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夢中的肆無忌憚
月出在貼上辰晷胸膛的一刻只覺得整個人都凌亂了。
那個胸膛寬厚溫暖，貼在上面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微微有些快的心跳，卻堅定異常。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讓月出下意識閉上眼睛。月出并不喜歡別人太靠近她，但是，辰晷不一樣，雖然她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辰晷抱住月出的那一刻便在問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是何時對她生出了這樣的情愫？
又是為何要做如今的舉動，竟然沖動的抱住了她……
辰晷意識到，在這個夢境中似乎很難掩飾自己的情緒與反應(yīng)。心念微微一動，便已失控。
可他不似月出的懵懂而來，懵懂而去，他清楚的知道這里并非現(xiàn)實，這不過是個夢境。而且他在夢中時也清楚知道自己最近常日莫名便盤桓于此境。綜合種種，便大概猜出這皆因藥隱婆的結(jié)印而起。
既然如此，若現(xiàn)實不能放縱，在夢里，又有何妨？
外面要克制、要守禮，要發(fā)乎情，止乎禮，要考慮諸多，可是不知為何在此處總覺得安心而滿足，心底都是愉悅之感，常年壓在身上的傷痛沉重也煙消云散，而在這里遇到一個純真的姑娘，便讓辰晷的心柔軟的不再能辨明一切了。
風(fēng)吹動時間，似乎都輕柔緩慢下來。
當(dāng)辰晷終于放開月出時，月出低著頭便不太敢看他了。
辰晷見她這樣止不住輕笑，他把之前斷掉的話題找回來，“走，要在太陽落山前帶你去那地方呢?！?p> 月出跟著他繼續(xù)前行，不多時，眼前一片燦爛花海驟然出現(xiàn)眼前，姹紫嫣紅，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花朵一叢叢，一簇簇。
“哇！上次怎么沒發(fā)現(xiàn)?！痹鲁鰶_入花海，開心得手舞足蹈。
辰晷便知道她會喜歡，雖然認(rèn)識并談不上多久，但是他看得出，月出對于花草樹木、自然景致格外親近喜愛。如今看著她盤桓在花叢中忙得不亦樂乎，他便覺得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席地而坐，感受著黃昏將至的可人景致。
月出用各色花朵很快盤了一直花環(huán)遞給辰晷，辰晷失笑，接過拿在手上把玩。月出又做了一個給自己，頂在頭上，坐到辰晷身邊，“辰晷，我告訴你個秘密?！?p> “什么秘密？”
“我呢，雖然不是神仙，但是我也是很厲害的。”月出來了精神，“我和花草特別有緣，別人種不了養(yǎng)不活的花木，我隨隨便便就能侍弄好?！?p> “哦？”
“我才離開我婆婆的時候，曾經(jīng)路過一個小鎮(zhèn)子，那時候身上沒什么銀錢，又什么事都不懂。后來鎮(zhèn)子上有個人家說想找一個養(yǎng)護(hù)蘭花的人，我便去報了名。他們都說那蘭花何其珍貴，卻怎么也不開花，我去了之后，沒有三天，那蘭花便開了，漂亮極了?！痹鲁龊軡M意，用胳膊推了推辰晷，“你說我上輩子會不會是個小花仙！”
辰晷笑起來，“待我回了天庭，去替你問問，說不定真是呢?！?p> “是吧！我也覺得！”月出躺倒花叢，看著天空被漸漸染成紅色，黃昏已至，“若我是個暫時下界來的小花仙，我們以后是不是還能見到？”
若真如此，該多好……
“辰晷你喜歡吃什么？我這個人大概除了養(yǎng)花，便只有做飯一個優(yōu)點(diǎn)了，我回頭給你做糕點(diǎn)吃好不好？”
“我并不喜歡那些甜膩的糕點(diǎn)，你不必辛苦?！?p> “這樣啊，那可惜了……”月出看著天空飄動的橘黃色云朵，像糕點(diǎn)一般帶著甜美松軟的質(zhì)感。
辰晷也躺在她身側(cè)，陪著她看天色，那日落黃昏鋪開的霞光。這景致在天上時不過是羲和的工作，如今在這里看卻才發(fā)現(xiàn)這紅霞滿天的美輪美奐，再轉(zhuǎn)頭看躺在旁邊的月出，霞光滿面，讓她變得更加誘人。
“可有不太甜的糕點(diǎn)？或許我可以試試?！?p> “有呀！以后我來做給你吃！”聽他接了話，月出笑得甜美異常。
那帶笑的臉龐，美過這漫天紅霞。
今日這個夢境，似乎很長……
月出今日爬起床來便覺得身上有些疲憊酸痛，眼睛也有些睜不開的樣子。與辰晷魂夢相通已經(jīng)過了一月有余了吧。她伸了個懶腰，卻還是覺得昏昏沉沉。照舊爬起床，洗漱收拾，在抬手揉眼睛的時候，月出忽然愣住了。
她緩慢放下手，注視著手腕上那支鐲子。反復(fù)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再度確認(rèn)不是自己睡迷糊了。那鐲子……竟然變黑的速度加快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月出摘下鐲子對著天光打量，之前只有一塊瑕疵似的鐲子，如今居然有一節(jié)拇指那塊長的黑色區(qū)域。
