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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將相

第115章 布衣神相

大秦將相 騎鶴呀 3049 2020-06-29 18:01:11

  公子嬰自打從咸陽宮回來,便心悶氣短、痛如刀絞。

  他在房間里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期間嬴岳來叫過他幾回,他也不答話。等到日薄西山、院內(nèi)再無動靜時,公子嬰才吞吞起身。他也不在府中多做逗留,徑直出了院門,到大街上去了。

  咸陽城中的風物景色,他曾經(jīng)看過許多回,每回看都有一種別樣的感悟。這次也不例外,只是所謂的感悟,說起來實在令人心酸。

  但他又不得不看,他沒有地方可去。身為成蛟的長子,單是其父反秦叛國這一罪名,就足夠要了他的命了?;钪咽遣灰祝帜苋绾??

  他還不是得照樣裝作乖巧懂事的模樣,任勞任怨的做著他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就比如這次,不管他心里再怎么怨恨、再怎么痛苦,他還是得忍下來,拿著弄玉與楚南雄的生辰八字,找一個術士、選一個吉日。

  一想到這里,公子嬰幾乎要氣的發(fā)瘋!

  他一步三頓的來到灰衣巷,也不看門頭,徑直走進第一家相館,直接坐下。

  相館的術士見他一身貴氣,忙上前問道:“公子哪里來?看相還是測字?”

  公子嬰道:“測字?!彪S后取出兩枚竹簡,丟在了案幾上。

  術士拿在手中一看,赫然見到上面寫著“秦王政九年九月九日九時”,心里頓時一驚,脫口而出道:“四九重陽,這是弄玉的八字。公子,你……”

  公子嬰沒有說話,反而指了指另一枚竹簡。

  術士沒敢動。他一小小術士,雖打著古法相術的名頭,可實際上做的是坑蒙拐騙的生意。那弄玉身為長公主,就算稱為帝女也不為過,他就算有再大的膽子,如何敢拿她的八字命格胡扯?

  因此,那第二枚竹簡術士壓根就沒去看。他將弄玉的八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案幾上,用一塊絹布遮住,對公子嬰苦苦笑道:“公子,小人道行淺薄,當不得如此大任。公子另請高明吧……”

  公子嬰抬起頭來,隨意的瞄了他一眼。他見那術士誠惶誠恐、滿頭大汗,也就不再強求,轉而來到了第二家相館。

  可第二家相館也不敢看,匆匆請了他出來,臨末了還留下一句話,“四九重陽、至尊之命,灰衣巷里沒人敢看。公子還是回去吧。”

  公子嬰自太陽將昏時出門、一直待到炊煙升起時,仍無一人敢給弄玉測字。到最后,他實在有些怒了,就徑直來到最后一家相館內(nèi),將兩枚竹簡往案幾上一拍,直截了當?shù)牡溃骸氨竟忧皝頊y字,你若敢說一個不字,我便將你的相館砸了。除非你離了咸陽,否則無論你人在哪里、要做什么,我必去砸了你的門面、搗毀你的房屋?!?p>  最后一家相館內(nèi)坐鎮(zhèn)的是個女術士,穿一身灰布麻衣、披著個半大的斗篷,容貌身段全都遮住了。

  她聽公子嬰如此說,不僅不氣不怕,反而笑了起來。

  公子嬰瞇起眼睛向她看了過去,問道:“閣下莫非不信?”

  女術士搖了搖頭,道:“信,自然是信的。只是公子實在沒這必要。你這單生意,我接了。底價刻金五十兩,公子若答應了,本相師即刻便為你測字?!?p>  公子嬰哦的一聲,反而問道:“閣下有什么本事,不過測個字,也敢要刻金五十兩?”

  女術士微微笑道:“公子若不答應,請回?!?p>  公子嬰在她身上觀望許久,最后說了一聲好,道:“這五十兩刻金,本公子給了。你且算來!”

  女術士嫣然一笑,隨后便接過竹簡,拿在面前輕輕掃視一眼,道:“四九重陽、至尊之命,難怪公子要到我這里來,想是前面的同行不敢看吧?!?p>  公子嬰奇道:“四九重陽便是至尊之命?何為至尊之命?”

  女術士道:“普天之下、四海之中,獨此一位、再無二者,是為至尊。此弄玉公主的命格。當年其父其母之所以被牽連殞命,便是因為這一點?!?p>  公子嬰驟然吃驚道:“你是說,華嬴公主與齊公子之所以被殺,是因為弄玉的命格?”

  女術士點了點頭,隨后又道:“只是女子能稱尊者,多以三人為本。一在其父、二在其夫、三在其子。而弄玉不同,她所能為尊者,只在于她自己。但到底如何為尊,這就并非我等所能知道的了?!?p>  女術士說著說著,拿起了第二冊竹簡,看了看后,便笑道:“此人姓名幾何?面相幾何?”

