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內(nèi)原本正自歡聲笑語,此時卻突然間安靜下來。王安拿著羊皮書冊,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幾頁,其中賬目明晰、單據(jù)清楚,一應(yīng)貨物進出、數(shù)量、價格、利潤,甚至是庫存、損耗全都寫的明明白白。
而在單日、十日、月末總結(jié)時,也都按照條例,工工整整的簽上了書吏、主事、掌柜的名字。最后則是王虎的親筆簽名,后面還寫著一段小字:“入秋以來,三月賬目已備述明細(xì)。春夏兩季因時隔久遠,仍在整理,不久亦當(dāng)送至?!?p> 王安臉上難掩喜色,將書冊捧給楚南雄,歡快的道:“公子,你看。”
楚南雄大致掃了一眼,便點了點頭道:“可以,并無差錯,眾人也算賣力?!?p> 王安松了口氣,笑了笑,又指著書冊中其他幾處,與楚南雄討論起來。
此時雖在筵席,可眾人的目光早就已經(jīng)被那賬簿吸引了過去。商女因坐在楚南雄身后,離得最近,便坐直了身子,悄悄去看。
王安與她本就是閨中姐妹,所以也不避嫌藏私,拿起書冊放在商女面前,笑道:“姐姐,怎樣?你時常說我家的鋪子不僅撈不到錢還得賠錢,倒不如不開,眼下如何?你們巴蜀那么多店面,可能在幾日之內(nèi)賺得了三十七萬九千錢?”
古時物價錢價之別,與今日相比,相差極大。大秦商業(yè)雖然興盛,卻也要因地因民而異。如巴蜀一帶,因糧米富足、又產(chǎn)絲織,所以其地稻谷、布帛之類,則是物價低而錢價高。往往一斗米谷,只能賣得了兩三枚銅錢。而在咸陽,則能賣到三至四枚。至于絲絹布棉等物,少則三五枚、多則十來枚,哪怕是頂好的絲綢,也不過幾十枚銅子就能買上足足一匹。
反而像陶器、鐵器等物,因巴蜀不產(chǎn),所以價格頗高,與咸陽內(nèi)史之地截然相反。
先秦時期,小門小戶的人家存不了多少錢,而且如需購買日常用品,往往以物易物,拿家里多出來的東西去換就是了,未必就要用得了金銅。
如此一來,就更加導(dǎo)致大秦物價極低而錢價極高的狀況。王安口中所說三十七萬九千錢,雖然在數(shù)量上聽起來不算太大,可實際上已經(jīng)是一筆巨款了。
她看著商女,不時還挑了挑眉,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商氏一族世代經(jīng)商,對于天底下的物價自然十分清楚。商女本是家中長女,下有兩名幼弟,都未及冠,而家里產(chǎn)業(yè)頗豐,父親又只一個兄弟,因此她時常幫著看顧生意。
剛才聽王安與老長史開口閉口就是三十多萬,商女實在難以相信。拿過來看了一眼,見左下角寫的數(shù)目與王安所說確實一樣,心里就更加生疑,為證真?zhèn)?,就將那冊賬簿從前到后仔仔細(xì)細(xì)的翻閱起來。
會客廳中只聽得嘩啦嘩啦一陣書卷聲響,眾人的目光也隨著羊皮紙上下翻動。商女看了幾眼,原本只是盯著貨物數(shù)目,查證老長史是否作假,以此來給東家壯壯門面??稍趲醉撝螅秃杖话l(fā)現(xiàn)這書冊有些古怪,似乎與自己家的賬簿比起來,過于簡潔明了了一些。
商女忍不住抬起頭,看向祖父商公,口里喚道:“爺爺,這賬目……”
商公雖有爵位在身,且是公爵,級別不低,但他畢竟只是虛爵,算不得準(zhǔn)。而王翦可是實實在在的君侯,就算大秦的諸多爵爺都肯給他商公幾分顏面,他又怎么敢在王翦面前托大。
眼見商女捧著書冊走了過來,商公便抬起頭,向王翦看了過去。
王翦呵呵笑道:“既是賬目,就請老哥哥幫我參詳一二,或有不足之處,也大可指教一番。”
商公松氣一笑,說聲不敢,也就接過孫女遞來的書冊,放在案幾上查看起來。
他起初看第一眼時,也如商女一般,嘩啦嘩啦翻得飛快,心里一邊默默的念叨著,一邊仔細(xì)的盤算數(shù)目。等半本書都快翻了過去時,商公忽的一驚,霎時間定住,之后就將書冊翻回第一頁,仔細(xì)的審視起來。
王翦見他爺孫兩個都是一般舉止,大感好奇,問道:“老哥哥,這賬目可有什么古怪?”