月出的心跳開始變快，死期從未這樣逼近過她的感覺。她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五六年還是拖得住的。這鐲子黑下去的速度均勻而緩慢，從未這般突然。這是從何時開始加速的？月出說不清，但是她看到了緊迫的味道。
月出談不上怕死，但是她真的不想死。婆婆過世時的臉一再出現(xiàn)，拉著她的手一次次叫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月出止不住渾身抖了一下，她咬唇翻找開來，很快用一根紅色絲線沿著那黑色印記邊沿一點(diǎn)點(diǎn)纏繞起來，直到紅色絲線擋住全部黑色印記。她想做個記號，看著鐲子暗淡下去的速度到底是怎樣的，好早做準(zhǔn)備。
月出收拾好，沒精打采去做飯。才準(zhǔn)備好飯菜端出去，她便在門口碰見了辰晷。心里一陣悸動，月出下意識的，幾乎是完全下意識的，快速低下了頭，想要跑開，卻又不知怎么躲得過。
看著月出的辰晷心內(nèi)也漏跳了一拍。
同樣都不記得夢境的兩個人，卻同樣受著夢境的影響，總覺得有些微妙的東西在緩緩發(fā)酵。
“月出，飯后來找藥隱婆一趟?！背疥挟?dāng)先開口，聽起來一切如常。
月出點(diǎn)頭。
月出偷眼看他，發(fā)現(xiàn)他沒有別的吩咐，自己便也不說話。兩人尷尬一瞬，辰晷才自顧自走開。直到他走遠(yuǎn)，月出才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平息自己打鼓一樣的心跳。
今日早飯只有月出和剛剛回來的蓮骨。
“你回來了？回家怎樣？”月出心內(nèi)有事，卻又抓不到線索一般，只是隨口詢問蓮骨，沒話找話。
蓮骨被問卻突然唉聲嘆氣起來，“我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你前幾日不是讓我回家去看看，我心中突然感念，便沖動回去了。本以為看見我回去，我爹肯定會老淚縱橫，思女心切?？烧l想，我進(jìn)入一看，我爹和潮河水君推杯換盞簡直不亦樂乎，根本沒看見我進(jìn)來！”
“額……你娘呢？”
“呵呵，”蓮骨冷笑，“和潮河水君的夫人在研究發(fā)型！”
“……這樣啊……其他人呢？”
“我兩個哥哥去求學(xué)了，一個弟弟和潮河水君家的小崽子天天搞得四處烏煙瘴氣，打架時還丟了我一臉?biāo)菽?！哼，我就該把那兩個小鬼吊死在房梁上！”蓮骨越說越氣，嚼著蔬菜，有種撕碎一切的氣魄。
“還真是個淡漠的家庭啊……”月出哭笑不得，也是沒想到。
蓮骨吐槽完家里，話鋒一轉(zhuǎn)，“對了，最近我不在，這邊怎么樣？”
月出想了想，“藥隱婆一直在閉關(guān)看書，壬戌只回來過兩趟，他說他最近碰見一個楊家鎮(zhèn)附近的女妖，特別漂亮，他很喜歡，天天去女妖家里陪人家。不過第二趟回來時就說情勢不太好，那女妖有個老相好的，雖然沒他帥，但是分外會來事，殷勤得很，是個勁敵，他要光明正大贏了這個人，最近可能都不回來了?！?p> 蓮骨的臉幾乎在抽搐，“壬戌真是名不虛傳，他這點(diǎn)子事情永遠(yuǎn)這個路數(shù)，我才沒興趣聽這么詳細(xì)。我是想問你，咳咳，辰晷最近還好嗎？”
“嗯，挺好的，大部分時間在修煉?！痹鲁鲅柿丝诓耍岬剿阌X得有些緊張似的，故而用了簡練的答法。
“這樣啊……”蓮骨聳聳肩，“辰晷總是這樣認(rèn)真刻苦?！?p> “話說，如果要修煉飛升一級，要多久啊？”月出盯著菜，用筷子劃拉著問。
“龍五百年而為角龍，又千年為應(yīng)龍?！?p> “這么久啊……那命一定很長?！?p> “不過是辰晷的話，一定用不了那么久！”蓮骨很確信的樣子，提到辰晷她就話變得更密一些起來，“辰晷本就是應(yīng)龍之身，不過因為被女媧娘娘罰下來才要重修，自然不比普通龍修仙飛升那般艱難。只是辰晷身上帶傷，對他修行阻力大些?！?p> “五百年……”月出低聲嘆息，“我連五十年都活不到。”
“什么？”蓮骨沒聽清。
月出搖搖頭，“蓮骨，你知不知道什么人類可以延年益壽的辦法啊？”
“嘖嘖嘖，”蓮骨抱臂搖頭，“月出，沒想到你這般老實的人也有這個念頭，想要不費(fèi)吹灰之力長生不老啊！世上這樣的辦法大多是邪門歪道，凡人想要成仙都是幾世幾代苦修積善而成的，哪里那么容易?！?p> 月出點(diǎn)點(diǎn)頭，不置可否。
蓮骨還在教育她，“做人呢，就要腳踏實地。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數(shù)，安于自己的命途，才是正路?！?p> 月出一笑，淡淡的，起身收拾碗盤，“對了，我忽然想起來還得去藥隱婆那里一趟呢，下次再跟你聊?！?p> 蓮骨還待再說，月出已經(jīng)端著東西一路小跑出去了。只剩下蓮骨一個人托著腮發(fā)愁。
月出稍事收拾一下，整理下衣裙，便要往藥隱婆那里去。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有些惆悵，蓮骨的話她聽懂了，安于自己的命途，是個凡人，便該聽命而為，強(qiáng)行改命，哪里容易。
月出嘆口氣，對著鏡子勉強(qiáng)堆出一個笑容。她告訴自己：怕什么，萬一我的命就是接下來馬上會遇見一個幫我改了命的人呢！深呼吸，她拿出自己的樂觀，快步轉(zhuǎn)身出門。