  公子嬰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楚南雄?這便是他的八字?!?p>  女術士淡然一笑:“假的?!?p>  公子嬰凝眉反問道:“假的?”

  女術士點了點頭,“楚南雄的命格,在他幼年時家父就曾給他算過。只可惜,當時昌平君給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家父一連算了三次,次次不一樣。”

  公子嬰臉色深沉,低頭思索起來。

  假的?怎么會是假的?我王九年六月一日辰時,楚南雄的八字,咸陽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女術士笑了笑,道:“公子拿這二人的八字過來,想是要測測他們的姻緣。若是尋常人等,本相師自然有問必答。但這楚南雄的命格,本師卻算不準。不僅本師算不準,想來咸陽城里的術士們,也全都算不準?!?p>  公子嬰面若冰霜,冷冷的道:“那楚南雄便如此人物?他便非要高人一等?”

  女術士道:“除非,你拿他真的八字過來?!?p>  公子嬰嘿然道:“他若說個假的,別人怎么會知道?”

  女術士道:“真真假假,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本師一看便知。好了,話已說完,請公子付刻金五十兩?!?p>  公子嬰一聽如此,忍不住冷笑起來,“你這幾句話,說和沒說一個樣,就要從我手里拿走五十兩刻金?”

  女術士咯咯嬌笑,“公子若是不服,那本師再為你算上一卦。請公子說出你的八字?!?p>  公子嬰有意試試她的真假,便將子放的八字說了出來。

  女術士搖了搖頭道:“假的?!?p>  公子嬰驀地一驚,頓了頓后,又將蒙繼的八字拿出來試探。

  女術士再次搖了搖頭,“依然是假的。公子若無誠意,就請回吧??探穑編煵灰??!?p>  直到此時,公子嬰才知道這女術士當真是個高人。他急忙拱手稱罪,將自己的八字說了出來。

  女術士點了點頭,略作思索,答道:“公子雖出身富貴、幾在王室,可一生坎坷、半世蹉跎。你生平所遭所遇、及以后的遠景狀況,實在令人難過。俗話說,英雄非真主不遇、鳳凰非梧桐不棲。公子若能摒棄怨恨、與人為善,或許能轉危為安、一生富貴;若執(zhí)迷不悟、越陷越深,終究要害人害己、天理難容?!?p>  公子嬰聽罷,非但不怒、反而十分欣喜。

  他哈哈大笑三聲,說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也,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w下如此斷言,那便是說,天將降大任于我了?”

  女術士搖頭嘆道:“這便是公子執(zhí)迷不悟了??v然你有帝命,可都是假的……”

  公子嬰豁然起身,一臉驚駭?shù)闹钢g士道:“你,你胡說什么!帝,帝什么?”

  女術士淡然如常,靜靜答道:“帝命。本師說你,有帝命。但,是個假的、偽的。”

  女術士前半句話,公子嬰聽得真真切切。至于后半句話,他就沒有聽見了。

  他惶遽震恐,如臨深淵、如面寒潭。然而在恐懼的背后、在他心底深處,竟莫名的升起一絲瘋狂來。

  帝命,帝命……

  公子嬰時而憂郁、時而狂喜,一連沉吟許久,直到夜色已深、街面上的行人漸漸少了,他方才回過神來。

  他從懷中取出五十兩足色刻金,恭恭敬敬的擺在案幾上,拱手道:“敢問仙師高姓大名?”

  女術士答道:“許負?!?p>  公子嬰豁然一驚,“那大名鼎鼎的許由許先生,與仙師是何關系?”

  女術士道:“便是家父。”

  公子嬰恍然大悟道:“難怪如此,難怪如此……”

  然而接著,他臉上的喜色便愈發(fā)顯露出來。

  許負知道勸不動他,也就不再多嘴。人各有命、富貴在天,這些話說來雖不中聽,但有時候冥冥之中,一切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她嘆了口氣,道:“公子請回,不送?!?p>  公子嬰離了相館后,許負并未立刻歇業(yè)。她盯著竹簡上楚南雄的八字,坐在軟榻上默然許久。

  楚南雄的八字是假的,她自然知道。但楚南雄真正的八字究竟是什么時候,她也知道。

  當年,她隨著父親許由初來咸陽時,曾在丞相府上逗留了幾天。許由給楚南雄測字算命的時候,她偷偷的躲在暗處,全都聽見、看見了。

  她拿起那枚竹簡,一邊輕輕撫摸著、一邊柔聲怨嘆道:“四九重陽、九五之尊,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兒?!?p>  之后,許負便站起身、關了門,抬頭看了看梧桐院的方向,接著就披上斗篷、帶上草氈,向渭水河畔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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