商公搖了搖頭,正色道:“沒有,十分明朗。只需一眼,就能將數(shù)日甚至數(shù)十日的貨物進出看的清清白白。而且,一日一記、十日一總,每頁下面都寫著名字、蓋著私印,但有差錯,即可問及個人,當(dāng)真是簡潔有效。”
賬目一事,自古以來都是難題,而先秦尤甚。當(dāng)此之時,無論商賈農(nóng)事,還是軍資府庫,都在摸索階段,并沒能形成一個行之有效卻又簡潔好用的辦法。
王翦聽他如此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呵呵陪笑兩聲,便對著楚南雄點了點頭,贊嘆之意,溢于言表。
這時,白仲也湊了過來。他與商公一起將書冊從頭到尾細(xì)細(xì)的琢磨一遍,又就著燭火討論一番,這才坐回席位,對著王翦一拱手,頗有些感慨的笑道:“侯爺,你幾次登門,將我和商老哥請來,莫非是要在老兄弟面前顯擺顯擺?”
王翦頓時擺手道:“哪有此意,白老弟切莫亂說。我請二位過來,是特意討教一番,絕無炫耀之意?!?p> 白仲深深吸了口氣,隨后又緩緩?fù)鲁觯瑖@了一聲,搖頭道:“侯爺府上許多店面連年虧損,不僅賺不到錢,反而要莊上貼錢,這事我等多有耳聞。哪知侯爺離了朝堂才不過十天,竟能撥亂反正、一掃昏庸,當(dāng)真令人嘆服。尤其這書冊中的記賬之法,不僅十分有效,卻又十分簡單,無論是誰,看一眼就會。這,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白仲說完此話,就忍不住搖頭嘆息起來,他一邊用手指敲擊著桌案,一邊唏噓出聲,似乎對于別人想的出而自己想不出這件事情頗為懊惱。
王翦原本確實要向他們請教一二,可到了最后,自己不僅變成了炫耀,反而還得好言好語的安慰他們,他心中竊笑之余,又忍不住向楚南雄看了過去。
這時,商公卻突然施了一禮,問道:“侯爺,此法是你所出?”
王翦笑了笑,答道,“這里面可沒我什么事,而是楚……”
楚南雄打斷他道:“自然出自府上客卿了。二位,可還入得了眼?”
白仲嘿的一聲,“何止入眼,簡直要抬頭仰視了。既然是府中客卿,那這位先生必然是個高人。請侯爺代為引薦,我等也好結(jié)交一番?!?p> 王翦見狀,略作遲疑,抬起眼角,以目光向楚南雄詢問起來。
那商公和白仲都是久經(jīng)商場的,見王翦說不幾句話就要向楚南雄瞄一眼,心里頓時一片狐疑。
莫非,這位公子他?嘶——,才十五六歲,斷不可能,斷不可能……
就在二人搖頭否定之際,商女卻呀的一聲叫了出來,走到楚南雄面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好公子,這位先生必然是你熟識的,快給商兒引薦引薦,商兒斷然不會讓你吃虧?!闭f罷,她竟背過眾人,當(dāng)著王安的面,對著楚南雄連拋媚眼。
王安一把將她推開,白了一眼,便將楚南雄護在身后,心里卻哼道:“都說你浪姐兒眼光毒辣,現(xiàn)在看來,也是個睜眼瞎子?!?p> 她唯恐商女真的把楚南雄拐了去,就急忙起身,對著廳內(nèi)長者一一拜別后,拉著楚南雄就往外走。
騎鶴呀
青桐:知道人少,沒幾個噢,還是說下啦。明天休息,不更新噢,不能怪我噢。 王安:感謝書友“無.”、“莫小貘”、“言墨惜”、“昊君軒”、“8043”、“4455”、小尤、小夢(夢雨心寒)、33等幾位公子、姑娘的票票,感謝大家的支持。安兒身子有些不適,明兒打算休息一天。等安兒身子好了,定然補上。歉意歉意,萬分萬分。 蒙武:么么噠!愛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