬舉，但轉念一想，大美人確實都是傲的。
“您實在抬舉了?！盳oey一邊說著一邊回到酒店房間，白星星正瞪著大眼看著套房內(nèi)很大一捧的鮮花，旁邊橙色的禮盒中放著H家的一個鱷魚皮鉑金包，經(jīng)典款配色。
是趙闕的手筆。
Zoey心里一驚，她沒有想到在遠離貫城的杭州，趙闕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她的酒店房號。
掛了電話，Zoey連忙問白星星哪里來的這些東西。
“酒店客房送來的啊，說是給你的禮物，我就讓他們擺進來了?！卑仔切且荒槦o辜地說。
“你是不是缺心眼？”Zoey看到旁邊的小卡紙上是趙闕署名。
“什么都讓人送進來，你就不怕是炸藥？”
白星星不敢頂嘴，低眉順眼地挨訓。
電話再次打通時，趙闕仿佛早料到Zoey會說這個，在她開口前三言兩語把這份禮物說得很輕。
“一個小小賀禮，慶賀你今天拿了獎?！?p> Zoey蹙眉，轉而輕笑一聲，“您不用跟我兜圈子?！?p> 那頭的老男人哈哈一笑，仿佛她的性格很對自己胃口。“如今你不跟著小湛了，可以來跟我。他能給你的，我可以給更多?！?p> “哦？您能把我扶正？”Zoey瞇著眼，索性也不怕了。
趙闕悶笑一聲，“怪不得是宋小湛喜歡的?！?p> 貫城的初秋涼爽下來，卻撫不平人心里的煩躁。夜里宋載行才應付完一場飯局，老宅又來了電話催他回去，說是宋老太太剛剛發(fā)了場高燒。
秦叔趕過來接宋載行，他上了車就聞到淡淡的酒氣。
“湛哥兒，今兒喝了多少？”秦叔擔憂地問。
“不多?！彼屋d行回答，以前Zoey在，就會自覺為他擋酒。
視線習慣地停在車門把手上，卻沒有再看到熟悉的金色月亮貼紙。
岳女士的司機請了假，最近都是秦叔開這輛車去接送她。
宋載行垂下眼，秦叔立馬從后視鏡觀察到不對，急忙開口解釋道：“你媽說不喜歡那些貼紙，就讓處理了?！?p> “下次問過我。”宋載行喝了酒，不高興的情緒就更明顯了。
秦叔嘆一口氣，“我改天再找人貼上?！?p> “以后甭開這車來接我了?！彼屋d行不置可否，抬手接了個電話，是薛瀾打來的。
“我院里還要加班呢，你先回去看奶奶，完事我再來?！?p> “不用，太晚了，你直接回家休息吧?！闭f到底老太太也不是薛瀾的親奶奶，宋載行沒想過要別人給自己奶奶盡孝，面上能敷衍就可以了。
“好?！毖憭炝穗娫挕?p> “小瀾這孩子不錯，剛參加工作，勁頭都足?！鼻厥逶谒渭?guī)Я怂氖?，所以也能和宋載行說上幾句。
他們也都叫薛瀾的小名。
“嗯，她是不錯的人。”
他好像偏偏喜歡錯的那個。
宋載行望向窗外，偌大的貫城，極盡繁華的街道，人生第一次感到由衷的疲憊。
老太太的情況不樂觀，也不愿意去醫(yī)院。宋家耗費的大量物力人力財力，也只想留她多在人世一天。
宋載行不舍得。
床前只留了他和兩個醫(yī)生護士，宋家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別把我和你爺爺埋一起，我煩他?！崩咸撊醯卣f。
宋載行嗯了一聲，冷靜看著醫(yī)生在老太太手臂扎針。
“你看你那個臉色，自打結婚后就不痛快，這家里誰得罪你了？”老太太又嘶啞著聲音問。
她心里疼這孩子，這些年隱忍克制，竟也不學郭源他們那般胡鬧，如今又肩負起了家族的責任。
宋載行向來自苦，且目標明確。
“木木死了后你就這樣?！崩咸终f。
木木是宋載行的第一只狗，少年滿心歡喜從犬舍帶回家的伙伴，被他爸以玩物喪志為由處理了。
小狗又有什么錯，其實只是中年男人想在兒子身上證明自己不可撼動的權威。
“嗯，從那開始，我才明白爺爺說的，腰桿子硬了說話才硬。”宋載行窩著老太太枯槁的手，才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今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老太太嘆一口氣，“我實在放心不下你，你瞧著比載源靜些，骨子里卻是個拗的。我硬逼著你和小瀾結婚，倒成我的不是了。載源當初也有不情愿，現(xiàn)在日子還不是過得滋潤……”
宋載行不是不明白老太太的功利心，那樣的親家那樣的岳丈，腳下的路只會更順暢。更何況薛家也十分看好他，看好宋家的聲勢。
朱門對朱門，沒有比這更互惠的婚事了。
“好，您知道的，我一向只聽您的?！彼屋d行垂著的眸子似乎還有笑意。
“那就早點結婚，你別想著等我一閉眼沒人管你了，你就和小瀾離婚，趁早打消念頭！”老太太早就是人精了，豈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澳闶沁@家里最不能胡來的。”
“我爸不就胡來這么多年嗎？”宋載行抬眸，“您少操心吧，把病養(yǎng)好了怎么著都成?！?p>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就是面上看著聽話?！?p> 宋載行置若罔聞，“吃了藥睡會兒，才退燒，明兒不去公司，我在這守著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